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了半月,立‘春’過後。正是‘春’耕之際。
在古代‘春’耕是最爲隆重的事情。
貴如油的‘春’雨剛剛停歇,溫和的陽光照耀大地,正是難得的好天氣。
上萬百姓在田地辛勤耕作,尤其是南京南路一地,這裡剛剛經歷戰‘亂’之苦,田地荒蕪。爲了讓此處再現繁華,羅騰飛在虞允文的提議下,組織地方百姓開墾的萬畝田地,從各地租借購買耕牛、種子以及犁頭等農耕器械,幫助南京南路一代恢復生機。
羅騰飛、嶽銀瓶、虞允文三人喬裝打扮,穿着便服走在田埂上,巡視農耕情況。
聞着雨後田地裡傳來那略帶泥土氣息的芳香,羅騰飛、嶽銀瓶、虞允文三人都覺心曠神怡。
羅騰飛低聲笑道:“連續五天的小雨,將百姓的興致都調了起來。”
嶽銀瓶也笑道:“那是自然,‘春’雨滋潤萬物嘛!”
虞允文點頭道:“好的氣候是原因之一,但政策纔是幸福之本。在相公的良策之下,淮南西路以及南京南路的百姓都堅信今年的秋天將會是一個豐收年。”
羅騰飛慚愧道:“準確的說應該是先生的良策吧,聽百姓只稱我,而不讚你,怪不好意思的。”
虞允文肅然道:“此事允文不敢邀功,若非相公。誰會採用我這得不償失的‘良策’?”
在宋朝,鎮守一方的官員想要撈錢那是輕而易舉之事,最快速,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圈地,將最適合耕種的沃土圈起來,將貧瘠的土地給百姓耕種,圈得的沃土或賣或淪爲‘私’有都能夠大賺一筆。
羅騰飛卻依照虞允文的政策,將沃土‘交’予百姓耕種,減少了一大筆的財路。所以,虞允文才會給自己的治世良策冠以“得不償失”四個字,表示對這種惡‘性’制度的憤慨。
古代沒有後世的複合‘肥’等等保養土地的‘肥’料,因此沃地跟旱地之間的差距不只是一點半點。往往旱地種出的莊稼不如沃地的一半。
正因爲沃地跟旱地之間的差距太大,所以沃地都被有錢有勢的人佔據,真正辛勞的百姓,能得到一塊旱地已經很不錯了。不論什麼時代,受苦的始終是百姓。
但這種事情在羅家軍的之下卻不復存在,羅騰飛的手段已經讓所有世家大族見識到厲害。根本沒有一人敢在他的頭上動土,所有的政策都能得到實施。
這也是羅騰飛深得民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走了片刻,來到了一塊田埂。右手邊三人正在地裡‘插’秧,爲首的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漢,白髮蒼蒼,餘下兩人當是一對夫‘婦’。
他們臉上都帶着幸福而滿足的笑意。
老漢似乎腰彎的太久,有些吃力,直起身來,輕捶着後腰。
那對夫‘婦’見了大爲恐慌,紛紛上前問好。
男子抱怨道:“爹爹,都說了。您老年事已高,辛苦了一輩子,這等重活由我來幹就好了,哪裡需要你再來‘操’勞?”
‘婦’人點頭稱是,爲那老漢捶打腰背。
老漢樂得直笑,道:“多個人多分力,趁着好天氣,早些將秧苗下土。將來秋收時纔能有個好收成。”
看着這一家三口,羅騰飛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那個當了一輩子農民的老父親,略微‘露’出了傷痛的神‘色’:不知爸爸這個時節在那個世界是不是也在田地裡‘操’勞,還記不記得自己這個失蹤多年的不孝之子。還有小妹,自己不再,她可還記得有一個疼她愛她的哥哥?
他看了身旁的嶽銀瓶一眼,心道:“爸爸,小妹,你們可知道我就要結婚了,對象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巾幗英雌。而且還是民族英雄岳飛的‘女’兒,你們做夢也想不到吧!”
突然,一雙溫熱的柔嫩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掌,轉頭一看,嶽銀瓶衝着他溫柔的一笑。
羅騰飛並未跟嶽銀瓶說及自己的身世來歷。只是曾對她說這個世上除了靈兒就沒有別的親人了。她只以爲羅騰飛雙親辭世,沒有多問,以免觸及他的傷心往事。此刻見羅騰飛‘露’出傷感之‘色’,知他觸景生情,忙上前安慰。
羅騰飛心中涌起一陣暖流,報以放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父慈子孝媳‘婦’賢,這一家人好幸福啊!”虞允文看到了這一幕,臉上也是感慨萬千。
羅騰飛觸景生情,肅然道:“要是沒有戰‘亂’,他們會更加的幸福。所以,我們一定要好好保護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讓他們遠離戰禍之苦。”
虞允文沉聲道:“相公由此雄心,允文自當誓死效命,追隨相公達成心願。”
羅騰飛一掃心中傷感,豪情萬丈的思道:“爸爸,你老看着吧。孩兒不但要好好的活下去,而且還要讓天下千千萬萬跟您一樣的勤勞百姓,好好的在這個‘亂’世活下去。”
“走了!”羅騰飛看了這一家三口一眼,道:“‘春’耕進展順利,我們也該幹我們自己應該乾的事情了。”
羅騰飛大步離去,腳步堅定有力。
回到了陳州,來到了府衙,迎面碰上了等候已久的薛弼。
羅騰飛見薛弼歸來,面上一喜,搶先問道:“薛先生回來了?事情辦得怎麼樣,此行一切順利?可商定了嫁娶之日。”
虞允文在羅騰飛吩咐的當天就準備好了聘禮,由於虞允文是羅騰飛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不能輕離。故而唯有讓心腹薛弼跑一趟鄂州。與媒婆一起下達聘禮。
此時回來,顯然事情已經辦妥。
嶽銀瓶見羅騰飛如此心急,又喜又羞,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
薛弼想了一想,話在口中確未吐出。
羅騰飛見他表情古怪,兩隻眼睛直向嶽銀瓶瞟,似乎有些難言之隱,忙道:“別磨磨蹭蹭的,有話直說好了。”
薛弼趕忙低頭道:“拒絕了,嶽宣撫使一口回絕了相公的求親。”
“怎麼會!”羅騰飛一臉的不可思議。
嶽銀瓶一張俏臉也瞬間蒼白,毫無血‘色’。
“這有沒有搞錯!”羅騰飛跟嶽銀瓶的關係在江南血戰之後,岳飛就已經知道了,並且還默許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岳雲更是叫起了未來姐夫。
如今羅騰飛以是大宋支柱,岳飛理應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門’親事纔對。
羅騰飛問道:“是不是,先生說錯了什麼話,得罪了嶽帥?”
薛弼搖頭道:“相公,莫說是得罪了,我就連嶽宣撫使的面也沒有見上。這事說來也怪,屬下將聘禮送至嶽府上的時候,嶽夫人還熱情的接待了我們,親自上茶,好不熱情,絲毫沒有將我們當做外人看待。屬下也覺得此事定可成功。嶽夫人告訴我們說岳宣撫使正在軍營‘操’練兵馬。讓我們等會一會,吩咐嶽安娘去軍營知會一聲。等了許久,岳家長子岳雲回來了。他說岳宣撫使政務繁忙,無暇接見我們,並且讓我們將聘禮領回去。讓我們告訴相公,說銀屏小姐早在多年前便以決定許給了張憲,決定近期成婚。”
羅騰飛的目光落在嶽銀瓶的身上。
“這究竟是什麼回事?”嶽銀瓶急得快要哭了起來,手足無措道:“在多年前,父親確實有心將我許給張大哥,但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便不同意。如今父親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個想法來?”
“不行!”嶽銀瓶‘激’動道:“我一定要回去跟父親說的清楚!”她轉身就跑,翻身上馬飛馳而去,羅騰飛叫也叫不住。
正‘欲’上前趕上,虞允文一把拉住了他,道:“相公,這事只有他們父‘女’才能說的清楚明白,你此去不但耽誤正事,幫不上什麼忙的。”
羅騰飛想了想還是決定留了下來,在北方的金安節已經於不久前傳來了訊息。
由於他的‘插’入,使得驕傲自滿的完顏撻懶看清楚的形勢,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博取了金國皇帝完顏亶的好感,反而完顏兀朮因一心要求剿滅境內義軍,而不同意採取對宋攻勢而引起了完顏亶的反感。
如今金國朝堂分爲兩派,各執一詞。
完顏兀朮一派認爲北方義軍已成氣候,數量衆多,若不乘機消滅,將來必成心腹之患。而完顏撻懶卻覺得完顏兀朮危言聳聽,認爲北方義軍多爲愚民,沒有任何的戰略補充,而且個個都是百姓,不懂軍事。他們能夠成事,只依仗宋朝的勝利以及支持。只要能夠擊敗宋朝,這些愚民將不堪一擊,不戰而潰。
他們一夥人吵得天昏地暗,誰也說服不了誰。
不過由於完顏撻懶得完顏亶的支持,佔據着明顯的上風。
金安節告訴他,完顏兀朮很快便會迫於壓力,南下伐宋。
雖然羅騰飛數破金兵,但對於金國的軍事實力還是很忌憚的。雙方的國治不一,差距並非一般的大。別看金國屢戰屢敗,但他們只要需要,可以立刻籌齊二三十萬的大軍作戰,而且是弓馬嫺熟的善戰之師。
這點是宋朝遠遠無法相提並論的,也只有全民皆兵的金國才能夠做到這一點。
有多少‘女’真男人就有多少‘女’真兵,雖然誇張,但卻符合‘女’真的實際情況。
上次作戰。完顏亮吃了氣候的虧。這一次若是要來,定會選在秋高氣爽,人彪馬‘肥’之際南下。
他們還有兩個季度的準備時間,在這個時候,羅騰飛實在不宜前往鄂州,爲嶽銀瓶之事費神了。
羅騰飛道:“也罷,此事就到這裡了……允文,你將今天的事務整理一下,待會送到我這來。”
羅騰飛走進了議事大廳。
看着羅騰飛的背影,虞允文對着薛弼問道:“這是你的主意?”
薛弼道:“彬甫這是何意?”
虞允文推了薛弼一下道:“你也別給我裝,雖然相公對此事採取了放任爲之的態度,但我們這些做屬下的萬萬不能坐視相公陷入死地。讓嶽宣撫使與銀屏小姐反目的詭計,可是出自你的手筆?”
薛弼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道:“這彬甫可就看走看了,我雖有此意,但這確確實實並非是我的計策。而是嶽宣撫使麾下的首席謀士李若虛的主意。彬甫可要小心了,論治世安民之道,這李若虛不及你。但若論鬼謀毒計,‘洞’徹人心之術,你我就未必比的上他了。”
“李若虛?”虞允文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嶽宣撫使的麾下竟然也有這麼一位能夠顧全大局的人才。”
薛弼道:“此事我們需不需要告之相公,讓相公明白?相公雖然表面上無恙,但他對於嶽宣撫使向來敬重。嶽宣撫使突然變卦拒婚,相公心底定不好受。”
虞允文沉‘吟’片刻,搖頭道:“不用,這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相公有大智慧,只是身在局中,一時沒有看透而已。只有他親自看破一切,才能真正領會嶽宣撫使以及李若虛的用意。”
羅騰飛離開虞允文、薛弼後,始終心神不寧,難以專心處理政務。他實在不能理解岳飛爲何要拒絕他跟嶽銀瓶的婚事。
這又不是電視裡的狗血情節,家人反對,強拆散情侶。
反而,岳飛從一開始就不曾拒絕自己跟嶽銀瓶的‘交’往,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捍衛大宋,成爲大宋的有用之臣。
這五年來,羅騰飛雖然心不在大宋,但所做的每一件事無一不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成功的由一介布衣武夫,成爲大宋最富盛名,戰功最爲彪炳的大將。
羅騰飛自覺自己應該是無可挑剔了,完全符合岳飛的選婿條件,可爲什麼岳飛會在這個時候拒絕自己的婚事?
難道是因爲嫉妒自己的戰功超過他嗎?
羅騰飛搖了搖頭,岳飛的品行如同聖人一般,這點是完全可以信任的。縱使自己的戰功超過他,他也不會因此而遷怒自己。
難道是因爲自己威‘逼’金使,促成了和議?
這點也說不過去。
羅騰飛又度否決了這個想法,在和議風‘波’過去後,岳飛還曾親自給他寫信,信中除了談一些國事敘舊以外,也說道了他在臨安的一些作爲,並且還‘露’出了贊同的意思。既然贊同,可就沒有理由因此來破壞這‘門’婚事了。
究竟是什麼緣故?
這問題是出在自己的身上,還是銀瓶身上,又或者是出在岳飛自己的身上?
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羅騰飛本在胡思‘亂’想,但念及這“難言之隱”,羅騰飛心中卻是一動,想起了虞允文當初想他述說的憂慮,心中頓時恍然,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
原來如此!
羅騰飛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岳飛這不是拒絕自己的婚事,而是明白嶽銀瓶的‘性’格,此事一旦鬧僵。嶽銀瓶那認理不認親的‘性’格,註定了不會聽從岳飛的吩咐乖乖的嫁給張憲,她會不顧一切的跟自己在一起。此事將會鬧大,鬧得天下皆知,最終導致的結果是嶽銀瓶嫁給了自己,而自己卻因此事跟岳飛鬧翻,從此不相往來。
既達成了目的,又讓趙構放心,正是兩全其美。
“嶽帥真是打得好算盤,只是不知你這份用心,趙構他是否能夠理解!”羅騰飛已明白了岳飛的用心,完全放心下來。如今只等嶽銀瓶將此事鬧大了。
金國國都,都元帥,越國王府。
下了朝,完顏兀朮憋了一肚子的火,在府中‘亂’發脾氣,在哈利慶、完顏亮面前大罵‘奸’臣誤國,將完顏撻懶恨得牙根癢癢的。
哈利慶搖頭道:“完顏撻懶並不難對付,真正難對付的是朝散大夫金安節,此人是完顏撻懶最新招募的謀臣,極富智謀,善於揣摩人心,將我皇的心思抓住,處處助完顏撻懶博取我皇好感,使他立於不敗之地。”
完顏兀朮忍着心中怒火,問道:“那金安節是何來歷,短短時日便晉封爲從五品上的朝散大夫,處處佔得先機,屢屢破壞我們意圖,實在可恨。”
哈利慶沉聲道:“此人的身份屬下早已探明,他是歙州休寧人,天資穎悟,日記千言,博通經史,但在當地反響平平,並非是人人皆知的人物,並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可能正是因爲如此不得志,所以纔來我金國某個差事的吧!”
比起‘性’子急躁的完顏兀朮,哈利慶顯得還算平靜,肅然道:“如今皇上已經被完顏撻懶‘迷’‘惑’,雖然我們立表先消滅北方義軍勢力,但我們在朝中的力量不及完顏撻懶,以落下風,等何況他們得皇上支持。我們這裡堅持不了多久的,我認爲與其死守最後底線,最後被‘逼’出戰,不如果斷備戰,做好一切準備,然後出戰。”
完顏兀朮無可奈何的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他咬牙切齒的握着拳頭,忿然道:“這撻懶狗賊,‘亂’我大金,壞我好事。若由我抓住機會,不將他千刀萬剮實難消我心頭之恨。”
這時,完顏亮道:“這要打就在秋冬季打,我們大金耐寒不耐熱。上次的大戰已經吃夠了氣候的苦了,此點必須要多加註意。”
頓了一頓,完顏亮道:“其實我一直在收集羅家軍的一切消息,以求雪恥。近來正好發現一件有趣是事情,只要我們能夠抓住這個契機,我有六成的把握殲滅羅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