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傅不能完全認同,但王秀沒有拿出具體條陳前,他也不想採取激烈手段,沒看到那羣老狐狸閉口不言嗎?
王秀見衆人閉口不言,甚至連李綱也一言不發,不由地暗自叫苦。?他不怕激烈反對,就怕衆人沉默,關乎士人功名利祿,一旦觸犯不跟你拼命纔怪,爆發前的沉默才最可怕,他稍稍沉吟,道:“詳細條陳以備奏章,臣隨後呈上兩府。”
奏章分爲兩種,直送天子御覽和兩府商議後呈送,直接抵達天庭的,是經過銀臺司,一般是臺諫官的奏章。王秀的舉動,毫無懸念的是由兩府商議,雖說是阻力重重,但只要操作得當,最起碼能讓兩府重臣分擔壓力,至少他是尊重兩府重臣的,能贏得他們的好感。
朱璉豈能不明白王秀意圖,道:“也罷,先由兩府會商再說,定要拿個結果出來。”
王秀與秦檜並馬回府,秦檜一副心事重重模樣,王秀率先提出軍事革新,阻力不算大卻也不算小,重點就在南海的征伐上,至少沒有蓋上一層溫柔的遮羞布。大家表示沉默的並非軍制,而是王秀高調復出即將掀起的暴風聚雨,那纔是最可怕的。
無它,又要多個人分果果了!
“會之兄,怎麼了,是不是嫂嫂又爲難你了?”王秀洞悉秦檜的心思,索性開起了玩笑。
不要小看秦檜的夫人王氏,你要信了教科書和民間傳言,那就會吃大虧的。王氏那可是出身顯赫的世家女子,神宗時宰相王硅的孫女,一代才女李清照的表姐,姑父更是政和年間炙手可熱的鄭居中。更復雜的是,王氏的表哥鄭億是韓琦嫡孫韓志,說起來和張啓元還有親戚,官宦豪門錯綜複雜的裙帶關係,用血緣維繫權勢。打斷骨頭還連着筋。
秦檜似乎有點忌憚王氏,撇撇嘴苦笑道:“我哪敢惹她。”
王秀眉頭一挑,秦檜說的是實話,王氏絕對是強勢有主見的女子,多給秦檜出謀劃策,恐怕秦檜向他靠攏,多半是這位王娘子的主張。這個女人絕對有政治頭腦。秦檜有此賢內助,也是一路官運享通。至於嶽王廟前的那點破事,就是政治的需要,沒有秦檜、王氏,也會有晉檜、李氏的。
“會之兄有位好娘子啊!”
“文實家的纔是賢內助。”
“呵呵,會之兄,行朝立足東南,看是安穩實則憂患重重。虜人年年抄掠,誰能保證不深入江淮,党項盤踞河西。無時不要併吞延鄜,吐蕃朝三暮四,如一狗爾,西南諸夷時順時叛,朝廷心有餘而力不足,南海小國,只會貪圖回賜。劫掠海商財帛,朝不滿夕變臉。會之兄俊傑能士,定然能體會小弟用心!”王秀開門見山,分析時局,絕不給秦檜任何拒絕理由。
“哎,文實操之過急啊!”秦檜不得不有所表示。他也是說了真心話,隱晦地點明你復出的太早了,大家的屁股剛坐穩當,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王秀深蘊秦檜所指,點頭道:“小弟豈能不知,但有所爲有不所爲,家國曆經大亂。強敵環視,百業待興,晚做不如早做。錯過了時機,後人將艱辛百倍,不如我們一力承擔,爲後人播下福廕,免得被異族滅國”
“文實,不見文肅公、舒王?”秦檜臉色一動,他何嘗不想做下一番豐功偉績,但時事差人強。
慶曆新政不足一年胎死腹中,老範相公不得不請郡陝西,熙寧變法也不得不草草收場,又引起新舊黨爭,拽相公不得不遺恨江寧,最終得不償失,王秀又豈能不知。
他稍加沉吟,沉聲道:“偏安一偶,倒是可以安享百年浮華,但坐視異族強大,子孫將淪爲胡人奴役,華夏衣冠被胡服取代,於心何忍。”辮子戲風靡時代,國人分不清漢服和和服,穿着滿清服飾祭孔,愛好者戴着漢代的冠,穿着明代的袍,簡直就是笑話。
“文實言過其實了。”秦檜嘴角一抽,心中拔涼一片,看來王文實吃吃了秤砣鐵了心,他是何去何從啊!
“會之兄學貫古今,怎能不明白。”王秀見秦檜仍在猶豫,五年時光可以讓人厚積薄發,也能消磨人的志氣,他也不便對秦檜過分要求,畢竟是盟友。
秦檜默然,大宋開國至今百餘年,官衙膨脹、用度超支,尤其是爲了抵抗女真人入侵,授予地方武裝官職太濫,朝廷實在不堪重負。如今,無論是爲了應付時局還是籠絡人心,都到了必須改的程度,也是孫傅、唐格、張叔夜、李綱等人沒有直接反對的原因,大家都明白大亂大治的道理,不少南方籍的大臣,對重利言商並不排斥。
但是,怎樣改,怎樣面對整個官僚階層,纔是大家沉默的另一層緣由,沒人敢輕視整個官僚階層,哪怕是天子也不行。你可以去打壓別人,也可以爲非作歹,但要針對整個官僚階層,那絕對是找事。董卓殘暴不殘暴?還不是一樣拉攏不分士人,五季那些大將夠粗魯了,非常看不起文人,卻不得不用文人治國。
似乎王秀做的太急了,搞不好會引起整個士人階層的反彈。
“好了,不說這些了,咱們還得早點回去,不要讓嫂嫂埋怨你。”王秀也不爲難秦檜,人各有志嘛!
秦檜撇撇嘴,無可奈何地苦笑兩聲。
王秀剛剛回來,友琴莫言就迎了過來,爲他寬衣解帶,換上平時家居服飾,柔聲道:“大姐過來了,剛剛去看十四娘了。”成婚多年,她就在兩年前總算瓜熟蒂落,產下了麟兒,算是了了一樁大心思,他很自然地把女兒列爲十四。
話聲剛落,就傳來王卿薴格格地小聲,卻見一身白衣打扮地大姐進來,那是相當的幹練。
“大姐,今個怎麼有空過來。”自父母沒於戰亂,王秀對王卿薴感情更深,可以說是同輩唯一的血親了。
王卿薴美眸閃過一絲溺愛,大大咧咧地道:“還不是你家的十三姐,非得要經營酒樓,讓百貨連根針也插不進去,真是氣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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