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水污染
柺子雙手叉腰,哼了一聲:“這還有錯?”
“那麼,我就來不客氣的戳穿你的自信。你有什麼具體的證據證明以上三點的連續性嗎?你有證據證明化工廠向母親河排放的是污水嗎?你有證據證明這些污水超過了母親河的自我清潔能力嗎?即使是被污染了,那麼你所謂的病變,到底是不是完全因爲使用了母親河的水而導致的呢?”
“我……!”
柺子的話,一時間啞口無言。
隨後,零再次劃了一下那些照片,說道:“你剛纔口口聲聲說,許許多多的孩子夭折,病變。那麼,你的這些許許多多是從哪裡看出來的?你有沒有數據統計?有沒有計算過出生率和死亡率是否超過了正常的新生兒出生、死亡率?”
柺子半張着口,似乎想要掙扎什麼。掙扎良久之後,他終於吼出來:“我靠!你哪來那麼囉嗦的話題?外面到處都是!隨便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不不,柺子,你似乎誤會了科學家的工作。”
零點着鼻樑上的眼鏡,面色冷淡地說道——
“科學是數據,是曲線圖,是阿拉伯數字。而不是你所謂的‘隨便看看’。從剛纔到現在,你並沒有針對你的觀點說出任何的證據來進行支持,而全都是主觀臆測。所以……”
話說到一半,突然間,零的臉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這位科學家愣了一下,張開手,接住那個從臉上掉下來的東西,在確認是一個枕頭之後。他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前方的柺子。
“出去。”
柺子直接伸出手指。指着大門。
“出去?可是,我話還沒有說完……”
“我不想聽!帶着你的馬子立刻給老子滾!”
“柺子,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是一個科學家……”
“你滾不滾?不滾我可就打了!”
柺子站在牀上,雙手抓住另外一個枕頭,大聲咆哮起來。眼看事情不妙,零隻能悻悻然地離座,快速地走出了柺子的房間。
房間裡面。柺子看到零離開之後,憤憤地咬了咬牙。他重新趴在牀上,把頭埋在枕頭之間。哼了一會兒後,他終於張開口,說出了一句——
“什麼科學家,我還以爲你和那些混蛋有些不同呢。有錢人全都是一丘之貉,根本就信不了。”
說完,他就再次把頭埋在枕頭裡,哼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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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零一邊嘆氣。一邊走下樓。
“在科學的研究上,有了猜測是一件好事。正因爲有了猜測之後,科學家們纔會想要去給自己的猜測尋找證據來支持啊。爲什麼柺子就不聽我說完呢?”
零很煩惱,帶着煩惱。他來到招待所的前臺。剛好,牛二正在看電視,看到零走過來之後,立刻站了起來。
“呵呵,小兄弟,住宿嗎?”
零點了點頭:“是啊。住宿。牛二叔,柺子早就住在這裡了嗎?”
“柺子?”
牛二顯得有些木吶,似乎一下子還不知道究竟說的是誰。零伸手指了指天花板柺子的房間方向,這下子,這個憨厚的大叔終於明白了。
“哦!他啊?的確。不過他說他叫陳偉。柺子是他的外號?他的確住了點時間了。除了除夕那天跑出去之外,他已經在這裡住了將近一個月了吧。”
零轉過頭看了看初,初呆了片刻之後。說道:“主人,搜索到1623187個名叫陳偉的登記姓名。但沒有搜索到和柺子相符合的目標。”
假名嗎?算了。
零看着牛二幫自己登記住宿,等到簽完字,付押金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說道:“牛叔,你剛纔是怎麼會想到去找寧縣長的?看起來,似乎是柺子讓你去的?”
牛二憨憨地笑了笑,說道:“是的。陳偉說要環保嘛。而且他還說,如果我能夠將這件事搞大的話,就很有可能讓我們工廠給我們加工資。”
“哦?有意思。話說回來,你似乎是海天化工廠的工人?在這裡還開招待所?”
“嗯,這招待所是我老婆的。自從我老婆八年前死了之後,就是我在開着。我的班是作一休一,所以纔有時間呢。嗯,登記好了。你和陳偉是朋友吧?我把你的房間安排在他旁邊,怎麼樣?”
零笑着接過鑰匙,塞進口袋。不過,他還是饒有興趣地看着這個憨厚的大叔,心裡想着一些事情。
“怎麼了?”
“沒什麼。牛叔,現在有沒有空?帶我去一次母親河,好不好?我會付錢的。”
牛二哈哈笑了笑,說道:“什麼付錢,我牛二還沒有小氣到這種程度。母親河就在後面,走,我帶你去看看。”
這個老實人翻開櫃檯的擋板走了出來,在他的陪伴下,零和初走出招待所,沿着他指的方向,朝着靖邊縣東南方的方向走去。
坐上拖拉機,伴隨着那突突突的聲音響起,大約十五分鐘之後,一條寬敞的大河就出現在了零和初的面前。
大約兩三百米寬的河道成爲了這座小縣城一個十分壯麗的景色。河道的這一邊是小縣城的生活區,而另一邊則是樹立起了許許多多工廠。一字排開,如同列隊的士兵一般齊整。
下了拖拉機,零看着那寸草不生的河岸,皺了皺眉頭。牛二在道別開拖拉機的老鄉之後,揉着鼻子走了過來,說道:“你們想要看這條河干什麼?黑漆漆的,沒啥看頭。”
零低着頭,伸手抓了一下河岸上的泥土。泥土很稠,黑色。靠近鼻子時散發着一股刺鼻的氣味。在河岸上轉了一圈之後,並沒有看到普通河岸邊會出現的螃蟹洞等水棲生物的洞穴蹤影。
看起來,泥土的酸鹼性指標應該偏離PH=0很大程度了。
“河裡沒有魚嗎?”
零扔掉這些摸起來很不舒服的泥土,朝着牛二問道。
“有!怎麼沒有?”
牛二雙手叉腰,顯得很自豪地說道——
“十年前吧,這裡面的魚不要太多哦!一些孩子每天晚上就跑到河岸邊來抓魚。可熱鬧着呢!”
“但是現在,連泥鰍都沒有了。不知道魚都跑到哪裡去了。奇怪。”
泥鰍是一種耐污染度很高的水生生物,如果連泥鰍都不見了,那可見水質已經差到什麼程度。
零從懷裡取出一個特製的鋼化玻璃試管,走進河岸,舀了一些水。他拿着試管在太陽底下晃動着。隨後,觀察着這些黃褐色的水的分離面。思索片刻之後,他取出塞子塞住,將試管放進腰帶上的腰包中。
“牛叔,你覺得,那些化工廠和這裡沒有魚這件事,有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面對零的提問,牛二的臉上似乎浮現出一絲有些擔驚受怕的表情。他猶豫了一下,擡頭看了看四周,確認沒有其他人之後,纔開口說道:“小夥子,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是有些擔心的。再怎麼說,這個時間點也太巧了,化工廠來的時候,魚就沒了。弄得我們縣現在想要吃魚還要去隔壁縣買。可是啊……”
他再次看了看四周,小聲道:“可是,陳偉那小子已經說過了吧?我們向上面反映過。可是反映到後面一點用都沒有。縣長老爺壓根就不管我們。這次,我還是被陳偉那小子給激了一下,才腦袋一熱衝出去的呢。”
牛二的臉上展現出恐懼的色彩,看得出來,他現在正在爲自己的“大膽”而後悔呢。
零哦了一聲,取出另外一個試管和一把勺子,略微採集了一些泥土,蓋上蓋子。可就在零決定折返,過橋去化工廠的另一邊看看的時候……
“喂!你們那邊幾個!在做什麼?!”
伴隨着一聲咆哮,零轉過頭。只見一個手臂上帶着袖章的男子從河岸的那邊急匆匆地衝了過來。那個人在看到零手中的試管之後,立刻兩眼放光,大聲喝道:“把手中的東西放下!誰讓你們過來這裡的?!”
戴袖章的男人來勢洶洶,一旁的初想要走上來,但零卻是暗暗擋住了她,命令她不準行動。因此,這個袖章男一把衝到零的面前,擡起手,直接奪下了零手中的試管。
“記者?還是考察隊的?誰允許你們呆在這裡的?快點離開!”
很明顯,這個袖章男對於零拿着試管的樣子非常警惕。一旁的牛二看到這個袖章男之後,連忙陪着笑臉,說道:“秦隊長,這個人是來調查河水污染的,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開什麼玩笑!”
聽到牛二說的話,這個秦隊長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決定。他舉起手中的試管用力往地上扔去。可惜,這個試管的堅硬程度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一下子沒有摔壞之後,他擡起腳,用力踩下去,終於踩壞了。
“你哪個部門的?誰允許你來調查水污染了?任何調查和研究都要得到縣裡的審批才行。你沒有任何的審批就來這裡,是故意來搗蛋的嗎?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有什麼問題,走!跟我去局裡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