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
這是繆老給司凜上的最深刻的一課。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之所以曾一度這般的友好而親近,司凜之所以冒着生命冒險出國執行任務,除了爲了從駱驚天手上收回司家的權力、在情報系統站穩腳跟以外,同樣是因爲,這是繆老的請求。
繆老教過他整整大半年的時間,教他在**上的規則,教他如何做一個優秀的政客,兩個人之間,還真的有幾分師生情誼。
可是這份師生情誼,已經在這一段時間裡,被完全磨沒了,繆老無比真實的告訴他,什麼叫做赤果果的利益。
他們這些人,除了信念和權力以外,什麼都可以捨棄。
司凜自問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爲了繆老的一句話,他跟容敘多少次出生入死,當年的師生之誼早已償還完畢,現在的他,只是一個遊走在龍國權力頂級圈子裡的冷血獵手,算計起繆老,簡直沒有半點的心理負擔。
今天的這個局,是司凜在昨天掛斷了繆老電話之後,臨時現出來的應對策略,他願意讓葉嫵暫時退出葉家的這個泥潭,讓某些人的陰謀暫時得逞一二,僅僅是因爲葉嫵肚子裡的崽需要遠離人羣,葉嫵需要養胎,而不是他和葉嫵真的畏懼了某些人。
他必須保證,就算是葉家真的被葉果暫時xing的拿走了,換來的,是繆老對世家更深層次的警惕,也換來繆老心中的天平重新傾向葉嫵和他……
之前君明翊和君家這一步,是葉嫵和司凜的意氣之爭,是爲了幫葉嫵報仇,才毅然決然的走了這一步,後果便是引起了繆老——這個昔日同盟軍的厭惡和警惕,不僅激怒了世家,同時也激怒了繆老,讓原本暫時站在同一聯盟內的繆老和司凜關係出現裂痕。
而這一次葉果的陰謀以及世家的報復,司凜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表面上故意示敵以弱,做出一副無力反擊的樣子,暗地裡卻讓葉嫵順水推舟的卸下葉家的權力,退居幕後,躲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養胎,。
而從剛纔司凜進門開始,從大失風度的跟藍夢爭辯,再到努爾失口說出了君明翊不能人道的秘密,一切都是爲了後面抖落出白洛的事做鋪墊,不會讓他接下來的話語太過突兀,同時也故意挑起繆老的警惕心。
一箭三雕的計策,不外乎如此。
唯一被司凜漏算的,只有一人——葉果。
“你們這到底是在爭論什麼?”葉嫵嬌俏而又故作天真的話語響起,帶着幾分率直,打破了這份沉寂,“是不是在討論我們葉家的事情?”
白老爺子的臉色迅速變換不停,剜了一眼白梓瀾,又深沉的看了一眼司凜,就着臺階笑道,“是了,要不是葉三小姐的提醒,我們都差點把正經事情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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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爺子有心息事寧人,旁人便也默認了他停止這個話題的意思,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收拾葉嫵和司凜這兩個傢伙,他們倆最近這些天的舉動實在是讓世家們丟臉,先是君家的事,然後是牽連到他們天京城世家的身上,包括藍家和白家在內,不少心腹和死忠,都被司凜藉着這次的機會弄掉了,讓他們折損了多少人手?甚至在邊北郡及附近兩個郡內,他們的人幾乎都快要被司凜的人給抓光了!可偏偏司凜的理由還無比正當,讓他們無言以對。
瞧着衆人終於將視線收回到自己的身上,葉果終於笑了起來,帶着某種挑釁眼神的看向司凜,“司少,如果我大姐不在的話,怕是我們今天是沒辦法達成協議了。”
司凜輕笑般的瞟了一眼葉果,“我說過,我就可以代表葉嫵,我今天所說的一切,都是她的決定。”
葉果甜甜一笑,歪着腦袋,一派天真無邪的看向司凜,清脆的嗓音清晰而明亮的迴盪在會議室裡,“司少,可你別忘了,就算你真的已經娶了我大姐過門,可你只是個女婿,是無權插手葉家內部事務的……外人,就是外人,永遠都沒資格插手我們姐妹之間的事情。”
最後一句話,葉果把每一個字的發音,都咬得無比的準確而富有重量。
司凜眸光凜冽而冷靜的瞟了一眼葉果,如果葉果不是葉嫵最重視的妹妹,如果葉果只是個普通的千金……一個大耳光早就扇在了葉果的臉上了。
從來都沒有人敢這麼跟他司凜說話。
“葉果……你應該慶幸,你姓葉,不然剛纔就憑你說的那些話,我敢保證——你挨抽是肯定的。”司凜薄脣輕啓,帶着幾分冷意和睥睨,“我說過,葉嫵生病了,在醫院住院……她不能前來,我替她來,我說的一切,她都會認可。”
葉果好像沒聽見司凜前面的那句威脅一般,略微高傲的擡起下巴,她依稀記得,每一次大姐想要傲氣十足的時候,總會將下巴略微擡起一個弧度,眸光放冷……
瞧着那般的小動作,司凜卻覺得可笑而可悲,心裡默默的給葉果打上了一個標籤:東施效顰。
一邊算計着葉嫵,還一邊向她偷師學藝,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葉果心裡不斷回憶着自家大姐每次霸氣全場時的動作和表情,冷不防的正好迎上司凜那般居高臨下的眼神,頓時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怒火中燒,冷笑了出來,“我大姐病了?我怎麼不知道?”
司凜深深的吸了口氣,臉色居然漸漸緩和了下來,好想回到了當初貴公子一般的模樣,只是優雅間流露出一抹嘲諷的味道,淡淡的輕笑道,“想必,葉三小姐當時是滿心算計着怎麼把葉家的權力搶回去吧,怎麼可能會顧及到葉嫵的好壞?”
葉果笑容越發冰冷,語氣不善的追問,“那麼不知道我大姐得的是什麼病症?可否嚴重?”
司凜眸底閃過一抹深沉之色,略帶着幾分慎重口吻的道,“嚴重到時算不上,只是急症,目前在醫院長期住院治療,就算是出了醫院之後,也需要長期靜養,不能……”
“那就是還沒病死嘍?!”
葉果無比惡劣的揚起一抹笑臉,俏麗的小臉上露出濃濃的快意和解氣,嗓音清脆,“我還當是她已經病得快要不久於人世了呢!要是快病死了,那我就暫時放下這事,等她死了,我自然而然的會接受葉家繼承權,但現在她既然不是病得快死了……事關葉家傳承,她怎麼就不能過來了?!”
說着,葉果笑出了聲,似乎過往的一切委屈都在瞬間得以紓解,“莫不是她沒有臉過來了吧?!吃我們葉家的,喝我們葉家的,被我們葉家撫養長大,現在搶我們葉家的東西,還想把葉家的產業變成她自己的……就算是養條狗,尚且知道對主人搖尾巴,沒想到,養個大活人竟然還不如養條狗!”
沒等她的話語落音,司凜揚手就是一個無比響亮的耳光!
“葉果,”司凜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狹長的眸子看向葉果,好像在看一個死人般,咬緊牙關,厲聲怒道,“我確實是沒想打你的,是你自己找打!我這是在替你大姐教你!”
葉果手捂着臉,眸子裡滿是怨恨而不甘的瞪着司凜,忽然猖狂的大笑了出來,“大姐?她只是我們葉家養的一條狗,我可不敢認一條狗當姐姐!我們葉家丟不起那個人!”
“你再敢出言不遜半句,不管今天多少人攔着我,我肯定打死你!”司凜眸子裡迸出一抹殺意!
葉果得意而猖狂的挑眉冷笑,“那你試試看?你要是可以爲了葉嫵,而得罪當着這麼多世家的面,只是因爲我說了那個賤人幾句,就爲此殺了我……我倒是想看看,你這個背景嚇人的司少,到底如何能全身而退?!”
司凜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壓抑着自己毫不掩飾的殺人慾望,咬緊牙關,一字一頓,“葉嫵沒有做過半點對不起你的事情,葉果……你真是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葉嫵那麼盡心栽培你,你卻利用她的感情。”
“養不熟的白眼狼,應該是她這個野種纔對!”
葉果歇斯底里的怒聲叫了出來,“她只是葉家的一介養女!憑什麼,憑什麼爺爺要把葉氏留給她?憑什麼對我不理不問?憑什麼我葉果天之驕女,卻要屈居在她之下,事事都要聽她的,連拿點錢給我投資、還債都不肯……我葉果纔是真正的葉家人!我葉果纔是葉家真正的繼承人!我憑什麼要聽她的!”
“葉家給你?等着你揮霍一空嗎?等着你賠光嗎?!”司凜眼神無比的輕蔑而嘲弄,“葉果,真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只會利用自己最親近人的感情,真到了商場和權謀之上,你就是個廢物!”
葉果被司凜的這話刺激得紅了眼睛,“就算我敗光了葉家的家產!那又如何!我纔是葉家的繼承人,只有我纔是爺爺的親生孫女,就算我把葉家的錢全都敗光了,那也是我樂意!我高興!總好過我們葉家的產業,落到一個外人的手上,最後便宜了別人!”
“葉嫵跟你這麼多年姐妹情深,原來在你的眼裡,她只是個外人?!”司凜覺得有些替葉嫵感到不值,“她犧牲了自己的婚姻,犧牲了自己的一切,支撐着葉家走到今天,你們享受着她帶來的一切榮華富貴、風光無限,到頭來,她居然成了外人?”
葉果彎嘴冷笑,眸子裡一派薄涼無情,“她爲我們葉家犧牲一切,那不是應該的嗎?”
司凜被葉果這麼荒唐的一句話,弄得愣住了片刻。
葉果輕笑了出來,“葉嫵是我們葉家的養女,我們葉家將她養大,還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讓她站着豪門大小姐的名聲,還給了她這麼多的體面,這麼大的恩惠……她就算是真的死了,也不足以償還,而現在,她只不過是付出了一段婚姻外加辛苦幾年而已,有什麼值得委屈的?”
司凜驀然經有些無言以對。
他能說些什麼?又該說些什麼?
葉果由始至終都覺得,葉嫵當這個葉家掌權人,是佔了便宜,她覺得葉嫵是欠了葉家的,不管葉嫵做什麼都無法彌補那份養育之恩……
“那葉嫵跟君家的仇恨,又到底是爲了什麼?!”司凜聲音冰冷而憤怒,如同燃起一團熊熊的烈火,“從小遠離普通人的生活,終日留在自己爺爺身邊,幾歲起開始學習權謀、商術,當你忙着飆車,忙着跟三五好友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她正趴在辦公桌前熬夜處理文件……只是爲了履行對葉老的承諾,明明知道君明翊是個人渣畜牲,即便知道君家心懷叵測,她還是孤身一人獨自跳進龍潭虎xue,準備犧牲自己來成全葉家……”
“葉果,你怎麼可以把她的一切付出,當成是理所當然?她爲了葉家,付出了童年,付出了人生,付出了婚姻,甚至還準備爲之付出這條命!她不欠葉家的!更不欠你的!恰恰相反,是你們欠她纔對,沒有她……你們早就一個個的死在了君家的手上!”
全場靜寂無聲,看向司凜那般憤怒的面孔,再看向葉果那般理直氣壯的表情,誰也沒有說話。
葉果執着而憤怒的叫道,“不!她就是欠我的!她欠我們葉家的!她就算是爲了我們葉家而死,那也是她應該的!而且……她能有今天,這也是她自找的!都是她的錯!一切都是她的錯!”
司凜冷笑不已。
葉果深深地吸了口氣,眸底漸漸的釋放出一抹亮色,咬牙堅定的道,“就算她真的對葉家付出了很多,可那又怎麼樣?她身爲一個養女,就算是臨危受命,將我們葉家從困境中拉了出來,也毀掉了君家這個危險源頭……功成之後,她這個養女不是應該身退的嗎?她爲什麼還霸佔着我們葉家的權力不放?爲什麼不肯把葉家還給我?她就是想霸佔我們葉家,還想把我排除在權力之外,我明明已經長大了啊,她爲什麼不肯把葉家還給我?!我已經等了將近三年了,難道還想要讓我等一輩子嗎?!”
隨着葉果話語的落音,門外,驟然響起一個桀驁而冰冷的聲音,“既然你這麼想要回葉家,那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