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城下!
羅騰飛跟雷震、魏勝諸將看着坑坑窪窪的鄂州城牆,看着鄂州城外方圓裡許之間整片遭受鮮血染紅的腥紅土地,相互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他們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鄂州城下的那場血戰,但僅僅從現場的狀況來看不難想象出當時廝殺得日月無光,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慘烈戰況。
“大哥!他們迎接來了!”魏勝看向遠處提醒道。
羅騰飛眺望遠處岳飛正領着一干文臣武將向這邊疾步趕來,嶽銀屏、耶律安也在其中。
羅騰飛讓麾下諸人下馬迎了上去。
“騰飛兄,別來無恙乎?”大笑聲中,岳飛快步走了上來一把摟住羅騰飛的臂膀,舉頭打量了幾眼點頭道:“當年在瑞昌縣,我便覺得騰飛兄非池中之物,想不到短短年餘之間竟能爲朝廷立下如此大功,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羅騰飛心頭急跳,頗有受寵若驚之感,微笑行禮道:“許久多不見,嶽帥身體可好?”
岳飛聽得一怔,頗爲意外的看了羅騰飛兩眼,笑道:“騰飛何故如此生疏了起來?”當年他岳飛官階雖不如現在,但當時的羅騰飛更是沒有任何官職的白身。在那種情況之下,他依舊能夠毫無顧忌的跟自己稱兄道弟,現在兩人之間的差距小了,反而變得生疏的起來。
羅騰飛有苦難言,當年跟自己的偶像,民族英雄岳飛稱兄道弟,讓他得意好一陣子,後來在戰場上小英雄岳雲一口一個的“叔父”也叫的他暈乎乎的,事後想起也頗爲自得。
可如今若在跟岳飛稱兄道弟,那麼嶽銀屏勢必也會跟着岳雲一樣,叫他“叔父!”
在這禮教大防甚嚴的宋王朝中,自己怎麼可能再娶嶽銀屏當老婆。更何況在他的印象中,岳飛是一個儒將,真正的重儒之將,就如郭靖一樣,對於這玩意看的很重。
本來羅騰飛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直到完顏兀朮退兵後,在來鄂州的路上他們聊到岳飛。
羅騰飛出於習慣說道岳飛的事後都以“鵬舉兄”的代替。心細的雷震察覺出了問題,再三叮囑才讓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不敢馬虎。
但此刻見岳飛如此熱情,羅騰飛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心道:“什麼狗屁的禮教大防,老子就是要跟岳飛稱兄道弟,也要娶銀屏當老婆。就是要看看這禮教大防能耐老子如何!”
羅騰飛大笑了起來,反摟這岳飛的肩膀道:“嶽帥太熱情了,有點不適應。無妨,等會喝上幾杯,一切都好了!”不過他也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在叫“鵬舉兄”,而且依舊以“嶽帥”來代替,但言語動作上已恢復了以往同塌而眠,相互切磋武藝時的關係。
提到喝酒,岳飛雙眼也是一亮,這半年來爲了保持清醒冷靜,他滴酒未沾肚子裡的酒蟲早已大戰幾千幾萬個回合了。
“不說這些了,”岳飛將手一揮,忍着酒癮道:“來來來!我爲騰飛引見一下。”
他一指身後左列第一人,笑道:“接下來這位將軍,騰飛應當是見過的——王貴,白水河一戰,王兄對騰飛的武技可是讚不絕口啊!”
聞聽王貴之名,羅騰飛一凜,對於他頗爲熟悉,可謂“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他爲岳家軍立下赫赫功勞,但因把柄被秦檜把持,面對岳飛的碧血冤獄保持了默認,雖無大過,但難免讓羅騰飛心懷芥蒂,只是略一行禮,並沒有過多的熱情。
王貴頗有風度地起身答禮:“白水河一戰記憶猶新,羅雲騎武技果然厲害。”
岳飛又指着一位英武青年道:“這位將軍想必騰飛也認識——張憲,年紀雖輕但智勇雙全,爲我大宋過無數汗馬功勞。”
岳飛語氣中充滿了讚賞,顯然對他很是看中,是重點培訓的對象。
張憲笑道:“羅雲騎爲國家危難之際,能夠不計前嫌,挺身而出,正是我輩楷模,張憲佩服。”
張憲不卑不亢,行事磊落耿直,竟有幾分岳飛之風,讓人好感大升。
即便因爲嶽銀屏的關係,心生的些許不滿也蕩然無存,笑道:“張將軍遇敵不亂,面對強敵毫無畏懼,因對有方,纔是真正的大將本色。”
半年前,張俊戰敗,張憲以五千運糧兵抵禦金國騎兵一個時辰之久,金騎被迫放棄他們這支軍隊,轉攻江陵府。如果當時,張俊能會江陵府報信的話,又有張憲拖延的這一個時辰,江陵府足已做好萬全的應敵準備。以江陵府的堅固,兼之金人不善於攻城完全可能堅持住岳飛的來援。
當然,現在說這些已是無用。
一旁一個尖銳的聲音道:“半年不見,騰飛武藝又有所提高,改日與在下切磋一番如何?”這聲音雄渾有力,正是一旁的楊再興。
羅騰飛大笑道:“敢不從命!”
接下來岳飛有爲他介紹了傅選、董先、徐慶、姚政、趙秉淵等大將這些人無人不是身經百戰、久經沙場的豪傑之士,一個個意志高昂,充滿了猛壯之氣。
羅騰飛看的好是羨慕,暗忖:“不知何時,自己才能建立如此班底!”見到這一干岳家軍將領,羅騰飛也深感自己的班底不足。
如今他真正拿出手的將軍也只有魏勝、雷震、耶律安三人而已。
正在此時,一騎從遠處蹦來,將一個蠟丸遞給了雷震。
雷震取出蠟丸裡的信件,纔看了一眼,眼中就露出了驚駭之色,趕忙將信件收起來。
羅騰飛心生不詳的預感,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雷震強顏笑道:“並不是什麼大事!”
“拿來!”羅騰飛壓根不信,雷震是他們當中最冷靜的一個,他都露出了驚駭的神色,事情絕對不小。
雷震心知隱瞞不住,嘆道:“老大,這不是你的錯,你,你要堅持住啊!”
他將信叫給了羅騰飛。
羅騰飛慎重的打開了來信,見信上的內容只覺得天旋地轉,巨掌在空中抓了又抓,最後無力地垂了下來。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怎麼……天……天”連吐出幾個“天”字再說不下去。面容因激動而扭曲猙獰,他“哇”地噴出一大口血,鮮血混着眼淚一起流下來。
“完顏兀朮——!我要將你挫骨揚灰——!”羅騰飛目眥盡裂,淚涕橫流,仰天嘶聲嗥叫,淒厲尖銳的聲音彷彿利刃刮過鋼鐵,刺得人人耳鼓生疼!他滿口鮮血,襯托着白森森的牙齒,身體搖搖晃晃,眼裡滿是怨毒的兇光,看上去好似一條負傷的猛虎。
“騰飛!”岳飛第一個察覺異常,伸手抓着羅騰飛的肩膀。
羅騰飛吼叫一聲,陡然間猶似變成了一頭失去了理智猛獸,一拳打了過去。
岳飛避之不及,整個人飛出了三丈,胸口的盔甲都凹了進去,口中噴出了一口鮮血。
衆人大是驚駭,楊再興搶先攻了上來。
羅騰飛本能的一拳打了過去。楊再興雙手交錯橫在胸前,本欲硬接他一招,然後在設法將他按住,但在羅騰飛剛猛無儔的拳力震撼之下讓他只感半身痠麻,眼前金星飛舞,雙臂痠軟,“登、登、登”的往後退了十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張憲、岳雲對視了一眼,左右夾擊分別由左右兩方直攻過來,使用的正是岳家散手。
羅騰飛早已失去的理智,但出於在潛意識了他認的這套拳法,兩手平伸左右抓住了他們攻來的拳頭。
張憲、岳雲相繼駭然,他們的拳頭被死死握住,前進不了也撤退不得,還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已感覺到自己雙腳已經離地,輕飄飄地好像在飛一樣。
周圍衆兵們目瞪口呆地看着。
萬夫莫敵的張憲、岳雲竟然被羅騰飛一手一個舉了起來,輪了兩圈,拋起數丈高,皮球似的摔了出去。
牛皋、傅選、董先、徐慶四人也衝了過來,羅騰飛神色失常,手上卻絲毫不停,肘撞拳擊,掌劈腳踢,逼得四人無法近身,不幾合,拳打傅選、腳踢董先、肘撞徐慶、掌擊牛皋將四人打倒在地。
王貴怒喝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向着羅騰飛的大腿猛刺了過去。
羅騰飛似乎感受到了威脅,連退兩步,右手一拿,使出了高明的擒拿手法將王貴一手高高舉起,左手奪下他長劍,對着王貴的腦袋削了過去。
王貴被他高高舉起,哪裡還動彈的了,見兵器即將臨身,不由得一聲長嘆,閉目就死。
“不要!”驀地裡一聲淒厲的哭喊傳來,羅騰飛大吃一驚,立時停步,呆立着不動。
“嘭”的一聲,羅騰飛肩膀中了一腳,一股大力讓他腳步不穩,向前登了兩步,他丟下了手中王貴,扭頭看向偷襲他的人,卻是魏勝。
本爲事態發展驚呆了的魏勝,終於回過神來,見羅騰飛因嶽銀屏的尖叫而定住,將心一橫,凌空飛起一腳踢在他的頸脖上。
誰料這一腳下去卻猶如踢在鋼板一般,沒有給他照成多大的傷害。
見羅騰飛正緩緩向他走來,魏勝驚駭的緩緩後退。
“嘭”又是一聲!
羅騰飛的身體晃了一晃,最終筆直的向下倒去。
岳飛一屁股坐下地上口中又吐出了一口鮮血,先前的那一擊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力量。
他四望了一眼,見楊再興、張憲、岳雲、牛皋、傅選、董先、徐慶還有王貴,這些自己軍中的猛將一個個都半死不活,心中也是駭然,若不是自己偷襲還真制服不了他。
岳飛連滾帶爬向右移了丈餘,撿起那張紙條,只見紙上寫道:
六月十二日,兩千女真騎兵東進瑞昌,血洗瑞昌縣!
瑞昌縣猝不及防,十萬餘縣民被屠殺者——六萬以上!
血流長街,屍橫片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