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一個月已經過去。
這一個月的時間未有戰事,但諸國將士夜夜枕戈待旦。
半年之期還未到,幹齊兩國就默契地派出大軍到楚國的邊境。
只待一聲令下。
便會舉兵踏入楚國邊境。
半年之期到達的前一日,齊國將士早已厲兵秣馬,等待着子時到來的那一刻。
這纔剛剛開春,夜風尚且凜冽。
一個個身披鎧甲,便是隔着衣服,都能讓人隱隱感覺到森寒。
但與森寒相對的,是內心的灼熱。
楚國!
曾經盛極一時的楚國,現在就像是垂危虛弱的母老虎。
正躺在地上,把柔軟的肚皮對着你。
嬌柔地喊:小帥哥快來玩啊!
這誰頂得住啊?
現在最虛弱的楚國,要同時抵擋兩個強國。
一個是公認的虎狼之國幹國。
一個是自認的最強的齊國。
楚國拿什麼擋?
現在的齊國,徹底擺脫了姜姓王室,又光速完成了變法,正是大展拳腳的好時機,恰好趕上楚國元氣大傷。
這就是在最飢渴的年紀,遇到了最肥美潤澤的你。
“這是天佑齊國一統天下!”
齊國徵楚大元帥田睥如是說道,他是田氏宗室的老人,也是齊國少有的猛將。
此話一出。
周圍的人都露出深以爲然的神色。
這也太巧了!
如果這都不是興盛之兆。
那什麼纔是興盛之兆?
田睥覺得齊國這次拿的是一統天下的戲本,但他眉頭卻還沒有完全舒展開來,再次看向身旁的田文鏡:“文鏡,你確定對面不是嬴無忌麼?”
“確定確定確定!”
田文鏡被問得有些不耐煩:“這才一個月的時間,你問幾次了,煩不煩?”
田睥撫須尬笑:“這不是楚國信息藏得太嚴,擔心分不清麼?”
雖然帶領齊國援軍打平妖戰的主將不是他,但也跟他是知根知底的老夥計,根據那老夥計的描述,嬴無忌實在是猛的不像話,即便他帶領的不是諸國湊出來的精銳,神通全開的話也絕對不是一般精銳大軍能敵的。
田睥不認爲自己是個慫貨。
但對自己和齊軍的實力,也相當有逼數。
如果對面的是嬴無忌。
並且不計代價跟自己幹。
那是指定幹不過的。
不過嬴無忌就算有燃命決一死戰的想法,對象也不可能是自己,那不還有一個不共戴天的嬴無缺麼?
而且屈景昭也會自我膨脹,認定齊國纔是軟柿子。
都沒有什麼問題。
得到田文鏡確定的答覆之後,他的心態頓時平穩了許多。
此次他們爲了攻楚,可是做了極爲充足的準備。
舉國之力,支持這次大戰。
攻城器械無數,甚至能直接磨平楚軍的城池之利。
除非楚軍敢於出城硬碰硬,毀掉自家的攻城器械。
不然就算困,也能把他們困得舉手投降。
田睥大笑:“那好!子時一過,咱們就夜襲楚城!”
國境線側,十萬大軍執戟危立。
靜靜等着子時到來。
然後就在子時將到之時。
他們的視線當中,忽然出現了一大片黑壓壓的影子,以潮水之姿,洶涌之勢壓了過來。
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從遙遠嘈雜,逐漸變得震耳欲聾。
彷彿每一蹄都踏在了人的心頭。
田睥心頭一驚:“這……”
第一瞬間他有些沒想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但很明顯楚軍這是準備硬碰硬的。
屈景昭三家這麼勇的麼?
田睥感覺有些不妙:“對面的人究竟是誰?”
衆人沉默。
因爲這些楚軍旗幟上只掛着楚字旗幟,根本分不清這是誰的部將,從頭到尾都很嚴密。
在真正打起來之前。
對方就永遠處於是嬴無忌和不是嬴無忌的疊加態。
田睥被這麼一唬,心中有些不安,便又看向田文鏡:“文……”
“我說了不是嬴無忌,那就不是嬴無忌。”
田文鏡是真的煩了:“這是幹王和幹太子給出的答案,是你瞭解嬴無忌,還是他們瞭解?”
田睥:“……”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
攻城器械再強,也最多就是抹平了城牆之利。
現在齊軍雖然沒辦法把攻城器械架好,但也絕對不介意跟楚軍硬碰硬地幹一場。
“弓箭手!”
田睥聲音高亢,顯得十分興奮。
趁着還有一段距離,弓箭手迅速出列,下一瞬便弓如滿月,隨着一陣陣弦崩的聲音,箭雨便鋪天蓋地漫灌過去。
田睥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他們就這麼衝陣,勢必要接下這一波箭雨覆蓋。
除非平均修爲高一個檔次,不然勢必會受到不小的損傷。
箭雨能減慢他們的衝鋒速度,弓箭手也能從容不迫地退……
等等!
田睥瞳孔陡然一縮,之間前方騎兵飛快祭起了一個防禦法陣,強橫無比的氣息,居然將絕大部分箭雨攔下,雖然還是有不少人中箭墜馬,但相較於整體,基本無傷大雅。
最恐怖的是。
他們的衝鋒速度,居然一點都沒有受影響。
嚯!
屈景昭三家軍隊的平均修爲,已經到如此恐怖的地步了麼?
田睥來不及多想,聲音都變得淒厲起來:“弓箭手快撤下去!其他人準備跟我衝鋒!”
他臉色有些發白。
因爲對面衝鋒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甚至都來不及讓弓箭手全都撤下去,就匆忙帶兵迎接了,導致不少弓箭手被踩踏致傷。
田睥不是傻子。
光是這速度,他就能判斷這絕對不是普通精銳,而且從頭到尾,自己派出去的斥候沒有一點反應,分明就是被殺了,而且是被殺的莫名其妙。
眼前這些,人不好說,戰馬絕對是被血晶喂出來的,楚國的血晶,絕大部分都掌握在嬴無忌手中。
屈景昭?
放屁的屈景昭!
衝鋒之前。
田睥目光銳利地瞪了田文鏡一眼,卻也只能硬着頭皮上。
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因爲這麼近的距離,只要選擇撤退,大軍的輜重必定會被這些敵軍毀掉,所謂的攻楚計劃就徹底胎死腹中了。
可是硬碰硬……
楚國真是瘋了,精銳全都放在對齊的戰場上,真就一點都不顧忌嬴無缺麼?
“殺!”
“殺!”
“殺!”
荒原之上,兩國大軍如兩股狂潮相遇。
月色之下,血浪翻涌。
刀兵聲、慘叫聲、馬嘶聲組成了狂暴的浪潮聲。
但這狂潮,來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一炷香的時間,南宮羽便帶着楚國的精銳揚長而去,走的時候甚至帶上了戰友的屍體。
留下火光連成一片的輜重,和一片齊軍面面相覷。
太猛了!
田睥已經懵了,他剛纔明顯是看到了南宮羽的臉,而那尖刀部隊雖然穿着楚軍戰甲,但法術漫天,必然是實打實的白家軍。
而他們現在的表現,要比之前平妖大戰還要恐怖。
至少修爲比當時的周王室直屬衛隊都要高上一截。
此次齊軍出動了號稱二十萬的兵馬。
卻被他們一陣眼花繚亂地操作之後,輕易地撕開了陣型,甚至還找到了輜重的位置。
就好像尖刀捅豆腐。
而南宮羽這尖刀,沒有把豆腐剁碎的意思,撕開陣型之後,直奔輜重而去,接着就是符紙放火,這符紙搞出來的火焰,可不是尋常火焰,只憑撲打根本滅不了,而且這種情況,根本沒有人能騰出手去救火,便是硬着頭皮去救火,也會被楚軍打回來。
齊國花大代價搞出的攻城器械,一場仗下來就被燒掉了八成。
南宮羽在玩火。
但他把火挑起來,根本沒想着滅,還不讓別人滅。
直接提褲跑路了。
雖然楚軍也死了不少人,但一戰就把齊軍的腿打瘸了。
田睥:“……”
他望着楚軍離開的方向,呆呆地沉默了許久。
最終。
一股無力感襲來。
他抱着暈暈沉沉的腦袋蹲下身去。
只覺得雙耳耳膜鼓脹。
險些暈了過去。
他的副將哆哆嗦嗦地問道:“還打麼咱們?”
田睥罵道:“還打你娘啊!快去救糧草!”
攻城器械基本上已經毀了,對面又是精兵悍將,這還怎麼打?
副將立馬帶人,全力救火。
田睥則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拖着沉重的雙腿走到了田文鏡面前,在他迷茫的目光中,一個巴掌狠狠地落下。
但田文鏡也不是吃素的。
一個閃身就躲了過去。
田睥怒不可遏:“你還敢躲?”
田文鏡反問你:“我爲什麼不能躲?”
田睥因爲憤怒,聲音都有些沙啞:“謊報軍情,不殺你都已經……”
“謊報軍情?”
田文鏡梗着脖子:“你就說嬴無忌來沒來吧!”
田睥沉默了。
因爲嬴無忌還真特孃的沒來!
回頭望了一眼。
看到一地雞毛。
一時間。
他有種想哭的衝動。
暗恨田文鏡害人不淺,卻又覺得與人無尤。
這種根源於實力的挫敗感,讓他感覺無比無力。
如果沒猜錯的話,剛纔那批除了白家軍,剩下的都是嬴無忌訓練的羋姓嫡系,即便放在諸國精銳之中,也實打實地達到了第一梯隊的實力。
雖然只有十多萬,但也是嬴無忌訓練出來的。
能訓練出一批。
就有可能訓練出第二批。
這種降維打擊一般的戰敗,讓他如墜冰窖,整具身體都止不住地發抖,如果真等到楚國訓練出了第二批,那齊國……
良久。
副將趕了回來,低聲問道:“將軍!撤麼?”
現在這情況打還是能打的。
因爲從兵力上看,齊軍損失並沒有比楚軍高太多。
只是這攻城器械毀掉了這麼多,想要在南宮羽手中攻下城池,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可這麼撤了。
又太虎頭蛇尾。
他一個副將,根本拿不定主意。
田睥卻咬着牙搖頭:“不撤!”
副將愣了一下:“您……”
田睥目光陰厲:“全軍前進,就駐紮在楚城十里之外,不動手也不撤兵,做好防禦架勢,提防南宮羽出兵騷擾。南宮羽佔了那麼大的便宜,怎麼能讓他佔了便宜就走?通知幹國那邊,齊楚正在死戰,對戰方正是屈景昭三家。”
副將眼睛一亮,飛快拱手道:“是!”
齊國難受。
那楚國和幹國也別想好過。
就讓他們硬耗,楚國不可能在西疆完全放空,那邊的主力必定是屈景昭!
刺激嬴無缺鉚足勁幹屈景昭三家的軍隊。
最好乾破城。
那南宮羽帶領的主力就不可能不回防!
自己就是託着他們不回防,等到那邊城破了,再放他們回去跟幹國打生打死。
耗!
讓幹楚兩國瘋狂地耗!
自己這邊,肯定會遭受南宮羽不小的威脅。
但這點風險,應當承受!
不然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我們大齊勇士臉不要了啊?
……
“死戰?”
嬴無缺還想問什麼,但傳訊符已經從那邊中斷了,好像是被敵軍突襲被迫中斷的。
他不由皺起了眉頭。
對面只說死戰。
卻沒說跟誰死戰。
搞得人莫名其妙。
不過齊軍敢跟人死戰,就說明實力沒差太多,不太可能是嬴無忌一方。
屈景昭三家還真有點意思,撿到軟柿子竟然變得如此勇猛。
這麼說。
跟我對線的,真的是嬴無忌了?
嬴無缺有些興奮,感覺自己一雪前恥的時候到了。
上次雖然被嬴無忌搶了風頭。
但其實就是兩個主殺伐的神通的問題。
白家軍的確強,至少跟當時的幹軍一個檔次,但就算再強也強得有限,人數也少。
幹軍強就強在全民皆兵。
絕對的軍力面前。
一切都是虛妄。
“不過……”
白劫臉色有些凝重:“我總感覺齊國那邊的反應有問題,就算戰事再緊,也不可能連交戰對手都來不及說是誰吧?”
嬴無缺哼了一聲:“能跟他們打得有來有回的,除了屈景昭三家還能是誰?你怎麼變得娘們唧唧的?怎麼,提出這場大戰是爭儲之戰的人不是你?怎麼到現在開始懷疑來的人不是嬴無忌了?”
白劫:“……”
你把我當娘們用。
還不允許我娘們唧唧的?
嬴無缺淡淡道:“我早已做出了萬全之策,不管是不是嬴無忌,我都能做出完美的應對之策。”
說罷甩了一下戰袍便走出了營帳,縱躍上馬直接趕到了陣前。
數萬幹軍戰士早已整裝待發。
軍紀嚴明。
處處都是肅然蕭殺的氛圍。
嬴無缺鏗的一聲拔出了轆轤劍:“進軍!”
這柄劍。
吸收了嬴越大半的血氣。
已經隱隱有凝聚劍靈的意思。
而他的修爲也早已今非昔比,即便還比起嬴無忌差了點,他也有辦法彌補。
論氪命。
顓頊燃血術自然是最優秀的那一批。
卻也不是沒有任何一個秘術能與之媲美。
很不巧。
嬴無缺找到了一個,反正他大好年華,壽命還有的是,而且通過各種理由從嬴越那裡騙到了很多多餘的血氣。
如今已經凝練成了丹丸。
只要確定對面是嬴無忌。
他就會嗑下丹丸,徹底絕了嬴無忌爭儲的奢望!
這。
可是專門爲嬴無忌準備的。
幹軍本來就在邊境附近,轉眼之間就趕到了入楚必經的隘口處。
這裡兩邊地勢頗爲複雜,但並不險要。
適合埋伏人。
但想要依靠地勢獲得優勢卻並沒有那麼容易。
嬴無缺轉身看了一眼,那貌似輜重的車輛就在隊伍的中前部。
這……就是嬴無忌誘捕器!
只有嬴無忌敢打。
也只有嬴無忌能打。
他優哉遊哉縱馬前行,閉目感受着周圍的氣息,並沒有察覺到任何風吹草動。
但就是有兩大片區域,連空氣都不流通。
很好!
嬴無缺隨手抓了一把弓箭,揮鞭抽了一下馬屁股。
“唳!”
駿馬嘶鳴一聲,飛奔疾馳。
嬴無缺腰胯一擰,近百支箭矢全都投擲了出去。
緊接着,就是一陣陣慘叫。
聽到這些慘叫聲。
嬴無缺不由冷哼一聲,嘴角瘋狂上揚。
“躲?”
“我看你們朝哪裡躲?”
“藏頭露尾的鼠輩,還不出來受死?”
他腮幫子緊繃,準備隨時咬碎藏在牙後的藥丸。
……
暗處。
帶隊埋伏的將領景銳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屈儀爲了埋伏,特意花大代價替他搞了一個藏匿氣息的大陣。
沒想到居然這麼輕易被他發現,而且精準地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只是手拋箭矢,自然是對自己造不成任何威脅。
卻也讓他的近衛死傷了近二十個。
這嬴無缺。
真是太狂妄了!
既然已經發現了,那只有兵戎相見了。
“殺!”
無數楚軍將士,如潮水一般從兩旁叢林中殺出。
出兵的時候屈儀已經說了。
這次,就是爲了死戰!
幹軍輜重,能毀掉多少就毀掉多少。
讓他們看看,屈景昭三家的爺們也是有血性的。
都說幹軍有些難懟。
那就讓他們知難而退!
景銳這次主動請纓,就沒打算活着回去。
嬴無缺看到這副場景,頓時大喜。
對面好勇哦,你敢說這次帶兵的不是嬴無忌?
不過他還是沒急着嗑藥。
擎着轆轤劍便帶兵衝了上去。
轉瞬間。
殺聲震天。
轆轤劍切斷人軀體時反饋到劍柄上的觸感,讓嬴無缺興奮欲狂。
當場就給殺嗨了!
楚軍很勇,只是實力有些費拉不堪。
很符合嬴無缺的預判。
他此刻只想仰天大笑,笑嬴無忌妄稱英雄,卻自毀前程投入到楚國這個泥潭當中。
莫說你沒有突破聖人。
就算你突破了聖人境,統領這些土雞瓦狗又有什麼用,還不是隻有敗亡的份?
現在的他,只想立刻找到嬴無忌,跟他決一死戰。
可是……
嬴無忌在哪裡?
嬴無缺大聲吼問:“嬴無忌!給我滾出來!今日王兄讓你見識見識什麼纔是真正的顓頊帝軀!”
沒人應答。
嬴無缺有些不爽:“嬴無忌,你有膽子埋伏,你沒膽子跟我硬碰硬?快出來!”
喊了半天,還是沒人應答。
“蠢!”
景銳暗罵了一聲,趁着他發癲的時候,帶人拼命在幹軍陣營撕開了一個缺口。
掩護主力突破進去之後。
立刻帶人衝了回去,拖住嬴無缺爲他們破壞輜重爭取時間。
他高聲吼道:“這裡沒有嬴無忌!嬴無缺,我景銳會一會你!”
“景銳?”
嬴無缺眉頭一皺,感覺有些失望。
這麼勇的軍隊,難道真是屈景昭三家?
本來緊繃的腮幫子不由鬆弛了一些,若是這樣,就沒必要嗑藥了。
罷了!
不管是誰。
先把他斬了再說。
嬴無缺冷哼一聲,擎劍便往。
可就在這個時候。
一道熟悉的氣息在戰場上忽然一閃,而那道氣息針對的,正是自己的後背。
嬴無忌!
你終於來了!
難怪一直不出現,原來是想着偷襲我!
真是個孬種!
嬴無缺汗毛直豎,卻並非因爲驚恐,而是因爲興奮。
只是須臾。
他就咬碎了藏在牙中的丹丸。
但就在他咬碎丹丸的一剎那,那股氣息……
消失了!
消失了?
嬴無缺面部肌肉都僵了,一把攥住身旁的白劫:“嬴無忌呢?你感覺到了沒有!他爲什麼又消失了!?”
白劫一臉疑惑:“我沒感覺到有嬴無忌啊?”
嬴無缺:“……”
他現在只感覺渾身氣血澎湃。
丹丸生效了。
戰意涌上來了!
不可逆,至少要消耗自己和嬴越各自五年的壽元。
他很想追問一下白劫,但景銳已經殺了過來。
嬴無缺怒了,劍都不用了,從馬上躍起,飛起一腳就踹在了景銳的臉上。
“去你孃的!”
景銳倒飛而出,從馬上跌落,本來五官立體的面部,已經變成了一個平面,鮮血如溪流一般從口鼻處潺潺流出。
但他還是忍着頭暈目眩站起身子,艱難地望向主力,發現他們已經接近了輜重,頓時鬆了一口氣。
實力差距太大了。
他根本不是嬴無缺的對手。
可只要能拖住他……
也正在這時。
那邊響起了楚軍的驚呼之聲。
“空的!”
“居然是空的!”
“完蛋!上當了!”
景銳頓時駭然,當即大吼道:“自爆!快自爆!”
羋姓也是顓頊後人,雖然算不得正統,但也是有傳承的,顓頊燃血術只傳下來一半,本來已經廢了,但羋星璃從顓頊古歷中找到了一些東西強行補全,直接成了自爆術,成了每一個楚兵必修的科目之一,這也是他們敢衝進來的原因。
話音剛落。
便是一陣陣的轟鳴聲。
血肉橫飛。
這些楚兵自爆之前都拼了命地鑽入幹軍陣型之中。
每個人自爆,都至少能夠重傷兩到三個幹國精銳。
嬴無缺:“???”
這些楚軍是不是有病?
假輜重附近都是他特意派的精銳,被炸死不至於,但個個被炸成重傷,實在讓他心疼得要滴血。
眨眼間。
三千毀輜重的先頭部隊一個不剩,漫天飄飛的血雨肉沫重傷一片,頓時拖住了幹軍絕大部分主力。
剩下的人絲毫不拖泥帶水,直接選擇了後撤。
輜重沒毀掉。
但震懾效果應該是有了。
嚇一嚇嬴無缺,希望他好自爲之,知難而退。
景銳也毫不戀戰,從下令自爆的那一刻,就躍身上馬帶頭突圍。
“還想走!?”
嬴無缺怒不可遏,身形暴起,速度無比迅猛,直接擋在一人一騎身前。
不閃不避。
直接硬撼而出。
景銳一驚,楚國的血晶雖然大多都在嬴無忌那裡,但屈景昭三家不至於連將領的座駕都分不到,他這本來就稱得上神駒,餵食血晶之後,甚至能逼近先前的赤兔馬。
這坐騎,比主修肉身的兵人境都要猛。
嬴無缺居然敢硬擋?
既然你找死,就別怪我……
景銳剛冒出這個想法,就感覺連人帶馬倒飛出去,隨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馬嗚咽了幾聲,便閉上眼睛歪過頭去,徹底沒了生息。
景銳:“嘶……”
顓頊帝軀。
果然恐怖如斯!
他咬了咬牙,立即催動自爆術。
卻不料嬴無缺的速度更快,衝上來一巴掌就拍碎了他的丹田,真氣渙散,自爆術就無從談起了,景銳腦袋一歪便昏了過去。
……
五更天。
幹軍營帳!
“譁!”
景銳只覺一桶冰水澆下,一個哆嗦,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渾身劇痛。
但更讓他不適的,是嬴無缺佈滿血絲無比癲狂的雙眸。
嬴無缺一把抓住了景銳的肩膀:“告訴我!嬴無忌在哪!”
“什麼嬴無忌!?”
景銳冷笑一聲:“嬴無缺,打了這麼久,難道你還沒看出來,我們是大楚肱骨三家的勇士麼?”
“放屁!”
“放屁!”
“你放屁!”
嬴無缺身體都是抖的,現在他丹丸的藥效還沒散去,燃的都是他跟嬴越的生命本源,一直到藥效散去才能停止。
他現在無敵強。
強到有信心捶爆嬴無忌。
但他現在,別說捶爆嬴無忌,連嬴無忌的影子都看不到,掘地三尺都沒找到一根毛。
只能平白消耗氣血。
這種重拳打在空氣上的感覺,讓他胸悶欲炸!
可那道氣息,明明就是嬴無忌的。
問白劫。
白劫卻說這是他的錯覺,嬴無忌根本就沒有出現,這很有可能是屈景昭三家的軍隊。
呵……
嬴無忌不在。
難道是我失心瘋產生的錯覺?
楚軍被留下的全自爆了,除了眼前這個自稱景銳的人,誰都不能確定他們的身份。
“說!你軍主將究竟是誰!”
嬴無缺雙目赤紅,雙手愈發用力,幾乎要嵌到景銳的骨頭裡。
景銳痛叫失聲,卻依舊說:“我軍主將,乃是屈儀!”
“還嘴硬!”
嬴無缺怒聲道:“來人!幹獄九刑伺候!”
半個時辰後。
景銳委頓在地,看嬴無缺又走了過來,眼神頓時無比驚恐。
他自認爲是塊硬骨頭。
但幹獄九刑真的不是人能扛得住的。
他下意識向後縮了縮:“你,你想幹什麼?”
嬴無缺拍了拍他的臉:“你信不信,我有辦法讓你承受三次幹獄九刑而不死?”
景銳:“!!!”
嬴無缺低聲道:“能說實話了麼?”
景銳終於頂不住了:“能,能能!”
嬴無缺聲音淒厲:“告訴我!你軍主將是誰?”
景銳:“屈儀!”
嬴無缺:“???”
他站起身,攏了攏頭髮:“幹獄九刑伺候!”
景銳:“???”
我說的都真的啊!
你不信我?
嬴無缺給他灌了一顆強行維持生命的丹藥,直接轉身離開。
白劫趕緊跟上。
跟上之前,對嬴無缺的另外一個副將說道:“你帶着親兵營,在這裡看着景銳,別讓他死了。”
“好!”
另一個副將笑了笑:“你去吧!”
白劫點頭,直接離開了營帳。
他離開後。
另一個副將聽着景銳的慘叫聲,優哉遊哉在帳中轉了一圈。
然後帳中所有人都好像隱隱看到了……
一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