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殺生丸書房的燈還沒有滅。
夜冥走到書房門口,看見他的書桌上堆了高高的一疊書簡,殺生丸正埋首其中。
“父王。”夜冥推門進去。
殺生丸擡眼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邊的卷軸,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間:“來啦。坐。”
但夜冥並沒有坐下,而是繞到殺生丸身後踮起腳尖,爲殺生丸捶起背來。
“父王你的肩膀好硬。這些書是什麼?”
殺生丸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文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些是父親當年和北國狐王的戰鬥記錄。但是我找不到他曾寫過的狐王的弱點……”
“爲什麼要找?”夜冥走到殺生丸身邊很認真地看著他說,“你可以自己去找他的弱點啊!爲什麼要去靠爺爺留下來的東西?過了那麼久,說不定那隻狐狸已經克服了他的弱點,那你執著那些幾百年前的老古董有什麼用?”
“那小鬼說的一點都沒錯。”
門口響起一個冷漠的女聲。
一聽這聲音,殺生丸驚得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夜冥都嚇了一跳,跌在地上。
好不容易爬起來,爬上桌子越過那一堆書山望向門口,一個女子斜倚在門櫺上看著他們。
夜冥一時看傻了眼。這個女人很漂亮——如瀑的銀髮,俊秀的臉龐,而身上的穿著也十分瑰麗。
“父王,她是誰?”夜冥擡頭問殺生丸。
那妖怪緩步走到書桌旁朝著夜冥嗅了嗅,又對殺生丸說道:“殺生丸,我才一段時日沒見你,你就給我這麼大的禮物啊?”
“禮物?”夜冥不解地眨眨眼。
“小鬼,你是哪冒出來的?”
她直視夜冥的眼睛,夜冥不滿地頂回去:“在問我之前,你應該先說說你是從哪裡來的吧?這裡好象應該是我家吧?”
“你家?哈哈哈……”她竟仰頭大笑,絲毫不去管殺生丸的臉色,“你家?這位小朋友,如果我的鼻子沒有生病,你應該是我老公那個庶出半妖的兒子纔對吧?”
夜冥沒聽懂。
殺生丸伸手將被她逼到快從桌子上掉下來的夜冥摟下來:“母親,你應該不是特意爲了這小鬼而回來的吧?”
啥?母親??
夜冥傻掉。雖然面前的這個女人的確有些像殺生丸,但也……
“你好年輕……”夜冥不自覺地說。
誰知殺生丸的媽媽竟展開一個笑臉,一把將殺生丸還抱著的夜冥抓過去:“是吧是吧?我很年輕吧?一點都看不出來你叫父王的這個家夥是我兒子吧?”
“什麼?父王真是你兒子啊?”他回頭看殺生丸,卻看見他一臉嚴肅。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母親!”殺生丸似乎不滿媽媽一直抱著夜冥,又把他從她懷裡拎了出來。
“幹嘛那麼小氣?怎麼說他也算是我繼子的兒子吧?”
夜冥嚇一跳:“你知道我、我是誰?”
“兒子是我生的,我當然知道他會怎麼對待他的兒子,如果你是他親生的,他不把你變成他那冷酷性格的翻版纔怪。”
夜冥一陣冷汗:夜莫……你不會變成那樣吧?翻版??
“可是,那你怎麼知道我……我爸是誰?”
“廢話!”她在殺生丸的椅上坐下來,隨手翻翻卷軸,“阿犬隻有兩個兒子,你這小鬼有他血統的味道,又不是殺生丸的兒子,那肯定就是犬夜叉了。”
看夜冥一臉不知所措,殺生丸在一旁坐下來說:“雖然我母親是妖怪,不過她對西國的事並不關心。她不會告訴犬夜叉的。而且……”他頓了頓,“說了也沒關係。我打算明天告訴犬夜叉你就是逸光。”
“哦。……什麼?!”夜冥跳了起來,“幹嘛要告訴他!”
“你不是要他回去嗎?如果兩個兒子都在他身邊的話,那他一定捨不得你再死一次。或者你願意他們留在這裡等死?”
“……如果犬夜叉是那種貪生怕死的家夥,你認爲他會等我媽媽六年嗎?如果他會爲了自己的兒子放棄他自己的道義,他就不配逸影叫他那一聲爸爸!”
“逸影叫他的?那麼逸光呢?”殺生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喂,那時候明明是你自己要我留下來,幹嘛現在又急著要把我推回去?”
“如果西國不存在了,要你留下也沒用。”
“我不會走。你說過我是西國很多人的希望,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你死了這條心吧!!”說完夜冥氣呼呼地走了出去。
“看起來你很喜歡這個小鬼。”母親畢竟瞭解兒子,露著一臉“你怎麼逃得出我手心”的笑容。
殺生丸冷冷看了她一眼,走到窗邊:“除了鈴,他是第一個真心待我的人。雖然我最初也是打算利用他的,不過慢慢的……好像真的把他當成我兒子了……”
他的母親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舒心的笑:殺生丸啊……看來,你身邊有不少值得你去關心的人呢。這樣……我就放心了……
“今天只是路過,看到北國好象在出兵,就過來看看你。”
她走到書架邊,伸手觸動了一個機關,書架中間的暗盒被開啓。她從中取出一本薄書遞給殺生丸:“這是你父親當年與北國王‘滅’之戰的資料。裡頭你想要的東西。不過勸你一句,這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不是王與王的戰爭。你帶領的是一個國家,而不僅僅是你一個。殺生丸,實話告訴你,即使是你父親也與滅不相上下,他贏在戰略上,而你……還不夠。”
“爲什麼告訴我這些?你不是應該對西國漠不關心的嗎?”
“是啊,”他的母親撫摸著手中薄薄的冊子,“但無論如何,我與你的父親總歸是夫妻一場。我不想看著他精心打理的西國就這麼沒落下去。這本書並不是制勝的法寶,殺生丸,剛纔那小鬼說的沒錯,畢竟這是幾百年前的老古董,滅這幾年的能力又增加了多少,沒人知道。”說著她將書遞給殺生丸。
可沒等殺生丸接過來,她又將書抽回:“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孤僻冷傲的臭小子,就沒幫你。把左手伸出來。”
“……左手留在冥界了。”殺生丸眉頭皺都沒皺,彷彿說的是別人的一條手臂似的。可他的母親沒有回答他,直接伸手到他的左肩,一陣刺眼的光芒之後,殺生丸的左手竟又恢復爲原樣。
“你……幹嘛多管閒事?”殺生丸抽回左手,握了握。真不習慣。
“這可不是閒事,是我兒子的事。”她說著又將手裡的書遞給他,“我不會留下來。西國與我無關,但你是唯一繼承我的兒子,所以我幫你。只有一條右手是對付不了滅那老狐狸的。”
待殺生丸追出去時,只看見似曾相識的巨犬在空中漸遠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夜冥往殺生丸的書房走去時,在庭院裡碰見了戈薇。
“夜冥,早上好!”戈薇笑眯眯地跟他打著招呼。
“哦……早。”夜冥向四周望了望,問她:“逸影呢?他還沒起來嗎?”
“他早就起來了,和犬夜叉在後山練劍。”戈薇逗著院中水池裡的錦鯉說道。
“你沒有去嗎?”夜冥有些好奇,以他認識的犬夜叉,好象不太可能讓戈薇獨自一人待著。可戈薇笑笑:“犬夜叉的表情很認真,我不想打擾他。而且,他和寶寶很少有獨處的機會,讓他們父子倆說說話也好……否則,可能沒有這個機會了。”
“那爲什麼不走?離開這裡不就沒事了嗎?”夜冥雖然知道犬夜叉的性格,但還是想他們能夠安全。
戈薇慢慢離開水池邊,坐到臺階上夜冥的身邊,看著院中那一株柿樹說:“因爲那是犬夜叉想做的事。所以我想支持他。”
“這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嗎?”夜冥低著頭。
只有這時候,他希望他們都是貪生怕死。因爲他只要他們活著,好好地活著就好了。
戈薇側臉看了看夜冥,又望向遠方說:“夜冥,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吧。曾經有一對很要好的雙胞胎兄弟,他們的感情很好很好。但是有一天,其中一個陷入了危機,而另一個則拼命去救他,結果他自己卻夭折了。你說,他在救他的雙胞胎兄弟時,有沒有想到過他的命會比較重要?”
夜冥知道她話中之意。
他永遠忘不了那時候眼睜睜看著逸影差點被卡車軋著時的心情,那種會失去那個很臭屁很自大卻又很可愛的弟弟的感覺,他一輩子都不想再體驗了。
“因爲那是他的弟弟啊……可是,這是和犬夜叉毫無感情的西國,他沒有必要這麼做啊!”夜冥擡起頭看著戈薇。
可戈薇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望著他的眼睛。
“怎、怎麼了?”
“夜冥……我想,我沒有告訴你,那對雙胞胎中……是哥哥救了弟弟。”夜冥一下亂了呼吸。
“夜冥,你……你是不是……”戈薇帶著一絲希望,欲言又止。
看著夜冥的有些驚慌失措的眼神,最終她還是放棄了:“算了……換個話題吧!”
夜冥嚥了口口水,順便把差點要說出來的真相也咽回肚子裡。
“夜冥,我聽鈴說……你是一直在西國成長的是嗎?”
“對、對啊,我、我在西國、長大的。”一句話說得吞吞吐吐還差點咬到舌頭。
“那……嗯,你……媽媽呢?”戈薇小心翼翼地說。
誰知夜冥似乎並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一下跳起來扭頭就要走:“對不起,我不想說。”
“你討厭你媽媽?”
夜冥停住腳步但沒有回頭:“……不討厭。而且我很喜歡媽媽。只是……我不能再見她,所以乾脆忘記。勸你最好和我一樣,逸光也已經死了,別再想他了。”
說完他就快步離開。
戈薇若有所思,隨後還是嘆口氣擡起頭,燦爛的陽光碎碎地透過柿樹灑在水池中,折射在鯉魚發亮的背上。
“逸光……夜冥……你到底是誰……”
後山。
“風之傷!!”
“哇!爸爸好厲害!”逸影看著有他三四倍高的岩石被鐵碎牙打得粉碎,驚訝得大呼小叫。
而犬夜叉似乎並不滿意:“六年沒練了,威力好象小多了。以前能把這座山都劈開。”
“什麼?這、這、這座山?”逸影一臉不可思議。
“你老爸我以前厲害得很,還沒有人能打敗我呢!”犬夜叉難得能讓兒子刮目相看,得意得尾巴都翹起來了。
“伯父也打不贏爸爸嗎?”逸影歪著頭問。
“這、這個,當然了!我比他厲害多了!”犬夜叉說得有點心虛。
至少……我曾經砍斷他的手是真的吧?
“爸爸好棒哦!”逸影拍著手說。
兩父子其樂融融,沒有發現身後的暗處,有夜冥帶了一些羨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