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驚悚夢境不斷重複,彷彿要把她心裡所有恐懼的景象全部透過夢境折射出來,折磨得安寧身心俱疲。
她甚至夢見過滿身青紫的明藍趴在小安律的身上,一邊咯咯地笑着,一邊天真無邪地問她:“媽咪更喜歡哥哥嗎?那我殺了哥哥好不好,這樣媽咪就更喜歡我了。”然後不等安寧回答,她便兇狠地咬斷了小安律的脖子,一口一口把他吃了下去,整個夢境裡到處都是血。
從這個夢裡嚇醒之後,安寧差點把膽汁都吐了出來,莫名的恐懼催使着她寸步不移地守在小安律的病牀邊好幾天,任何東西都吃不下。
從那之後,她漸漸地就不敢在睡覺了,寧願服用那些對身體有害的振奮藥物,也不敢順從身體的本能睡過去……
受到噩夢的刺激和影響後,安寧的精神狀態便越來越差,她沒辦法說服自己繼續留在醫院裡,所以便選擇了在小安律的身體好轉之後,帶着他和明藍的骨灰獨自離開。
但即便如此,她的精神狀態也沒有好轉多少。
可怕的夢魘和糟糕透頂的失眠症狀整整糾纏了她一年多的時間。
直到後來,她用工作攢下的一筆錢在S市的海濱墓園裡買下了一小塊墓地,將明藍的骨灰下葬之後,情況才慢慢好轉起來。
容少景也知道她那段時間糟糕的精神狀態,但卻不知道她的心病是從何而來,安寧並沒有把明藍去世的過程告訴他,容少景便誤以爲她的精神狀態是因爲一直沒有從喪女之痛裡走出來,爲此還曾經勸她去做心理輔導,說不定會好受一些。
但是安寧卻拒絕了……
因爲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她的身體其實並沒有任何問題。
失眠也好焦慮也罷,甚至是那些可怕的夢靨,都只是受到她的心理因素造成的。
而這種心病,沒有任何的心理醫生可以幫到她。
因爲……
她心裡有一個結。
一個可能永遠也解不開的死結,名字叫做愧疚。
除非明藍活過來,站在她面前親口對她說:媽咪,我原諒你了……
否則這個心結永遠都不會消失。
而在安寧的潛意識裡,她其實也不願意主動去消除這個心結,甚至是心甘情願地把它保留在心裡。
因爲在內心最深處,她始終都覺得自己愧對明藍,揹負着這樣的愧疚是她應當承擔的代價,她不願意解脫,甚至隱隱地把這當成是一種另類的贖罪。
雖然她也明白,這樣的贖罪並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愚蠢又可笑的自我懲罰罷了……
但不管怎麼樣,這樣做至少可以讓她心裡稍微好過一些,她不願意停止,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停止。
那就這樣吧……
她不需要被人拯救,也不允許有人拯救自己。
就這樣帶着愧疚繼續生活,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小安律身上,等着他健康長大,等着自己慢慢衰老,直到再也撐不住的那一天……
她再帶着那份解不開的遺憾和心結,找到明藍,向她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