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南彥謙虛至極的發言,主持人一點也不意外。
這年頭做主持要的不是對麻將的理解,而是人情世故,這場比賽入局的選手地位的高低一眼便知,像南夢彥這樣的小年輕肯定是再怎麼謙虛都不爲過。
更何況職業選手跟普通高中生雀士之間有着極其恐怖的差距,這個差距就算用時間都難以填補。
如果說一個職業選手對戰,還有可能出現各家都運氣不錯,然後還通過小牌各種走表,最終靠着微弱的點數差距戰勝職業雀士。
但現在場上是兩家職業選手鎮場子,這種小牌走表的打法就沒有任何作用。
一家職業選手在一個半莊出現究極惡調的局面並非不會出現,可兩位職業選手同時惡調的情況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了。
而這個時候還走表過莊的話,那就容易出現明明摸到好牌,卻因爲懼怕戰鬥而少了打點,最後被職業選手眼疾手快幾刀做掉。
所以眼前站姿乖巧的兩位高中生雀士,基本沒可能戰勝作爲職業的兩位前輩。
至少主持人是這麼想的。
“南夢彥必勝!媽媽愛你!”
“這些媽媽粉真的煩,高中生雀士拿什麼來碰瓷職業選手啊!真就一點腦子都不帶。”
“誰說南夢彥不能贏職業選手,他一路打下來贏了多少場,職業選手就一定不會失誤麼?”
“顏值粉真是笑死人了,南夢彥對局的含金量怎麼能跟職業選手比,打的都是一些高中的幼弱病殘,全是虐菜局,表演賽打的也就是一些主播跟高分路人。”
“也不看看現在天鳳段位最高的那幾個,在ML被人虐的多慘,最頂級的高分路人在職業賽場上都不被人重視,贏幾個主播跟路人王算什麼。”
“南夢彥打這種高中生的比賽確實厲害不假,但他真要去職業比賽,絕對一碰就碎,我可以保證!但凡看過職業比賽的,都不可能覺得高中生能打贏職業選手。
不會真有人覺得南夢彥能贏吧?
不會吧不會吧???”
比賽還沒開始之前,場下就火藥味十足。
不少人就南夢彥能否戰勝職業選手爭論個不停。
而從臺下觀衆的爭論聲也能聽得出來,絕大多數人的結論,跟主持人自己的判斷完全一致。
怎麼可能贏嘛!
隨後這位主持人還採訪了天江衣。
此時的天江衣其實有一點點的緊張,因爲她此前一直都沒接受過任何的採訪,所以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這次是跟着南彥來打這最後的表演賽,才勉爲其難地接受一次。
畢竟南彥都參加了,自己卻斷然拒絕,未免顯得太過孤高。
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而且只讓南彥一個人接受採訪,她內心也有點過意不去,索性直面一次好了。
看着話筒遞到自己嘴邊,本來還有些不屑一顧的天江衣視野之中突然望見臺下人頭攢動,那是無數雙閃動着光澤的眸子,以及各種各樣投注而來的視線,繽紛繚亂,頓時讓她瞳孔猛然一縮,壓力驟然拉滿。
大腦突然間一片空白,想要說的話完全忘卻。
她這時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在人羣之中還能保持氣定神閒的演講才能。
“其實不用緊張,把在場的所有觀衆全都當成敵人就好了”
這個時候,南彥輕輕的聲音,傳達到了她的耳邊。
只有天江衣和旁邊的主持人,聽到了南彥的這番發言。
主持人不由側目,眼神之中露出了幾許驚詫。
把觀衆全都當成敵人.
這到底是什麼魔鬼發言!?
但這番話,讓天江衣原先緊張的感覺,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她低垂着眉眼,嘴角卻揚起了一絲小惡魔的笑意,用輕靈的嗓音徐徐開口。
“勇敢麼就是在你還沒開始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註定會輸!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義無反顧地去做,並且不管發生什麼都堅持到底。
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很少能贏,但他總會有贏的時候。”
天江衣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比賽現場。
原本還在爲職業選手跟高中生雀士的戰力問題,撕扯的不可開交的觀衆,也稍稍安靜了幾分。
因爲天江衣的發言,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而且他們一時間也沒能聽懂這番話當中的含義,不明白這樣的少女,爲何會突然說出如此富有哲學深度的話來,一個個都短暫地愣住了。
連主持人也頓了頓,隨後就聽到澤田正樹的聲音傳來,“這是《殺死一隻知更鳥》中的名言。”
“哦原來是引用的名著。”主持人額頭冒着冷汗,趕忙找補回來,“看來我們的天江選手是位喜歡看書的孩子。
是的,勇敢是所有麻雀士的榮耀勳章,即便明知道職業選手強大無比,但總應該義無反顧地去嘗試,一個人總會有贏的時候!”
對於主持人的解讀,天江衣只是甜甜地笑了笑,恢復到了以往可愛的面容。
不過這樣的發言,以及少女的笑容,都讓澤田正樹產生了幾分不安。
因爲他不能確定,這番話是她對自己說的,還是對他們說的!
如果是對他們所說,那麼這番話的含義截然相反!
而且《殺死一隻知更鳥》還有另外一句相當著名的話——
事實上,人人並非平等,有些人天生就比絕大多數普通人具有更高的天賦和才華。
結合起來解讀的話,都讓澤田正樹感到毛骨悚然。
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片子,竟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用名著名言來恐嚇他!
南夢彥在那裡陰陽怪氣說要跟他們學知識就算了,怎麼連個小丫頭也如此囂張,簡直不爲人子!
比起面色陰沉的澤田正樹,此刻的鈴木淵顯得神色泰然。
再怎麼樣,也就是一個半莊的事情,挨一挨就過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現在的他反倒是發揮了阿Q精神,把自己放在了挑戰者的位置,而不是作爲新人王或者是職業選手看待。
是他作爲凡人勇者去挑戰南夢彥這個怪物。
把自己地位放低,就算輸了也不會這麼痛苦,這是鈴木淵這些年來對於失敗所掌握的豐富經驗。
人們之所以會因失敗而痛苦,純粹是把自己放在了太高的位置。
就比如你作爲一個職業兵乓球選手輸給一位路過球桌的大叔,伱可能會覺得很丟人,但是如果這個大叔是被譽爲‘帝國的破壞龍’的男人,你就會釋懷這一切,覺得輸了也很正常。
何況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的撐着,自己輸給高中生再丟人也不會比澤田叔更加難堪。
所以鈴木淵現在可謂是無所畏懼,並且還想好好挑戰一下南彥,看看這個高中生究竟有多變態!
從一開始的輕視,再到得知南彥實力後的恐懼,之後的憂慮害怕、提心吊膽,直到現在坦然面對這一切,甚至接受實力差距反過來將自己立於挑戰者的位置,打消了身爲新人王的顧慮。
不得不說。
在心態的調整方面,鈴木淵還是非常有一手的。
四家很快入座。
東家鈴木淵;南家澤田正樹;西家南彥;北家天江衣。
連續幾次都摸到靠後的風牌,天江衣一臉不開心,明明好想在東一局就送三家飛天的,但每次都讓他們能活過東一局。
這個位置一點都不好。
“南夢選手,你這麼多場比賽我都看了,基本上沒怎麼輸過,每一場都打得相當精彩,不得不應了那句天朝的古話,長江後來推前浪!
但我這個老前輩,也不能就這麼輸給你啊。”
澤田正樹開場,先是示弱了一波。
如果不清楚南彥的底細,他肯定會狂妄一點。
但現在肯定還是示弱爲主。
連高橋悟老爺子都嘖嘖稱奇的少年,基本可以稱得上是妖孽。
這一場絕對是一場苦戰,他能贏下來的概率恐怕不會太高,何況還自封了一個立直役,雖說本來也用不到就是了。
稍微示弱,一來可以讓南夢彥更加輕視,二來就算輸了比賽,自己的這些話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只是這一場想要贏,不得不發揮出自己職業選手的深厚功力了。
只是澤田正樹沒料到,開場就出現了他意想不到的局面。
東一局。
鈴木淵非常快的一個默聽小七對,直接抓到了天江衣的銃張。七對子,2400點。
這倒沒什麼,之前也能看出來這小姑娘防守的意識跟南夢彥完全沒辦法比,被職業選手抓到一炮也正常。
可東一局一本場。
南夢彥也放了一炮。
還是小七對,2700點。
很普通。
充滿了樸實無華。
澤田正樹瞬間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要知道他這一場直接的競爭者,其實不是南夢彥,而是鈴木淵啊。
就跟在野外遇到猛獸,只要逃得比自己同伴更快,就不會成爲怪物的口糧。
可要是鈴木淵打點太多,並且他後續還摸不上好牌,導致形成了點數上的差距,那不管怎麼樣自己都要淪落成墊腳石了。
好小子,居然如此陰險!
看着鈴木淵這手小七對,南彥也是微微訝異。
之前網麻跟鈴木淵交手,並沒有感覺到他七對子能做得這麼快,怎麼到了面麻的時候,他的碼數比網麻更快了!
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他有點好奇。
總不可能真的是通過麻將機感覺出來的吧。
兩次直擊到了對手,連鈴木淵自己也有點懵逼。
這什麼情況,自己成名絕技就是小七對,這些人怎麼連都不防一下的,就這麼看不起他的小七對麼?
還是說這纔是他們的真是實力?實際上南彥還有那個小姑娘,都是被誇大了?
不應該啊!
但或許,他們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厲害,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此刻的鈴木淵,精神有些許分裂,主要是這牌榮和的未免也太簡單了啊!
伴隨着這兩個七對子的直擊,場下很快又熱鬧了起來。
“這就是職業選手的實力啊,默聽的小七對,一下子就直擊到了南夢彥和天江衣兩個高中生雀士。”
“差距確實太大。”
“職業選手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剛剛媽媽粉顏值粉還說南彥能打贏職業選手,結果剛開局就顯露出水平的差距了!都說了人家是職業選手,怎麼可能是這羣高中生能碰瓷的?”
“笑死,不就是一場表演賽而已,南彥都沒認真打!”
“呵呵呵,之前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
“無聊,我要看血流成河!”
二本場,寶牌二萬。
鈴木淵一張白板摸了上來。
成刻了。
【三六八八萬,五七八九筒,一一一索,白白白】
這一手牌成型之後,雖然可以默聽,但是打點肯定不會太高,因爲沒能撈到一張寶牌,只有役牌白的一番。
所以,他需要立直!
連續兩次直擊到那兩位高中生,也讓鈴木淵些許放鬆了警惕。
目前來看,就算是之前防守能力被吹得天花亂墜的南夢彥,都被自己的小七對直擊到了,這說明自己是有能力從南彥手裡獲取點數。
這麼想着,鈴木淵膽子頓時肥了。
隨後,一枚六萬切了出去,打算找機會立直!
而且之前他用小七對震懾住了兩個高中生,接下來立直的話,他們就更會往小七對的方向去考慮。
但他反過來正常牌效和牌型做牌,打一個突然的變奏。
畢竟他可是職業選手,手段還是有的!
“真是教科書性質的一打。”
看到鈴木淵這個手切,藤田靖子淡淡置評道。
非常規範的一手。
一旁的井川雖然沒看過多少麻將的教學書,但是憑藉着自己的概率統計學,也很快計算出了這樣打的好處。
“這副牌存在的切牌候補,通常是三六萬和五筒,但如果切五筒的話,會損失三四五六七筒的進張,雖然打五筒好型率會比較高,可是會損失相當多聽牌的機會,因此這手牌不推薦打五筒。
而且本場比賽存在着兩枚紅五筒,價值很高,現在場上一張都見不到,接下來還是很有機會摸到手的,戰略意義不小。
切三六萬不會虧掉五筒周邊的進張,顯然是切這兩張牌是優選。
打六萬進張數是39枚,而打三萬進張數是35枚,這裡的枚數差距是因爲打六萬不會虧八萬的進張,同時保留了三萬的進張,並且留下尖牌三萬之後的進張與之組合形成的聽牌型也會更強。
比如說如果進了一張三萬形成了三萬和八萬的雙碰,因爲提前打掉了六萬,立直就更容易騙到筋牌的三萬,以及早外的八萬。
不管怎麼樣,這裡切六萬都是極爲優秀的一打。”
在鈴木淵打出這張牌後,井川的點評也很快到來。
這一手完全可以體現職業選手的實力,毋庸置疑是精妙的一打,不但關注了牌效,還兼顧了隱藏的手筋。
可是井川點評完了之後,還是有一些說不上來的地方。
雖說這一手確實牌效和手筋拉滿,可是如果靠牌效和手筋就能戰勝這些怪物的話,那他也不會輸得這麼慘了。
不管怎麼說,自己在面麻這方面,自己相較於鈴木淵確實只是個萌新,或許這傢伙真能找到突破口也說不定。
這麼想着。
鈴木淵很快就聽牌成功了。
由於是早巡來到了靠張一向聽的階段,外面的牌還有很多,要聽牌並不難。
以職業選手的牌效率,通常八巡的時候就應該考慮防守了,何況鈴木淵也遠非常人。
一枚八萬入手後,直接打出五筒宣佈立直。
因爲是五筒立直,別家更可能警惕五筒周圍的牌,就算考慮騙筋也不會想到前兩巡的六萬,所以如果別家有三萬的話,還是非常有可能銃和到的。
甚至因爲六萬還是早外的緣故,八萬也不是不可能。
這麼想着,放下立直棒後的鈴木淵,心裡略微有幾分得意。
而這個立直的出現,可是苦了澤田正樹的老命了。
鈴木淵這小子運氣怎麼這麼好,居然每次都能比他聽牌更快,這簡直不講道理啊。
而且還是莊家位置的立直,就算澤田正樹再怎麼狂妄,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畢竟親立是一句魔法。
任何人都會恐懼親家的立直。
隨後他看了一眼鈴木淵,發現其嘴角輕微的笑意浮現,澤田正樹心裡頓時無比清楚,這副牌絕對不是七對子!不然這小子鐵定dama到底,而他既然立直了,還這麼得意,說明切出去的牌裡有引掛騙筋的機會,而且機會不小!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
僅僅一瞬間,澤田正樹就通過表情查探到了場外的情報。
目光隱晦地掃向鈴木淵的牌河,他很快看到了兩張能引掛騙筋的牌。
立直的五筒,還有兩巡前打出的六萬。
如果是直接立直五筒周圍的騙筋二八筒,這小子絕不可能這般得意,顯然,要麼立直騙筋的是六萬周圍的牌,要麼就是兩者都有!
反正,只騙五筒周圍的二八筒,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就算這麼想,澤田正樹還是尊重了一手,將紅五筒拆打出去。
“吃。”
這張五筒剛剛打出。
南夢彥的副露宣言緊隨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