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來得及走進門內，異樣的風聲猛地傳來。
小女兒心裡一驚，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便只聽到一聲刺耳的破碎聲，一個陶瓷碗猛地朝她砸了過來，因她後退的動作，正好砸在她腳尖前的地板上，“砰！”地一聲粉碎，碎瓷片飛濺，差點割傷了她小腿上的皮膚。
小女兒嚇了一跳，忍不住又退了兩步，連站在客廳裡的姐姐都被驚了一下，急忙走過來，想問她有沒有事。
然而，姐妹倆還沒來得及說話，女人刺耳的罵聲已然從臥室裡響起，猶如尖刀一樣刮過耳膜，吵得人幾乎有些頭疼。
小女兒皺了皺眉，順着客廳裡的光線朝裡面望去。
因爲女人癱瘓之後經常會屎尿失禁的緣故，兩個女孩幾乎每天都要給她換好幾次的衣服，被褥裡也墊着一層嬰兒用的防水尿片，才能勉強保持乾淨。
爲了換衣服方便，臥室裡的窗簾一直是緊緊拉着的，窗戶也沒有打開，導致屋子裡長時間無法換氣，味道也很難散開，積蓄在屋內發酵，令人感覺萬分的不舒服。
屎尿的味道，藥水的味道，人體的汗臭味，還有在房間裡吃飯後留下的食物的味道……
交織在一起後，便形成了一種怪異得說不出來的臭味。
就像是某些瀕死老人所住的房間裡，因爲空氣不流暢，總是沉澱着一股微妙的腐朽的氣味，說不出到底像什麼，但就是令人感覺很不舒服，恨不得立刻離得遠遠的。
女人現在躺着的臥室，因爲有兩個女孩每天進行打掃，表面上看起來也不顯得如何髒亂，但是那股味道卻怎麼也揮之不散，連帶着躺在這股味道里的女人，渾身上下也都充滿了令人不喜的陰鬱氣息。
她的下/半/身完全無法動彈，連腰部也使不上力，只能仰面朝上直挺挺的躺着，但是上半身卻不受影響，一雙手的靈活程度和正常人沒有區別，這才能做出亂砸東西的舉動。
就如同此刻，小女兒所看到的，便是她將一雙手撐在牀鋪上，吃力的拖着像石頭一樣沉重僵硬的下/半/身，勉強撐坐了起來，順手抓起了牀頭櫃上給她吃飯用的瓷碗，劈頭蓋臉就朝門口的方向砸了過來。
瓷碗只差一點就砸到了小女兒身上，摔得粉粹，可見女人在扔碗的時候用了多大的力氣……
然而這樣一個舉動，顯然已經消耗掉了她全身僅有的一點力氣，令她幾乎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頹然的摔在了枕頭上，大口大口的劇烈喘息着，額頭鼻尖上佈滿了冷汗，一雙陰鷙突起的眼睛卻死死盯着房門口，怨毒地彷彿要把兩個女兒活活咬死一般……
明明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那種怨恨的彷彿見到仇人一樣的表情，卻沒有半點消減。
她到底在恨什麼。
又有什麼資格怨恨自己的女兒。
即使已經猜到了女人現在的心理活動，小女兒依舊無法理解這一點，同時，她也沒什麼心情去慢慢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