盛元五十年,魏帝已執掌大魏半百之載,這一年,天下再不復‘安寧’二字。
新年剛過,老百姓尚在節日的喜悅中沒有回過神來,魏軍位於徐州的徵南軍突然開拔,數千艘戰艦覆蓋整條瀾江河域,一望無垠。
十萬先遣軍過江!
領軍主將是徵南將軍姚蓋。
朝廷原本的計劃是到臨近夏季時在出兵,但因年前魏帝突然病倒,病情惡化,魏帝似乎知道大限將至,他希望有生之年能夠成就滅楚的功績,硬是不顧勸阻,命令徵南軍出兵南下。
在許多人看來,這是急功近利的表現,但仔細一想,滅楚的計劃準備了數年之久,原先的計劃中,去年就該出兵,因某些原因拖到了今年。該準備的早就準備妥當,提前三個月用兵,又有何不可?
南楚這邊也早就有所準備,但當對上氣勢洶洶的魏軍,擅長水戰的他們並沒有在水域阻攔住魏軍的腳步,先遣部隊順利登岸,並在姚蓋的指揮下勢如破竹,僅僅用了不到半個月便連克兩郡。
消息傳回京城,病重的魏帝大喜過望,病情一下子好轉不少,並對姚蓋大加讚揚,認爲對方沒有浪費對他的包容和提攜。然而魏帝高興沒多久,漢中突來八百里急報,西蜀突然對劍門關用兵。
劍門關失守了。
劍門關是守護國門的重要關隘,它的失守意味着魏軍喪失了對西蜀用兵的主動權。更重要的是西蜀攻打大魏的大門打開,從此以後,退可守進可攻。
徵南軍連克兩郡的喜悅瞬間被吹的無影無蹤,魏帝氣急攻心,眼前一黑,當場昏厥。
宮中太醫以及太監宮女慌作一團,而一向孝順的太子卻表現的很是鎮定。
大魏對南楚用兵以及劍門關的失守,暫時對老百姓沒有影響,該吃吃該喝喝,頂多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但遼州地區,尤其是順陽郡武平縣的百姓,切身的體會到戰爭帶來的痛苦。
正月的最後一天,高麗突然出兵!
浥江碼頭,今晚較之以往並沒有不同,碼頭除了值夜的看守,其他人都已經早早睡下,然而平靜的江面上,一支船隊摸着黑悄悄靠近。
高麗已經向大魏俯首稱臣多年,雙方和平相處,互惠互利,對高麗的警戒近乎形同虛設,而這一原因造成了浥江碼頭今晚的慘狀。
高麗軍潛入碼頭,屠刀揮下,所有人在毫無防備下遭到血洗,而這僅僅只是開始。高麗軍並沒有在碼頭停留,軍隊組織完畢後,趁着夜色,兵指武平縣。
高麗軍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武平縣,將其打造成前沿陣地。
此時的武平縣並不知道危險已經悄悄靠近。
武平縣城門處,守夜的兵士在城樓上東倒西歪的打着盹,有一人尿急,揉了揉朦朧的眼睛起身去小解。他站在城樓向下放水,藉着月色,突然看到城外黑壓壓一片不明之物正在迅速靠近。
兵士神情一怔,使勁揉了揉眼睛,看清大批着高麗軍裝的人馬奔襲而來,兵刃在月光下閃爍。
“我的媽呀!”
他嚇的一屁股坐倒在地,同時意識到情況的嚴重,連滾帶爬的向警鐘跑去,並大喊道:“敵襲!敵襲!”
夜深人靜,他的聲音異常刺耳,守夜兵士全部被吵醒,大家聽到同伴的呼喊趕忙起身,而此時高麗軍已經兵臨城下。
守軍大驚失色之際,首先發現情況的士兵撞向了警鐘。
“當!當!當…………”
鐘聲響徹武平縣,睡夢中的百姓全部驚醒。
“快乾掉他們打開城門!”
一名高麗武將心中大怒,指揮手下迅速將守軍幹掉。
高麗軍中走出一支駑箭手隊伍,弩箭劃破夜空,城樓上的守軍驚慌失措下,盡皆被射成刺蝟,命喪當場。
高麗軍見守軍被誅,趕緊放下雲梯,大量兵士走上城樓。
武平縣城門開了!
高麗軍衝入城內,開始一場計劃已久的屠殺和掠奪。
“外面什麼情況?”
威遠鏢局總鏢頭索震被鐘聲吵醒,趕忙穿衣走出房間,正好看到手下鏢師提着兵刃而來。
“總鏢頭,聽動靜是警鐘響了。”
大家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警鐘響起絕非好事。
“招呼鏢局上下全部戒備。”
索震安排道:“老六,你出去一趟,打探下情況。”
被稱作老六的鏢師點點頭,施展輕功而去,其他鏢師則去招呼鏢局上下男女老幼,大家聚在一起,以應付任何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
索震在鏢局內遠眺,見到外面有火光沖天,更隱約聽到尖叫和求救聲,心情沉到谷底,打探消息的老六還沒有回來,但此時縣內發生的事情,他已經有所預料。
“三爺,外面好像…………”
一位鏢師同樣有所察覺,張口欲言,話說一半,索震點點頭,道:“派幾個人去守住後門,待老六回來,咱們從後門撤退。”
鏢局內的鏢師,都是過慣刀口舔血的日子,面對突發情況的應變能力以及執行力非常強。
索震表面沉穩,實則內心非常緊張,因爲和周家的合作,鏢局內的大部分鏢師都在外地,留在鏢局的人馬非常有限,眼下老弱婦孺幾十口子,僅憑這點人手,很難能夠保護所有人安然無恙。
過不多時,出去打聽消息的老六返回,一臉緊張道:“三爺不好了,高麗軍打進來了。”
鏢局上下聞言皆是失色。
索震早有預料,倒是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
“所有人聽我令,全部從後門撤退,大家緊跟着不要走丟了。”
索震帶領大家從後門離開鏢局,隊伍中李秀兒和宋寶珠一臉驚懼之色,尤其是宋寶珠,她曾經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嚇的臉色煞白,逃跑的時候腿一個勁的發軟。
上一次有王昊保護她,這一次她還能躲過一劫麼?
鏢局上下來到南城門,突見小股高麗軍殺了過來,他們在追另一夥人,不少人被砍翻在地。
“三爺趕緊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老六督促一句,實際上也是希望三爺不要多管閒事,這個時候能把自己顧好就算燒高香了。
索震狠了很心就要走,但被追殺的人羣中,突然有人認出索震,呼救道:“索鏢頭救我!”
索震聽聲音耳熟,仔細一看,認出被追殺的人中居然有周家家主周正淳。
兩家自從合作後,關係迅速升溫,因爲都做了甩手掌櫃,空閒時間甚多,平日周正淳經常約索震喝酒,二人交情漸深。
別人可以不救,周正淳是別人麼?
“是周兄!兄弟們給我救人。”
索震招呼一聲,一馬當先提刀而去,老六等人雖不贊同,但他們對索震惟命是從,亦是緊隨其後,至於其他人則安排着出城。
索震和手底下的人都是高手,而追殺周正淳的小股高麗軍只有二十人不到,他們的出現爲周正淳瞬間解圍,高麗軍很快被殺光。
“周兄,你沒事吧?”
索震剛纔見周正淳摔倒在地,關心一句。
“多謝索鏢頭相救,若沒有你,今天這條命肯定交代了。”
周正淳身邊有七八名護院,人數不少可惜水平差,對付普通的毛賊還行,和當兵的打就不夠看了。
“府上其他人呢?”
索震見周家只有他一個管事的在,隨口問道。
周正淳嘆了口氣道:“這不是開春了,軒兒來信讓家裡人去奉陽熱鬧熱鬧,前兩日一家老小都過去了,我因爲有事暫時沒有走,想着明日再出發,不想今晚遇到這種事,也幸虧他們都走了,若是留下來,後果不堪設想啊。”
索震聞言,點點頭,暗道周家運氣好,縣城若淪陷,像他們這樣的大門大戶肯定是要遭殃的。
“此地不可久留,咱們趕緊出城。”
“對對對!趕緊走!”
雙方匯合一同向城外逃去。
眼見衆人就要走出城門,黑暗中一支箭矢射來,直奔索震。
“三爺小心!”
老六殿後,聽到身後有破空聲響起,回頭一看,見箭矢射向索震,近乎是本能的用身體去擋。
箭矢射中老六胸口!
索震見老六替他擋箭,肝膽俱裂。
“老六!”
“六哥!”
“六爺!”
“………”
大家見老六中箭,一下子都圍了過去。
“三爺快走!”
老六被射中要害,沒了活命希望,於此同時,街道處一位高麗將領駕馬自黑暗中走出,眼神戲虐,其身後出現一隊人馬,虎視眈眈。
索震心中悲痛,但也知此時不是猶豫時候,需要趕緊離開,他一狠心,放棄老六,含着淚帶人逃出城。
高麗軍本欲追趕,卻被年輕將領給攔住。
“這幫人交給我,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
年輕將領用高麗語吩咐道。
手下領命而去,而他隻身一人,提槍駕馬向城外追去。
剛纔他從遠處看到索震刀法不俗,見獵心喜,決定和對方耍耍。
·················
天山瑤池。
王昊自湖中一躍而起,落到岸邊,手中抓着一條十來斤的大魚,歡喜道:“就當今晚的宵夜了。”
岸邊有早就生好的篝火,王昊將魚簡單處理,直接放在篝火上面烤制起來。等待烤魚期間,天空有流星劃過,他眉頭微微蹙起。
在他的家鄉,看到流星意味着有至親之人將要去世。
真是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