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嫵穿着浴袍,簡單的擦拭了一下溼漉漉的長髮,昨天晚上跟司凜胡鬧了半宿,懶得起來重新清洗一番,只能大清早的爬起來洗,樂南進來說這事時,別說是她了,就連司凜都愣了一下,不由得升起了幾分好氣又好笑的念頭,莊士易這是幹什麼?
俞若魚死在了莊家,他莊士易現在應該考慮的是下一步該怎麼辦,怎麼反而連夜跑到了邊北郡,還神秘兮兮的換了裝來求見?
更何況,都這個時候了,莊家的人來見他們倆做什麼?難不成莊家還是改變了主意,想跟他們站在同一戰線上?
葉嫵心裡雖然是浮想聯翩的,卻不自覺地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換了身衣服,頭髮還沒幹呢,便隨意的腦後挽成一朵髮髻,視線瞟向司凜,“一會你記得陪寶拉吃早飯啊,那丫頭沒有人陪着她,她就不肯好好吃飯,非要吃那些甜膩膩的甜品,才這麼大的年紀,牙齒還要不要了?你可不能這麼嬌慣着她,要是養出了個跋扈蠻橫的嬌小姐,這個女兒我可就不要了。”
司凜無奈的摸了摸葉嫵的頭髮,“跋扈蠻橫的嬌小姐,不也是隨你?頭髮擦乾了再過去吧,正好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過去……莊士易能親自過來,肯定是出了事的,寶拉那邊有容敘哄着,沒什麼問題的。”
葉嫵不高興的撇了撇嘴,“別以爲我不知道,容敘可是比你還寵寶拉呢,捨不得打,捨不得罵的,寶拉要是真的在他那呆上半年,好好的女兒都會被他給我寵壞了。”
這般怨念的語氣,倒是讓司凜有些無奈,很明顯,因爲上次的事情,葉嫵還跟容敘鬧彆扭呢,他現在要是敢說容敘半個好字,晚上肯定又要去睡沙發了。
司凜執意讓葉嫵把頭髮擦乾再過去,葉嫵拗不過他,只能隨便又擦了幾下,這才挽着司凜的手臂,徑自去了會客室。
進門的時候,莊士易還坐在沙發上香雲吐霧着,嫋嫋的煙霧中,映襯着莊士易緊鎖着的眉頭以及嚴肅的面龐,深深地眼窩凹陷下去,眼下有些發青,很明顯是徹夜未眠的結果……
這副姿態,落入司凜和葉嫵的眼裡,不由得讓他們倆心中咯噔一下,這是有事而來?
想了想,葉嫵和司凜對視了一眼,看懂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很快的,葉嫵重新展顏而笑,一副八面玲瓏的姿態,淺笑着道,“莊先生千里迢迢而來,倒是讓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孩子太鬧騰,我和司凜應該早點過來的。”
莊士易識趣的掐滅了香菸,隨即起身,“兩位客氣了,本就是我冒昧前來,打擾了司先生和司太太的休息,還望兩位見諒。”
葉嫵含蓄而笑,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雙方各自就坐。
莊士易看了一眼從容淡定的兩人,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就長話短說了,今天過來,是想跟sa特情局做個備案的。”
“嗯?”司凜終於開了口,挑起眉梢,狹長的眼神靜靜地掃過莊士易的臉,“倒是說說看?”
“我們莊家的兒媳婦——白梓儀,與境外勢力的渡邊財團主母,渡邊雪莉,是鐵三角的好友,日後若是白梓儀做出任何有損國家利益的事情,與我莊家無關。”
說着,莊士易坦然的攤開雙手,“白梓儀、古婀、以及渡邊雪莉,是少年時代的鐵三角,三個人的關係匪淺,最重要的是……他們三個人的合作親密無間,這件事情也是在我們莊家將白梓儀娶進門之後才知道的,如果……早知如此,我們莊家是絕對不會跟白家聯姻的。”
“——鐵三角?!”葉嫵揚聲,面色漸漸冷厲下來,黑色的眸子裡劃破一抹凜然深沉,指尖敲擊着玻璃茶几上,脣角悄然勾起,“古婀、白梓儀和……渡邊雪莉?怪不得呢,我之前還以爲是君明翊同樣把古婀迷的神魂顛倒,現在想想看,原來是渡邊雪莉的關係啊!”
司凜同樣眼神凝重,這個消息確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想了想,他給容敘撥了個電話,通知他按照備案程序走。
鑑於龍國和東倭國之間的關係,龍國高層與境外高層的交往,一般都是需要做個備案的,以免被境外勢力和間諜滲透進來,尤其是以豪門世家這種階層的,每走一步,都要步步小心,如果是正常的生意往來,只需要在sa當地的特勤局做個備案即可,但如果是私人交往的話,必須是需要上報的。
莊士易在猜測到這三條毒蛇的行動以後,便直接找上了司凜和葉嫵,並非是他膽子小,實在是這件事太過危險,而且,現在的龍國內部局勢被攪亂成一團,莊家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將自家的把柄再送出去了。
君家的事,帶給藍家的影響深遠,藍老爺子爲了保住藍夢這條命,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甚至龍國官方拿這件事情作伐子,削弱了多大的世家權力,沒有誰是瞎子,自然看得清楚……
當年隨着司家的落魄,世家豪門趁機崛起,漸漸勢大,將龍國官方逼得無路可走,有過一段時間,甚至大半的權力都被世家之人把持住。
再然後,是龍國官方拉攏漸漸崛起的司凜,借用司凜的手,通過君家叛國的事情,逐步打壓世家勢力,藍老爺子不知道出於何種想法,執意付出代價,保下藍夢,世家豪門漸漸被打壓下去。
四年的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世家和龍國官方對峙的情形漸漸傾斜。
現在,葉嫵復出,世家豪門被打壓下去,龍國官方漸漸強勢起來,豪門世家明明漸漸勢弱卻還不自知,外有虎狼環飼,內有毒蛇陰損,準備隨時在你後背咬上一口……
就好像是一塊天平,隨着雙方籌碼的不斷加入、拿下,勝利的天平在一點點的發生變化。
莊士易親自前來,自保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有些提前示好司凜的意思,龍國上層的局勢越來越亂,保不齊哪一天自己就真的需要司凜和葉嫵拉扯一把了。
莊苗兩家雖然交好,處處站在同一戰線上,可是真的論起頭腦和謀略,莊家卻足足能甩了苗家兩條街,苗家老爺子越老越糊塗,只會寵愛着那個的幺子,而莊家卻早早的就將權力交到了莊士易的手上,家主地位穩固,權力分明,莊士易表面上資質平庸,心裡卻透亮得厲害,老謀深算的程度不次於天京城的那些老古董們。
莊士易的消息,意外的敲響了司凜心中的警鐘,沉默了許久之後,容敘拿着攝像機和一份表格走了進來,按照程序將整件事情做一份備案,做完了一切,將檔案封存,讓人送走了。
容敘離開,沉默在旁良久的司凜,終於淡淡的問道,“對了,莊先生,我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其實我挺好奇昨天晚上的事情……俞若魚那邊是怎麼回事?你們莊家有打算怎麼辦?”
莊士易苦笑,“俞若魚的屍體已經被運到警局方面了,家族這邊已經向sa遞交申請,希望能夠公開屍檢結果……不過,根據我們家族醫師的初步查看,應該是中毒而死的。”
“中毒?”司凜挑起眉梢,想了想,直接用內線再度打了個電話,很快的有人將屍檢結果以傳真的形式發了過來,他只是簡單的翻看了幾頁過後,便臉色再度凝重了三分,遞到葉嫵面前,“你看看吧。”
“嗯?”葉嫵詫異,“我又看不懂……”
“這個毒藥的配方挺有意思,我想你應該不會忘記的。”司凜勾脣冷笑,指了指上面最後一行字,“通過與油墨混合,散發毒xing,屬於慢xing毒藥……你不覺得這種方法很熟悉嗎?”
葉嫵沉吟了一下,猛地擡起頭,震驚的看向司凜,“油墨……等一下?!是……”
司凜沒有回答葉嫵的疑問,只是徑自看向莊士易,淡淡而笑,“莊先生,我不得不稱讚一句,你的決定很有前瞻xing,如果不是您主動邀約sa特勤局的參入,恐怕我也不會注意這件事情……這個毒藥在四年多以前出現過的,當時對方的目標是葉嫵,是金葉藥業的一名下屬遞交上一份很有戰略意義的策劃書,如果不是當初我及時發現,恐怕第一個死於這種毒藥的就不會是俞若魚了……噢,對了,當初給葉嫵下藥的那人,叫佟雪莉?”
莊士易怔怔的看向司凜,電光火石間,好像所有的懷疑都得到了驗證,“又是一個叫雪莉的……真的有那麼巧?”
“是不是巧合,我們心知肚明,”司凜垂眸,笑容裡透着一股子久別的妖異和邪xing,“不用在這件事情上浪費太多的心思了……這種毒藥是混合在油墨中害人的,有強烈的揮發xing,現在過了這麼多年,油墨中的毒藥早已經揮發完畢,我們查不到罪證的,就算明知道是誰幹的,也沒有證據。”
從司凜這裡得到答案,莊士易也歇了繼續調查的心思,隨即浮起一絲冷笑,“這樣會更加好辦一些……那俞若魚就是**的好了,爲了逼迫我們莊家出手,故意在我們莊家**,想以此逼迫我們莊家……我會在明天去俞家走一趟,對俞家的這種行爲,給予嚴重警告,至於俞家嘛,我們莊氏是絕對不會過問的。”
這就是莊家對於俞若魚死亡的“論證”結果,活生生的一條人命,最後只能以**作爲最後的定論,甚至明知道是死於非命,也只能昧着良心的說是**,粉飾太平……
該怨誰呢?
葉嫵深深地覺得,有些兔死狐悲的淒涼……如果她是個失敗者,是不是也有一天會落得這般下場?
司凜扭頭,正好注意到了葉嫵眼中的那份悲愴和苦澀,不由得緊緊地握住了葉嫵的手,低聲勸慰,“別多想。”
先是葉嫵跟苗天星達成協議,現在又多出莊士易這麼一個變數,莊起彥的死亡早已經煙消雲散,莊士易現在的態度很明顯,是有心站到司凜這邊的,天京城的那些頂級世家們作死手法太超前,尤其是以姻親的白家爲最。
所以,現在暗中跟葉嫵和司凜達成初步的同盟,莊士易覺得很有必要。
送走了莊士易的這個意外驚喜,葉嫵拿起自己隨身攜帶的小本本,將南方五大族中的莊姓劃掉,莊家是聰明人,也最會審時度勢,他們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些什麼,現在的莊家根本不足爲慮。
苗家嘛,有了跟苗天星的這個同盟,只要葉嫵密切配合下去,等到苗天星掌管苗家的那一天,便也可以在短時間內高枕無憂。
陸家和容家是司凜的人,雖然有些小心思,但在大事上卻從未含糊過,自然也可以忽略掉,那麼,就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定數……
古家。
葉嫵實在有些莫不清楚古家到底想做些什麼,要說他們家真的跟自己是敵人吧,又何必那麼鬼鬼祟祟的?一個古帝集團,足以將她的興星葉財團碾壓成渣,又何必讓堂堂古家大小姐跟個過街老鼠似的,背地裡暗搓搓的用那些陰損的招數?
要說不是敵人……呵呵,葉嫵自己都不信,她被古婀在背後算計過多少次?要是沒仇的話,何至於如此?
昔日被她所仰望的南方五大族,如今卻已經有四家站在了自己這一邊,這種情形,是葉嫵曾經連想都不敢去想的,雖然其中有幾分迫於形勢的無奈,可是隻要自己壓下他們一次,這些人就永遠都不要想着再踩在她的頭頂上!只要她葉嫵還活着,這些人就一輩子都是她王座之下的墊腳石!
莊士易從葉嫵那裡離開時,路過走廊時,碰巧一道匆匆的身影朝着葉嫵會客室那邊走過去,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莊士易只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眼熟,貌似見過的模樣……
等一下!
是他?!
陳雲昊?苗家五子苗天星在外面豢養的私生子?他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莊士易心中震驚萬分,回頭看了好幾眼的陳雲昊,很快的,一個猜測浮上心頭,讓他不由得從脊背呼呼地冒起了寒氣。
難道葉嫵和司凜已經收服了苗家?
容敘站在監控器屏幕的後面,看着這一幕,終於露出一抹一切盡在掌控的篤定微笑……
利用陳雲昊,震懾一下莊家和莊士易,這種手段他用得駕輕就熟。
俞若魚的死亡,讓葉嫵忽然覺得有些沒什麼意思了,懶得再逗弄俞家,加大現金,正式開始衝擊俞氏的股票價格。
三天之後,俞氏宣佈破產,也是在同一天,俞家舉行俞若魚的葬禮。
葬禮之上,俞家人集體悲痛欲絕,也不知道是真的因爲俞若魚的夭折而感到悲慟,還是因爲俞氏的破產、失去了榮華富貴而替自己落淚,哭聲震天響起,遙遙的可以傳到很遠的地方……
葉嫵一襲黑色的長裙,懷抱着白色雛菊,出現在葬禮上時,幾乎在頃刻之間,遭到了整個鬱家上下的敵視,如果不是家裡的傭人們走的走,散的散,恐怕現在他們都能讓人將葉嫵攆出去!
“你們都給我閉嘴!滾出去!”俞老爺子白髮蒼蒼的手拄着柺杖,神色冷厲的瞪了一眼一大家子人,旋即重新看向站在靈堂前的葉嫵,躬身一禮,顫抖着身軀,終於開口道,“老朽謝過葉小姐的手下留情了。”
葉嫵施施然的看向俞老爺子,坦然受了老爺子的這鞠躬一禮,嗓音清脆的笑道,“俞老心裡清楚就好,我葉嫵向來佩服俞老年輕那會的敢作敢當,這次自問也是已經足夠手下留情,從今往後,兩家各不相欠!”
“我呸!”俞若馨氣得臉色都有些白了,“你有什麼資格說兩不相欠?要不是你,我們俞家何至於落得這般地步,肯定是你害死小魚……”
“馨丫頭!你給我閉嘴!”俞老面色鐵青,神態間,竟然起了積分慌張,似乎生怕真的再度激怒了葉嫵。
葉嫵也不惱火,反而爽朗一笑,“那你們俞家算計我的那會,怎麼不說這種話呢?按照我葉嫵的xing子,敢用那種下三濫手段算計我的,黃家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不過是讓俞家破產罷了,難道這還不夠仁慈嗎?”
“換做是我對付黃家的手段,嗤……你以爲,你們俞家真的能有時間和能力,秘密轉移了一部分資產嗎?你以爲,向來崇尚斬草除根的我,會放任俞山佑一家三口出國避難?你以爲,我葉嫵手上掌握着你們俞家那麼多的犯罪證據,卻握在手上沒有拿出來,沒讓你們這一大家子坐牢……你以爲,如果不是我及時收手,你們俞家哪裡還能僥倖留在豪門世家的名單上?”
“什麼?!”
一聽這話,俞家上下幾十口的人瞬間紅了眼睛,扭過頭,死死地瞪向俞老爺子,“爺爺,你居然偷偷把錢給了三伯一家,讓他們偷偷跑出國,享受榮華富貴,我們這一大羣人活在這裡受罪?!憑什麼啊!你怎麼就那麼偏心眼!”
“就是啊!老爺子,你自己私藏私房錢也就罷了,怎麼還那麼偏心老三一家?就他是你兒子,我們都是撿來的啊!你平常偏心一點也就罷了,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這麼偏心,把錢都給了你三兒子,卻讓我們這一大家子人在這裡陪你受苦不說,還要伺候你這個老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