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唐皇朝儲君,名張徽,乃是先帝張啓隆之子。
張徽乃張啓隆獨子,張啓隆在世的時候,便已經立張徽爲東宮儲君。
但因爲西域妖亂的緣故,張啓隆重傷難愈,回京城後強撐一段時間最終還是龍馭賓天。
先帝駕崩,但太子尚年幼,纔不過十歲年齡。
在這個修行者的世界裡,類似情況已然不是一句主少國疑可以形容。
或者說,年齡不是重點。
哪怕還在襁褓裡,只要他是個上三天修爲的修士,旁人都可能默認他登上皇位。
但可惜,太子殿下不是。
所以最終,皇位由他姑母張晚彤接任。
女皇登基後,第一時間明確張徽仍是大唐儲君。
近些年來,她亦沒有大婚,沒有後代。
故而天子帝王術在唐廷帝室內,目前由張晚彤、張徽姑侄傳承。
“算算日子,從先帝駕崩到如今,已經快十年了?”雷俊言道:“唔,九年,太子殿下也大體可以說是成年了?”
按年齡算,週歲十九,在世俗角度,自然已經是成年了。
但放在修道界,放在特殊的皇室帝王家,所謂成年,還要參考修爲境界。
尤其是女皇當年登基時曾經有言,未來會還政於自己的侄子張徽。
“聽上官師姐講過,太子殿下,於修行之道,並不如何熱衷,反倒是酷愛琴棋書畫,尤其偏愛字畫。”
元墨白徐徐說道:“以修爲論,之前京師中有消息傳出,太子殿下如今是四重天境界。”
雷俊挑了挑眉梢。
十九歲的中三天修士,哪怕放在各大名門或聖地,也不能算慢,甚至該說是遠超同儕的天才人物。
但對張徽來說就……
修持天子帝王術,山河國運加身,最顯著的優勢,除了同境界實力更勝其他道統的修士外,就是日常修行速度也更快,甚至大境界和大境界之間的天塹劫難也更易渡過,謂之曰山河天佑。
對照大唐之前幾代帝皇,以及有記錄的前朝帝皇和東宮太子,張徽這個速度不算快。
再參考近些年天地靈氣潮涌,利於修士修行的關係,甚至可以說他屬於比較慢的。
雷俊:“喜歡書畫啊,這聽起來實在是……”
惹人遐想。
“張徽這樣的天賦,皇上能放心傳位給他麼?”唐曉棠好奇:“如果退位做太上皇的話,怎麼培養下一代儲君,還是說當今皇上會完全放棄天子帝王術?”
唐廷帝室與青州葉族爲代表的世族名門之間暗潮涌動,唐曉棠不大敏感。
但對於個人實力同修行相關的事,她就門兒清了。
張晚彤如果堅持自己繼續修持天子帝王術,但又還位給侄子,僅有一個方案可走,就是退位做太上皇,由張徽繼位。
但後果則是,張徽將來假如立儲君,則儲君無法修持天子帝王術。
位置被太上皇和皇上佔了。
當然,張晚彤可以脫離天子帝王術,重歸她原本修行路徑,不影響境界修爲,但會影響同境界下的實力。
如果張徽當真不成器,那意味着唐廷帝室整體減弱。
“這種事,唯有聖心獨裁。”元墨白微笑說道。
他同雷俊對視一眼。
唐曉棠方纔猜測,都要建立在一個前提下。
那位太子殿下,同自己的姑姑完全是一條心。
雖說屁股決定腦袋,張徽如果登基爲皇,定然也會謀求制衡,而非一味偏袒青州葉族等世家。
帝皇張徽和太子張徽,基本可以當做兩個人,甚至可能是兩種生物來看待……
可問題在於,張晚彤眼下步子邁得太大了,換個不完全繼承她理念的皇帝上去,很多東西難免妥協和回調。
當然,張晚彤可以短時間內先不還位給侄子,而是繼續按自己的步調來。
如果說世俗皇朝有幾十年的太子能把人當得崩潰,張晚彤只要自己樂意,完全可能讓張徽當幾百年的太子……
只是那樣一來,張徽作何想法,就更不好說了。
“本派當前,仍是儘量秉持休養生息的既定策略爲上,如非萬不得已,莫要旁生枝節。”
元墨白輕聲道:“尤其近期,當留心江州方面的動向。”
“林徹回來了,師姐居然沒回來,簡直豈有此理。”唐曉棠神情不滿。
雷俊師徒二人亦嘆息。
唐曉棠生了會兒氣,忽然一笑:“小師叔,不瞞你說,我其實有想過,咱們主動跑江州一趟。”
雷俊、元墨聞言都不感到意外。
要不是林徹回江州的消息忽然傳回,唐曉棠先前恐怕已經坐不住,亦前往南荒尋雷俊他們去了。
眼下雷俊、元墨白安然返回龍虎山,唐天師的心思自然又活泛起來。
“實話實說,如果沒有一些令人猶疑的原因存在,這次我支持掌門你的想法。”
素來偏穩重的元墨白若有所思:“本派當前不易行險,但偶有奇峰突起,反而可能叫江州措手不及,而非等林徹準備妥當後再來難爲本派。”
唐曉棠精神一振:“小師叔你也這麼想?”
雷俊在旁提醒:“小師姐,師父所言令人猶疑的原因,一方面指四姓六望裡其他家人。
另一方面是指當初襲擊前掌門以及後來試圖搶奪天師袍的那個神秘人。”
唐曉棠習慣性地鼓起腮幫子:“那人啊……修爲實力雖不俗,但藏頭露尾,屬實可氣,如果不是他,當初天師袍也不會丟!”
對方當初還備下陰月魂石照她一下,叫唐曉棠回想起來更是恨得牙癢癢。
不過她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心思很快轉向另外一邊,看向雷俊:“對了,關於天師袍,伱這次下南荒又有收穫?”
雷俊:“確實有新收穫,但可惜尚不足以尋回天師袍本身。”
他向唐曉棠展示了已經復甦的天師印和那道二合一的九彩光輝。
唐曉棠起身而立:“走,跟我去後山祖陵還有萬法宗壇。”
雷俊同元墨白自不反對,跟在唐曉棠身後出了天師殿。
三人先來到後山祖陵禁地。
天師印雖然先前便算是重歸龍虎山祖庭,但如今滌盪污穢真正甦醒,自是可告慰歷代祖師的喜事。
同時,雷俊等人也嘗試通過告祭後山祖陵,幫助進一步尋找天師袍。
之後前往萬法宗壇,也是相同目的。
可惜天師袍去向縹緲,雷俊等人依然不得要領。
“難道還要龍虎山祖庭再開一戰?”從萬法宗壇出來,唐天師喃喃自語。 “那還是能免則免吧。”元墨白看了雷俊一眼:“免得再丟一樣。”
雷俊:“師父,你的話語和眼神讓我害怕,讓我心冷。”
他現在同天師印大體算綁定的……
“放心,沒事的,這趟我一定看好你和天師劍。”唐曉棠在旁邊一擺手。
語氣像是篤定真要再有一劫似的,對雷俊來說半點起不到安慰作用。
“也是邪了門了,天師三寶輪着丟。”唐曉棠嘀咕。
雷俊:“還是說點讓人高興的事,蜀山那邊也好多年沒能找回紫微劍了吧?”
別人也不幸,就顯得自家沒那麼不幸了……
“重雲,留點口德。”元墨白搖頭。
唐曉棠則手指輕託下頜:“還真是哎,遺失的時間快趕上本派當初丟天師印了。”
天師劍已經失而復得,天師袍失蹤尚不足十年。
而天師印從當初遺失到之後被雷俊尋回,時間間隔可就久了。
這方面,龍虎山的難兄難弟是另一道門聖地蜀山派。
蜀山乃道門煉器派聖地,人人皆修持本命法器、法寶。
因爲法器、法寶同修士本人性命攸關,故而道門煉器派的修士身隕,其法器、法寶也大多隨之隕滅。
從古到今,只有極少數特殊而又強大的頂尖法寶,在其祭煉者身隕後,仍能留存下來,最終成爲蜀山派的鎮山之寶。
這時就不得不說蜀山派不愧是道門煉器派聖地,歷代傳人祭煉的法器、法寶浩如煙海,大量隕滅的情況下還能留下足足六件頂尖法寶,合稱六合至寶。
其中東西二寶,又被譽爲蜀山留存至今的最強兩把飛劍。
一名紫微,一名青冥,故而合稱紫青雙劍。
只是,兩大飛劍中的紫微劍此前遺失,至今尚未尋回,乃蜀山上下憾事,每有新弟子入門,同門長輩和師兄師姐都會耳提面命,囑咐新弟子將來在外行走遊歷時,留心尋找紫微劍。
“願蜀山早日尋回紫微劍,願本派早日尋回天師袍。”雷俊打個道家稽首。
他轉而向唐曉棠問道:“小師姐,雖然我現在無法召出天師印,不過已經可以參詳雷法天書法籙,你看?”
唐曉棠:“這敢情好,我瞧瞧。”
她卻不是要修持雷法天書法籙和九天神雷,而是作爲參考,進一步揣摩自創的純陽仙雷。
說起來,她對雷俊悟性的變化,興趣甚至比對雷法天書法籙還要更高。
“清靜的悟性,感覺怎麼樣?”唐曉棠笑眯眯問道。
雷俊感慨:“小師姐,你先前的快樂,我現在終於能感受到一部分了。”
唐曉棠聞言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笑過之後,她上下打量雷俊個不停,口中嘖嘖有聲:
“都說根骨、悟性資質天生,後天提升的機會微乎其微,古今罕有,但你這跟吃豆似的。”
雷俊:“全憑運氣,但一點都不簡單。”
唐曉棠好奇:“你接下來,會不會又從聖體忽然到仙體?”
雷俊:“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能體驗小師姐你完整的快樂,但這種事確實無法強求,唯有應緣而動,隨遇而安了。”
“這趟南荒之行,我有些收穫,接下來需閉關些時日。”元墨白言道:“太子殿下訪山,非同小可,不過帝室內部之事,本派只要堅定心思不入局,當無大礙。”
太子殿下看起來是寄情書畫,但眼下出京遊歷,給外界帶來的感官多少也有些微妙。
唐曉棠揮手:“小師叔你放心去吧。”
元墨白閉關,雷俊則重返敕書閣,繼續擔起自己的差事。
好在這裡清閒,縱使他這個執事長老離開多日,亦無大礙。
雷俊整理過這趟南荒之行的收穫,接下來的日子裡,就是跟唐曉棠參詳雷法天書法籙的奧妙,並且繼續自身修行。
悟性進一步提升後,再跟唐曉棠一起參研道法,雷俊漸漸能跟上對方思路了。
雖然因爲當前修爲境界的緣故,多數時候還是唐曉棠說,他聽。
不過,經歷這段時間的積累,他除了自身道印凝練更多所學外,另一門自創的符法,日漸完善,可以初步告一段落。
這門自創的符法,也將成爲雷俊的本命第三法。
自修成道印境界後一直空缺預留的這個位置,雷俊現在開始正式填補。
此法,脫胎自天師府嫡傳的高等靈符千里傳音符和雷俊自創的兩儀元磁法咒,再結合靈物天目鏡的意境同靈力,最終成型。
名爲,天視地聽符。
雷俊將天視地聽符煉做自己的本命第三法,然後更進一步研究與完善。
全神貫注下,根本不覺得時光飛快流逝。
雷長老安心修行,外界紛紛擾擾,打擾不到他,只有少數消息才引起他的關注。
太子張徽,離開純陽宮,第二站選擇順勢自關隴入蜀,再遊蜀山。
道門三大聖地,天師府被他放在最後一站。
誠如元墨白所言,任你千般理我有老主意,雷俊對太子殿下的行程並不很在意。
倒是張徽這次到訪,牽出純陽宮一條新聞,吸引外界不少人關注,也吸引雷俊。
他神情略微古怪,看着面前唐曉棠:“純陽宮,出了個仙體根骨的後起之秀……純陰之體?”
唐曉棠一揮手:“已經入門有陣子了,只不過先前一直被藏着,這次才終於漏風。”
“……”雷俊少見地無語。
這真是黑色幽默。
好吧,只是聽起來黑色幽默,以純陽宮道門丹鼎派聖地的底蘊有的是辦法,肯定不會耽誤那天之驕女。
“反正肯定比不過我啦。”
唐曉棠得意:“她現在還是六重天境界,但入門修行日子,已經超過我當初到七重天的時間了。”
雷俊頷首:“不知她悟性如何。”
某位姓唐的年輕天師得意也正常,就算是對比歷史上有記載同爲仙體根骨、清靜悟性的天才妖孽,她修行提升速度都算快的。
“你給我講過的故事裡,像我和她這樣的情況,會是宿敵?”唐曉棠嗤之以鼻。
雷俊看她一眼:“也可能,是一對,所謂相愛相殺什麼的……”
唐曉棠一呆:“我剛纔沒說清楚麼?那是個小姑娘。”
雷俊:“有些故事裡,這種事,性別不會限定那麼死。”
唐曉棠瞪圓了眼,但視線沒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