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山的五年堂師兄果然極容易買通。故意在木人陣中敗北的女孩子們利用巡山人的身份輕而易舉地突破了山口的封鎖,並肩施展乘風術,從天華山脈的山腰御風而下,猶如九天仙女,輕靈飄逸地降落在天華山脈下的救祖鎮。
傳說救祖鎮原來是一片水泊。當初麒門大弟子道崇遠乘舟遠航,在這片水泊之中救下了被欒泣血打落九重天瀑的麟臺祖師,開啓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救世傳奇。後來因爲天衰地竭的影響,麒門天華山脈附近大旱數年,水泊消失,出現了一片富饒的溼地。一個城鎮在千年間崛地而起。人們爲了紀念當初的這一段傳奇,把這個城鎮命名爲救祖鎮。
因爲新麒門的蓬勃發展,麒門弟子的衆多帶動了救祖鎮的繁榮,各方商行都在救祖鎮設立了分店,令這裡成爲了多種商品和特產的集散地。乾堂書局也在這裡開設了一個小小的分店,專門出售江湖傳奇、武林公子佳人畫像、乘風會雁報、各種拳劍圖譜、以及各地江湖行走的地圖和異人錄。
在七夕節的這一天,救祖鎮被蜂擁下山的麒門女弟子擠得水泄不通。各家店鋪都人滿爲患。乾堂書局門前更是摩肩接踵,人頭涌動。一大部分的女弟子竟然和月錦筱一樣,是衝着此人已死的劍譜去的。
“錦筱姐,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江湖上沒什麼人懂得欣賞此人已死的劍譜嗎?爲什麼今天這麼多人搶着買他的劍譜?”靈霄困惑地問。
“我哪兒知道!幫我殺出重圍,不能讓那些庸脂俗粉比我先搶到劍譜!”此刻的月錦筱一半身子已經擠進了人羣,正在奮勇朝着乾堂書局內殺去。白媚和靈霄不得不在兩旁幫她分開人羣。
好不容易殺入乾堂書局內部,三個女孩子已經香汗淋漓,氣喘吁吁。在她們周圍全都是面紅耳赤,雙眼圓睜的麒門女弟子,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高舉着右手,手掌裡攥着錢拼命朝櫃檯伸去。乾堂書局的夥計收錢收得胳膊肘子都在突突亂顫。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月錦筱嘶聲說,“爲什麼麒門弟子們的品味一夜之間提升了這麼多?難道是因爲我說我喜歡此人已死的劍譜,然後就把他的名聲炒熱了?”
“錦筱姐,不是什麼事都是因爲你耶!”靈霄騎在說出去的貓脖子上,扶住月錦筱的肩膀,將她的頭使勁扳到乾堂書局的牆壁上,“看!”
月錦筱擡眼看去,忍不住發出嘶地一聲驚呼。在牆壁上掛着一副少年公子的畫像。他一身白衣如雪,長髮披肩,雙手背在背後,攥着一本星迷白玉京,仰望星空,畫面上只能看到他的側臉:劍眉星目,脣紅齒白,臉部線條纖細清雋,看起來精緻如陶瓷。畫像上寫着四個大字:此人已死。
“這就是此人已死?!”月錦筱張大了嘴,雙目發直,如變化石。
“簡直是猶如青花瓷一般精緻的男人。”白媚的眼睛也直了。
“不夠可愛不夠萌耶!”身爲靈犀族的靈霄對男子有另一種審美標準。但是她看着這幅畫像,也感到挪不動腳步。
“難怪……難怪劍譜買的這麼好。這些花癡女都是衝着如花美男去的,根本不像我是看內涵!簡直膚淺!”月錦筱憤憤不平地說。
“讓開讓開!我要買星迷白玉京!擋我者死!攔我者活埋!”白媚忽然完全清醒了,她一路排雲掌加真空破排開無數麒門女弟子,氣勢如虹地殺進了出納口深處。看着她橫掃千軍的兇相,月錦筱和靈霄頭髮都炸了起來。
“小師叔……買到了,三本,一人一本,快救我!”不一會兒工夫白媚已經抱着三本星迷白玉京跑了回來,在她身後無數麒門女弟子又拉又拽,想要搶奪她手中的劍譜。
“啊——”月錦筱和靈霄在混亂中與她匯合,在數百隻臂膀的推搡和撕扯之下,拼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殺出了乾堂書局。三個人的衣服此刻都已經被撕得好像叫花子。
撫摸着劍譜上精緻的封面,月錦筱的心情奇蹟般地平靜下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劍譜,就要迫不及待地將自己埋入此人已死恢弘壯麗的劍法世界當中。但是,一聲驚叫卻把她嚇了出來。在她身邊,白媚正在歪着頭湊到靈霄面前,和她一起看乘風會雁報的頭條。
“乘風會雁報?靈霄,你什麼時候買的?”月錦筱吃驚地問。
“身爲風媒,緊密追蹤江湖時事是第一要務。我剛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買了一份。畢竟我是乘風會的……”靈霄閉上眼睛滿懷得意地吹噓着。
“小師叔!大事不好了!芝族祖樹千生梧桐樹落葉了!”白媚粗暴地打斷了靈霄的話,急不可待地說。
“什麼!?”月錦筱一把搶過雁報一目十行地看着,“鳳凰林千生梧桐樹無端落葉,天衰地竭已到雪融原,蔓延速度逐年遞增,其勢已不可擋!?”
“我的天啊,我以爲天衰地竭至少在十年之內都不會到鳳凰森林。”靈霄驚訝地說。
“天衰地竭已經蔓延到了我們芝族的根子上,一旦千生梧桐枯萎,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芝族人了!我身爲神命天星,還呆在麒門浪費個什麼時間。我應該立刻下山!”月錦筱攥緊報紙,嘶聲說。
“小師叔,你可以嗎?洪師傅說過,我們還差得遠呢!至少需要再訓練八年才能下山。”白媚擔心地說。
“八年?八年之後,芝族人就絕後了。白媚,我們身爲落月留香閣弟子,絕不能看着芝族亡族滅種,那個洪熙絕是人族,他不可能知道芝族人的痛苦,讓他的訓練見鬼去吧。我們這就收拾東西,今晚趁着巡山的機會出山,直奔鳳凰林。救世之旅從今晚開始!”月錦筱一把攥住白媚的手,用力地搖了搖。
“小師叔!全都靠你了,我願意和你並肩戰鬥,爲了家鄉,我豁出去了!”白媚抹了一把眼淚,哽咽着說。
“不不不,洪師傅一定不會讓你們走的。你們這麼魯莽是會出事的,我勸你們還是再等等!”靈霄着急地說。
“靈霄,你以爲洪師傅不知道天衰地竭已經到了鳳凰林?這可是幾天之前的消息了。他知情不報,早就決定對芝族的危難放任不管。他是不值得我們芝族人信任的。你是不是我的好姐妹?”月錦筱一把按住靈霄的小肩膀。
“是!當然是啦!”靈霄用力點頭。
“好,你要答應我,我們下山的事情,你一定要守口如瓶,能瞞多久就多久。不要讓任何人能夠攔住我們!”月錦筱沉聲說。
“錦筱姐,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靈霄攥緊小拳頭,自告奮勇地說。
“靈霄……”月錦筱疼愛地撫摸着她的臉,“你真是好姐妹。但是,這是芝族人的事,我們去是應該的。你是靈犀族人,我豈能讓你爲我們涉險?那樣太自私了。這樣你我符鶴聯繫,如果我遇到危難,就用符鶴通知你。你負責我們和麒門的聯絡,也許在關鍵時刻,你還能救我們一命。”
“嗯!好,錦筱姐,我一定和天天聯絡,給,這是一百張乘風會秘藏符紙!”靈霄從懷裡取出一疊厚厚的符紙塞到她手中,“一旦遇到危機,立刻放鶴示警!我靈霄保證,就算遠隔萬里,我也一定飛一樣地趕到。”
“好,靈霄,你好好保重,替我向小楓爺致歉,告訴他,永別了,他對我的好,我會永記心間。他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月錦筱朝靈霄狡猾地眨了眨眼。
“我去,小師叔,到這個節骨眼你還要耍小楓爺啊?你是多恨他呀?”白媚吃驚地說。
“哼!別的仇我都算報了。但是他不該侮辱我最愛的劍客!我的臨別贈言,算是我最後的報復吧。嘻。”月錦筱微微一笑,拉起白媚,朝靈霄揮了揮手,腳下一震,運起落月留香閣的流光逐影術,騰空而去,瞬間消失在遠方的夜色之中。
“唉……洪師傅一定會宰了偶……”望着她們的背影,靈霄有一種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