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夏鬱也不知道師母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問過。
師母都搖頭，笑道：
“這就是最好的安排。”
她嫁給了自己最喜歡的人。
雖然往後幾十年，犧牲的是自己的自由，自己的理想；
但她已經比絕對多數的人幸福了……
人跟人相處，就是要互相遷就、互相容忍的。
她當初看重、被吸引就是因爲莊和事業至上的態度，對於電影的熱忱，像是一顆發光的太陽；
她在戴上戒指、領結婚證的時候，就預想到了……
而他也一直沒有變，她反而覺得自己沒看錯人……
莊和一門心思放在工作上，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忙完工作了，就基本都呆在她身邊……這就讓她覺得很滿足了！
她不是那些需要時時刻刻粘膩的所謂的愛情、需要時刻證明對方心裡有自己的人！
她固然失去了追尋理想的自由，但她也享受默默支持自己另一半的人生！
她不是無聊的、無趣的、她也有自己閒暇時間的娛樂……
“院子、廚房、客廳、還有書房，這都是我的事業！”
夏鬱知道，她翻看過詠霞老師的書房，書籍上的書被她保管得很好，每一本書都有屬於詠霞老師瀏覽過的印記。
她看似被困在這件院子裡，但她的精神世界，有大海、有山風、有一望無際的田野、更有對於歷史過往的追尋……
如果換成夏鬱自己呢？
實話說，她也不知道。
這是最平常的話題，也是最深奧的話題……
她說，“人這一生，我學會了三個成語……知足常樂，助人爲樂，自得其樂！”
“師母這下半生，還能夠碰到你，還有小莊在身邊……
還有小戴、小棠、穗穗這些後輩隔三差五就來陪我聊聊天，師母真的很知足了……”
“師母反而會害怕因爲自己的不知足，會失去你們——”
“你們啊……也要珍惜在身邊的人！”
“不要聽別人說了什麼……”這說的莊和。
“要看別人做了什麼！”還是說的莊和。
夏鬱內心震動，握着詠霞老師越發瘦弱的手掌，“好！”
那一刻陽光灑在兩人臉上，那份“自得其樂”的美好，像是一股光暈，時間都彷彿定格下來！
……
所以面對莊和的囑託，夏鬱點頭：
“好！就算我時間不多，我爹媽也會多過來的，鬱蘅女士都在想退休後要住到莊園了，我也會讓老戴他們多過來……”
這幾年鬱蘅夫婦往來帝都次數多了，除了夏鬱、夏軼夫婦的原因，還有莊和夫婦。
倆夫妻也很合得來，屬於忘年交；
想法也都差不多，也有過商量，等他倆過幾年退休了，就來帝都跟他們一塊養老；
每天一塊出去走走，或者一塊回壺樑過過平靜的日子……
“過去十多年，都是詠霞老師照顧你，照顧你們，往後……該輪到我們照顧他們了！”
夏鬱一開始還以爲是鬱蘅夫婦內心的“補償”。
鬱蘅女士第一個不同意。
“你們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還是跟詠霞老師生活，真的太舒服了，聊得來，做事能做到一塊，我們可是老姐妹了……”
老夏同志則跟莊老爺子也出的比較來，相較於師生、父子、倆人更像是被硬湊到一塊生活的翁婿！
一開始客客氣氣，後來慢慢的，還真挺合得來……
夏鬱沒捅破，那是老爺子的降維打擊，他跟誰都可以聊得來，就看他願不願意。
顯然，老爺子挺滿意老夏這個忘年交的——當然了，只是表達一個狀態，實際上兩人年齡也就差了二十歲。
雖然不是影視圈的，但老夏同志也算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天文、地理、好吃的好喝的、都能聊。
換句話說，老夏同志是實打實有點墨水在肚子裡的。
*
這一個月夏鬱都沒回莊園。
詠霞老師也沒去炎黃未來科技園。
各忙各的。
一回到莊園，就看到一銀髮優雅的老太太站在院子裡，打理這花花草草，時不時摸摸元寶；
小傢伙這兩年越發能睡，也不需要時刻都粘着夏鬱了，在國內，在部分時間都在莊園。
詠霞老師也稀罕它，每天給它打理的妥妥帖帖的。
老太太看似忙碌，實際上眼睛卻時不時瞄一眼通向外援的廊口……
那一刻夏鬱五味雜陳。
姥爺去世前幾年，她很忙，太忙了，忙的根本沒有時間回壺樑。
但好在姥爺有舅舅一家陪伴，舅媽也把老爺子照顧得很好……
但這十幾年她是被詠霞老師“呵護”着走過來的……
她彷彿將從前沒辦法給予三個女兒的關愛，全都放到了自己身上。
她們倆相較鬱蘅夫婦，更像是母女。
當看到夏鬱的一瞬間，眼神有些恍惚，可臉上卻仍不住泛起了笑容。
這是夏鬱真正意識到這個世界，自己身邊的人正在老去……
跟以前的世界不同，以前的世界，她可以告訴自己……
不是真的。
或者他們跟我沒有真正的關係。
但這個世界，這是她真正的親人。
夏鬱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決定跟謝燃等人坦白、合作是一件無比正確的選擇；
她不奢求能夠讓身邊的親人永生，但也希望能夠讓他們健健康康的，多活幾十年。
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都能夠沒有遺憾。
包括自己。
“師母！”
夏鬱沒有任何矯情，撒着嬌就抱住了詠霞老師……
懷抱很輕。
詠霞老師年紀大了，保養再好，骨質多少有些疏鬆的——
前段時間陶老爺子就閃過一次腰，這可把陶璋幾人急壞了……還要沒什麼大事，但這也讓幾人對於詠霞老師這些老一輩的親人，更加小心翼翼照顧了！
哪怕詠霞老師表示自己身體好得很，夏鬱跟莊菱都堅決不讓她再過分操勞了，並且還安排了最好的中醫，每週都要去調一調身體！
當然了，炎黃未來科技園研究的營養藥劑，夏鬱都專門申請了一份！
夏鬱也沒化妝，就跟詠霞老師貼貼臉。
“你這丫頭，一月不見，剛回來就這麼鬧騰，慣是要折騰師母！”詠霞老師佯裝不滿，邊敲打她肩膀，邊嗔道。
“沒吃飯吧？”也就打量了一眼莊菱父女，就拉着夏鬱的手往屋裡走，“這回回來，能待多久？能呆幾天？”
身後傳來莊菱抗議的聲音，“詠霞女士您太偏心了！”詠霞老師難得露出得意的笑容，“鬱寶她值得我偏心！”
……
《小丑》籌備一年了，就在半個月前，孟冬先一步前往漂亮國，跟阿什麗進行《小丑》拍攝地巡檢。
幾乎是同一時間，孟冬打回電話，跟莊菱寶貝，對於《小丑》的拍攝地進行的第三輪檢查的細節。
其實沒什麼大問題，都是些小問題，但能夠做到最好，爲什麼要鬆懈呢？
關鍵是。
某些意料之外的情況開始有了初步惡化的苗頭，事關安全問題，容不得一絲疏忽。
在帝都又呆了三天，夏鬱萬般保證：
“忙完這一陣，過年一定待久一點！”
詠霞女士搖頭，“不是指望你能在家裡待久一點，是讓你勞逸結合，能多一些休息的時間，注意身體！”
“好！”蹭臉。
八月二十七號晚，夏鬱倆人收好行囊，帶着寧致遠安排的特殊團隊，來到帝都國際機場，跟餘君豪會合。
這一次遠行，戴承弼沒有跟着一塊。
雖然這大半年他並沒有新戲要拍攝，但他也累了……
心累！
頭頂有個十全九美的老闆，他這個員工也很難受啊……他需要一些時間去處理自己的情緒！
他本來想陪老婆，卻發現，自己被“丟”了。
老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重新出發了！
好像是大聖上幼兒園後？重新拾起了工作！
他忍不住吐槽，“身邊一個兩個……全都是鋼筋水泥打的女強人！”
平時下班了，宋惜就跟陶棠、裴寧仨姐妹聊天、逛街。
他倒是想找兄弟訴訴苦，結果發現了……
兄弟也有苦難言。
工作忙，難得回家，老婆還被老戴老婆纏上了。
兩人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送行的人不少。
夏鬱帶着口罩，跟這幾輛車上的人揮手道別。
前一天才聚一塊吃了兩頓飯、到陶棠郊外的院子一塊玩了一天……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目送一下就好唄？
夏鬱跟餘君豪一兩個月沒見了，自《當愛已成往事》錄製完畢後！
他體型“磋磨”的也差不多了……瘦了一大圈，形容疲憊，但雙眼卻頗爲亢奮！
跟《治癒》時不同，他也早就不是那個容易陷進去的餘君豪……
現在出戲、入戲他已經能夠做到快速切換。
爲《小丑》的劇本準備了很久。
這也是他難得的、罕見的一次緊張的拍攝行程。
一個是因爲夏鬱執導；
另一個是因爲對於劇本抱着的極爲謹慎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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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劇本難求，誰也不想糟蹋了一個幾年都難得一見的好劇本……
幾人會合，看好了時間，沒有拖拉，一行人“裝備齊整”，踏入機場……
這是一場全新的旅程，不是演員·夏鬱，而是導演·夏鬱！
*
《小丑》的圍讀階段不是太順利，稍微遇到了一些波折……
不知道究竟是誰透露出了消息，導致一大批的記者，甚至是私家偵探在《小丑》圍讀階段，進行了長達一週時間的窺探、騷擾。
所幸這一次夏鬱帶了專門的人員團隊，反偵察能力那是一絕的，否則《小丑》拍攝或將遭遇一定困境。
夏鬱到底不是以前的夏鬱了，一旦消息透露出去，前來圍觀的媒體、影迷、遊客將會是烏泱泱的、前赴後繼的。
用詞不準確？
不，非常準確，因爲那將是“喪屍圍城”般火熱。
絕對不能算是“褒義”的，一定是貶義詞中的貶義！
在“雷霆手腕”與“美金紅棗”一張一弛壓力下，用了近一週時間，才全部打消了外部窺探。
可惜的是，始終還是沒能夠挖到這個團隊的“出賣者”。
但關於這件事，夏鬱已經打過招呼了。
她沒辦法做到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做出懲罰，那就只能嚴格管控。
沒辦法，破產姐妹開出的片酬、獎金再豐厚，也不可能完全買下人心……
人真的是最複雜的生物。
好在經過這一週的反覆折騰，估摸着這些人也不敢瞎傳消息了……安安靜靜又渡過一週！
阿什麗對這件事，仍然捏着她的“一根筋”。
“我不明白，每年的薪資都在最高漲幅階段，爲什麼還有人會不滿意！這是整個好萊塢都給不了的佣金，爲什麼呢？”
孟冬看了看莊菱，沒說話，默默去做事。
話不該她講。
莊菱面對時而精明、時而智商掉線的好友，無可奈何——
別講了。
莊菱也相當不明白！
現實怎麼還真有這麼缺心眼的？
手把手教過她多少次了，分析過多少次了？遇着事，還是不願意動腦！
夏鬱微笑，“所以跟她做朋友也好，當合作夥伴也好，將會擁有其他人給不了的高度安全感！”
“要是身邊的人……都是人精，那是不是讓人太沒有安全感了？”
莊菱點頭，“確實，不見得是好事！”
這件事反正暫時過去了。
不過莊菱始終堅信一句話，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這事兒就交給她和專業團隊。
迴歸到電影主線。
《小丑》圍讀本身是很順利的。
對於亞瑟這個角色，餘君豪這一年多的時間，反覆琢磨，反覆鑽研，早就有了自己對角色的理解！
幾人私下交流時，餘君豪助理小王大膽“揭發”老闆。
“除了對體型的訓練，對於劇本老闆是恨不得每一個角色都分析一次！”
“光是人物小傳……就寫了十幾本，不知道的還以爲他要一個人演一部電影！”
說到這段話，莊菱又衝夏鬱擠眉弄眼，‘看來你們是有默契的！’
“……”夏鬱眼神反駁，‘這叫演員共性，別扯太遠了！’
‘我扯遠了嗎？’
‘你擠眉弄眼的，不發火是不是把別人當傻子？’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誰讓你是老闆呢？’又擠了一下眉毛！
‘……’當心給你剃咯！
‘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