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瑛是文人,卻不是笨蛋,見他二人變‘色’,立即問道:“怎麼回事,可是虜人要進攻了?”
折彥質臉‘色’很不好看,艱澀地道:“是進軍的號角,虜人要進攻了。”
李回眼皮子一跳,剛纔的高傲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地恐懼。
折彥質放下酒杯,皺眉道:“虜人好煞風景。”說罷,高聲喊道:“速去去察看何事?速速前來稟報。”
王秀卻擺了擺手,道:“無妨,他們打不過來,我們還能從容準備。”
折彥質眉頭微蹙,詫異地道:“哦,難道‘侍’制有處置?”
“會叫的狗不咬人。”王秀淡淡地一笑,站起身來道:“爲了以防萬一,我還是‘交’代京西將帥幾句,宣撫不會見怪吧?”
折彥質臉上有些不太自然,乾笑幾聲,勉強地道:“‘侍’制所言甚是,甚是,京西將帥新近歸我調遣,還有諸多不便。”
要換成平時,或是換了李綱等人的要求,他必然要斷然拒絕,王秀此舉無異於影響京西北路將帥,做爲領軍大將絕不能容忍。但今天,有着另一層考慮,王秀不僅是京西節帥,還素有兇悍聲名,他曾經幾次發公函要把京西兵劃歸王秀,卻被拒絕,深知王秀的格言兵貴在‘精’而不在多,知道對方不屑那些兵將。
再說,京西兵將桀驁不馴,他調動還不甚得心應手,讓王秀囑託一聲,或許節制起來便利許多,算是權宜之計。
王秀臉上‘露’出‘真誠’地笑容,邁出不太關鍵,但非常重要的一步。他身爲京西北路制置使,不像折彥質戰時權宜節制諸將,又未嘗有敗績,武人最敬重有勇有謀的大帥,何況他還是文臣,對京西諸將的威懾,遠遠高於折彥質
他從折彥質的臉‘色’中,看出了對方內心深處對金軍的恐懼,絕對是在強打‘精’神。
也難怪,數次與金軍‘交’戰,連被金軍戰敗,兩河將帥心中早就形成談金如虎的痼疾。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十餘萬大軍被一夜擂鼓嚇的潰不成軍,但他對宣撫使司大將懦弱甚爲失望,領軍大帥尚且如此,就不用說早對金軍禁若寒蟬的將士,估計還沒開打就散了。
“不過,無論如何,也要防範一二,我看還是散了吧!在下還要整軍備戰。”王秀很不客氣地站起身,既然他臨時改變主意,就要把李回和燕瑛趕走,在他的計劃中,兩人無足輕重,他也不想做的太過份。
萬一一位執政、一位館閣學士參和進來,恐怕他不得已而爲之,要丟失很大的分數,關鍵時刻決不能增加負擔,能避免動重臣就避免。
折彥質面帶歉意地看着李回、燕瑛,道:“二位大人,軍情緊急,只能下次歡飲了。”
燕瑛呵呵一笑,道:“一切以大局爲重,我也該回去看看,不能讓虜人鑽了空子。”
李回也明白輕重緩急,趕緊回到自己的營寨,他才能放心,畢竟有五千馬軍防衛,連忙道:“事不宜遲,趕緊散了。”
送走二人,折彥質才笑眯眯地道:“有‘侍’制坐鎮河口,在下放心許多。”
王秀搖了搖頭,笑道:“在下所部也有萬人,可以盡數調來,宣撫也應該傳令各寨,加緊守備。”
折彥質臉‘色’一陣尷尬,這些從河東敗退下的殘兵敗將,能有幾個聽他號令?就是京西那幫大爺,也夠他喝一壺的,王秀的話或許是無疑,但猶如打他的臉啊!
“‘侍’制說的有道理,還請‘侍’制召集京西諸將,我們共同禦敵。”好在他也算練出來的,勉強厚着臉皮說了。
“虜人旦夕渡河,如何處置?”王秀淡淡地笑着,眉宇間盡是祥和地善意。
“謹守各寨。”折彥質毫不猶豫地道,絲毫不去關注王秀臉‘色’。
“只是守寨?”王秀目光閃爍地道。
折彥質嘆了口氣,似乎怕王秀誤會他避戰,急忙道:“虜人來勢兇猛,我部多是久敗之師,恐難抵擋,不如全軍固守營寨,看看情形再說。”
“好!”王秀乾脆利索,眼瞼中閃出一絲殺機。
“有勞‘侍’制了。”
“宣撫不用太客氣,你我同爲大臣,不分彼此。”王秀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他出了大帳,令封元跟隨耿戍官,去召集京西各將來見他。
此時,他算明白了,爲什麼十二萬宋軍,一夜之間潰不成軍,折彥質也算一位頗有謀略的人,但在生死攸關時間內,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所部河東、河北兵馬對金軍有恐懼心理,各寨閉‘門’自守,靜聽金軍在北岸的擂鼓聲,本已經神經繃到極限的吏士,怎可承受一夜的驚嚇。
要知道軍中最忌炸營,一旦士卒在睡夢中驚厥,會引起一連竄彈壓不住的‘騷’‘亂’,連鎖反應的結果是全寨的崩潰。而折彥質身爲主帥,不主動把輪流部隊拉出來列陣,實在是萬死不足抵罪,他的愧疚心裡輕了許多。
懷着這種心情,王秀凝視張長寧、何正濤、秦良三人,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盯着他們,目光中散發出令在場諸將有些揪心的寒光。
三人發覺王秀眼光不善,隱隱透出陣陣殺氣,不知爲何,總有一種不詳的感覺。王秀是出了名的屠夫,他們作爲京西的正將,知道河東三戰,王秀對敵人下手狠,對自己人同樣狠,不聽號令者一律斬殺,管你是長行還是正將,他們對摺彥質陽奉‘陰’違,恐怕已經被王秀知道,難道折彥質這廝。。
正當三人忐忑不安時,王秀沉聲道:“虜人即將渡河,宣撫傳令諸位格守本寨,不許出戰,方纔我勸誡良久,但他仍是一意孤行。十餘萬將士生死懸於千鈞一髮,諸位都是京西大將,兩軍夾河對峙之事,戰守進退之策,當如何?”
王秀挑明折彥質畏敵避戰,立場非常分明,絕不容許別人誤會,三人在場的武將伶俐者,亦能品出些許意味,他們面面相噓,不知如何回答,但他們明白,不回答絕對不行,絕出不了大帳,現場空氣爲之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