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燈已經被江別打開,這屋子外牆上掛着個燈泡,開關是那種老式拉繩開關,一拉就能開燈,再拉一次就是關燈。
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半個院子,把院裡八個人的臉照的有些發白。
“別在外面等了,先檢查下這兩個屋子吧。”大概覺得祝平安是凶多吉少,陳無忌開口,“安頓下來再說。”
聞言大家便動身檢查起旁邊的兩個房子來。
陳二三和明月去檢查那件比較小的房子,剩下人去檢查旁邊的主屋。
這房子十分老舊了,大門是已經掉了漆的雙葉木門,門上貼着掉了一半的春聯。
江別走在最前面,他推開門藉着院子裡的燈光向屋裡看去,只見大門對面就是一扇窗戶,不過被報紙糊住了。
窗下襬着個暗紅的老桌櫃,桌櫃上好像放着什麼東西。
一般電燈開關都在門旁邊……
江別伸手摸了摸門旁,果然摸到了一根繩子,他拉住繩子往下一拽。只聽“咔”一聲,頭頂懸着的燈泡便被打開了。
幾人這才完全看清屋裡的情況。
只見四面的牆壁都有些發黑,屋頂有幾處位置更是有一片片的黑斑,好像還發了黴。
江別以前爲省錢租過地下室住,他知道這是牆壁漏水留下的印記。
這會兒他也看清了對面那紅木櫃上的東西,上面豎着個相框,裡面是兩個老人的大頭照,應該是這屋子原先的主人。
照片褪色的很厲害,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往旁邊看去,左右兩邊各有一個房間。
江別擡腳往左邊的房間走去,沒想到一進門就看見了個眼熟的東西。
是他之間見過的人身鳥頭的雕像,這雕像坐在一個神龕裡,面前還有幾盤供奉。
“這是?”王西瓜從來沒見過這麼怪異的雕像,默默後退一步退到江別身後。
江別沒去在意王西瓜的動作:“我看見村裡的人家都供奉着這個雕像,不知道有什麼意義。”
這要是出來個佛祖菩薩鍾馗之類的江別還能大體跟他們說道說道,但這會兒蹦出個人身鳥頭的神像來江別還真不認識,他以前的世界裡也沒有長相這麼奇怪的神仙,倒是山海經裡可能有這種生物。
“每家每戶都有……這可能是副本的破局線索。”陳無忌專注的看着那座雕像,但沒有靠近。
江別也看了幾眼這雕像,沒看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便轉頭去觀察四周。
這臥室很大,進門左右各有一張牀,是用磚頭壘成。
牀上還雜亂放着幾個敞開的旅行包,應該是他們帶來的。牀邊的桌上還放着些畫家畫板,以及幾盒水彩顏料,倒也符合他們畫家的身份。
值得一提的是有張牀對面擺放着張老舊的化妝桌,化妝桌上原本應該有塊面積很大的鏡子,但裡面的鏡面卻消失了,只留下一個空空的框架。
江別留意了下化妝桌周圍的地面,發現地面上有幾塊很小的鏡面殘渣。
王西瓜也注意到了地面的鏡片殘渣:“這裡面的鏡子好像是被打碎拿走了吧?爲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是怕晚上有東西在鏡子裡偷偷看他們?
另一邊的陳二三和明月也在仔細檢查院裡另一個小屋子,這裡的確被當成了雜物間,裡面摞着些柴火和不用的鍋碗瓢盆。陳二三把這些雜物都檢查了遍,沒發現有線索藏在裡面。
“你那邊有發現嗎?”她看向身旁的明月。
明月放下手裡的瓷盆搖搖頭:“沒什麼值得注意的。”
“那先去找江別他們吧。”
二人一起向門口走去。
走到一半時陳二三突然莫名感到哪裡有些不對勁,她皺着眉回頭看了眼,一下就愣住了。
只見身後的地面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灘水漬。
“這房子有點詭異啊,臥室裡的鏡面被砸開拿走了,地面上還莫名其妙的出現一灘水。”此時兩撥人已經聚在一起,正互相交流着。
大屋子一共有兩間臥室,大家一致不想去住有化妝桌的那間,便一起住進了另一間臥室裡。
好在這臥室也有兩張牀,八個人擠擠也能睡開。
這臥室的窗戶有些漏風,冷風從窗間的縫隙往屋裡鑽,還發出“嗚嗚”的聲響,好像有人在哭。
頭頂的燈泡也十分應景的時不時閃爍一下,讓原本就瘮人的環境更添一絲詭異。
“我在想那灘突然出現的水漬會不會跟我們在湖裡看見的那個人影有關,”明月坐在牀邊回憶着進入副本時的情況,“我想那湖裡的鬼可能跟着我們過來了……”
這話一出周圍人的表情都變了變。
王西瓜謹慎的轉頭把整間屋子掃視了一遍,確定沒有鬼才放下心來:“鬼會跟着我們回到村子裡,這就是‘歸來’的意思嗎?”
姜陽思索:“說不定鬼原先就是這個村裡的人,所以副本名字才叫‘歸來’”
“說起來,我剛進副本的時候就碰上件怪事。”江別握着手裡的斧子,把進副本時看見一羣人擡着棺材進村的場景跟他們描述了遍。
“聽着就怪恐怖的,也不知道那羣玩意是人是鬼……”王西瓜抿嘴。
“現在好像只有別哥和明月陳二三你們仨進來的時候碰上怪事了吧,”姜陽想了想自己剛進副本時的情況,然後轉頭看向林火火,“咱倆進副本時是在一起的,在一個燒壞了的破屋旁邊。進來後也沒碰見鬼也沒看見什麼古怪的人,直接就給村民帶到這兒來了。”
林火火點點頭。
“我和阿狗也沒碰上奇怪的事。”王西瓜開口道。
陳無忌也說自己進來後沒遇到值得注意的事,他進來時是在個懸崖邊上,沒多久就被村民看見帶着他回來了這裡。
現在只有祝平安的情況他們不知道了。
江別邊想着邊擡頭看向掛在牆上的笨重鐘錶,鐘錶時針已經指向了“10”,快到晚上十點了。
祝平安還沒回來。
“祝平安應該是……出事了吧。”明月遲疑着開口。
“你們發現沒有,咱們每個人都是被村民帶到這裡來的。但也太巧了,我們幾個一進副本就被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卻恰好都能碰上帶路的村民,好像他們早就知道咱們的位置,提前等在那裡一樣。”江別覺得這事也太巧。
“沒錯,”陳無忌也開口,“當時我在一個懸崖附近,這懸崖幾乎是在山頂的位置上,離村子很遠地方也很偏僻,但在那麼偏僻的地方都能碰上恰好路過的村民。”
“我跟明月的位置其實也很偏僻,但恰好也碰見了路過的村民。”陳二三皺眉道。
“所以這些村民極有可能早就知道咱們在哪裡,既然村民知道咱們八個人的位置,那大概率也知道祝平安的位置,我猜祝平安很有可能也遇到了去接他的村民。”江別伸手把旁邊正颯颯漏風的窗戶按嚴實了,“但他卻沒回來……”
明月捏着自己的衣角:“我和他以前就是隊友,所以對他比較熟悉。祝平安是一個膽大心細的人,最容易發現一些細枝末節的線索。他可能是在半路上發現了什麼,然後出事了。”
祝平安是上屆畢業生裡成績最好的。
沒想到在進副本的第一天就不見了蹤影,多半是凶多吉少。
想到這衆人都有些沉默。
“我現在有些奇怪的是爲什麼村民會知道我們進副本的位置,難不成咱們身上有什麼定位器?”王西瓜提出一個疑問,他已經伸手去翻找自己的衣兜,但什麼都沒找到。
江別看着這破爛的屋子:“這麼高科技的東西這地方應該沒有。”
就算有也沒信號。
他們在牀上的旅行包裡翻出了幾個手機,這些手機有些像早年江別用來砸核桃的諾雞亞,屏幕顯示連不上信號。
陳無忌轉着手裡的手機思考:“而且所有的村民都僞裝成和我們偶遇,很奇怪。”
江別感覺這些村民好像在瞞着他們什麼事情。
陳二三想到了副本任務:“說起來副本規則是存活三十天,你們還記得第一批被拉進來的2185小隊嗎,他們隊裡有人活到第二十九天才死,差一天就可以通關了。”
沒錯,2185小隊差一點就能通關。
兩千名開外的隊伍都能差一點通關,照理說這副本應該不算很難。
但後面進來的1543、981、313小隊卻接連死亡,而且死的速度越來越快。
這到底是爲什麼?
這時陳二三心裡突然冒出一個相當恐怖的想法:“這副本名字叫歸來,不會是死掉的人都會變成鬼回來吧?”
那這就是個傳染型副本了。
但光是傳染型副本還不算什麼,陳二三繼續開口:“我有個猜測,但很離譜。”
很快江別就知道她的猜測到底有多離譜了。
“我猜之前在這副本里死掉的小隊都會變成鬼留在這裡,等待下一批人進來……這樣的話鬼越來越多,所以後來進來的人就死得越快……”
要真是這樣的話現在這村裡起碼得有三十隻鬼了。
“應該不會這樣吧,”明月被她這個猜測嚇到了,臉色有些發白,“不同批次副本不會互通,上批人和下批人不可能見到面的。”
陳二三點頭:“我也覺得這想法不大可能,但現在實在想不到爲什麼越靠後進來的人死得越快。”
江別覺得陳二三的猜測很離譜,但有一點可能是對的。
“這個歸來的意思確實有可能是死去的人變成鬼回來。”他想到了剛進來時那羣人擡着的大棺材,說不定歸來的就是棺材裡那位。
王西瓜摩挲了一下手:“可能破局辦法就是讓我們弄清楚‘歸來’的是誰,順便實現他的遺願之類的。”
江別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現在做的猜測都沒有依據,還是得明天在村子裡找找線索才能做出有用的推理。”陳無忌看了眼牆上笨重的掛鐘,現在已經快半夜十一點了,“晚上不好出去,先休息。這個副本週期很長,必須做好長遠打算。”
睡覺時也需要有人守夜。
八個人分成四組,每組守三小時。
江別陳無忌一組、王西瓜阿狗一組、姜陽林火火一組、陳二三明月一組。
江別和陳無忌守前三個小時。
他和陳無忌才成爲隊友沒多久,還不熟,自然也沒什麼閒話可聊。
陳無忌只比江別大一歲,還沒來得及成家生兒子,便也沒有兒子的照片可以給江別看。
於是兩人便大眼瞪小眼的幹瞪着眼枯坐了一個小時。
等到所有人都睡熟,發出沉重的呼吸聲後,陳無忌纔對着江別開口:“你有沒有覺得奇怪,以往小隊進副本後都是聚在一起,這次卻把人都分散開了,讓我們一開始就不知道其他隊友的情況。”
他的聲音非常輕,幾乎是湊到江別耳邊說話了,好像怕這話被其他人聽到一樣。
江別略一思考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我們之中有可能有人被鬼代替了?”
陳無忌輕輕點頭,沒有再說話。
江別知道他的猜想不無道理,鬼僞裝成人這種事情在副本里常有,而且這種事多半是在人分散後發生的。
要真是這樣的話他晚上可就不敢睡覺了。
萬一旁邊的人突然變成鬼來掐自己可咋整。
三個小時過的很快,輪到王西瓜和阿狗守夜了。
江別便躺在牀上抱着斧頭假裝睡覺,實則在注意着周圍的動靜。
基地裡的人從小就接受體能訓練,體力和耐力都遠超常人,一晚不睡覺也沒什麼,江別決定先觀察一晚。
阿狗是啞巴,王西瓜雖然很健談,但實在跟他搭不上話。
二人便在沉默中度過了三小時,然後是林火火和姜陽守夜。
這倆人都是話多的,江別聽着這倆人一路從天南聊到海北,從這個副本的疑點和解法聊到基地裡哪個早餐鋪的小籠包最好吃。
話題逐漸扯遠了。
現在他基本能確定這倆人不是鬼了。
很快便輪到陳二三和明月守夜。
兩個女生好像沒有太多的話可說,只寥寥說了兩句便坐在臥室的木椅上不再交談了。
不知過了多久,江別幾乎都要無聊的睡着了,突然一聲木椅挪動的“吱呀”聲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眯着眼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陳二三突然站了起來,直愣愣的朝臥室外走去。
而旁邊的明月就好像沒看見一般耿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