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深，周遭靜悄悄的一片。
李彤半躺在酒店的牀上，軟乎乎的枕頭墊在腰後，手上捧着手機，羊皮黃的小說頁面，映出光芒，照着她略黃的臉龐。
她與林川的交談，並非空話。
這一晚，她果真開始仔細的鑽研林川的小說了。
此前，李彤已經看過了《王牌特工》《這個殺手太過專業》的前些部分，也看過《孤注壹擲》的改編電影。
故而。
她今晚選擇了一本她更爲熟悉的題材。
——《黑冰》。
‘我叫林某。’
‘你們也可以稱呼我的另一個名號，地下世界的王。’
‘表面上，我很光鮮，是安州有名的企業家。’
‘暗地上，我掌控整個安州的地下世界，控制着安州以及通向海外的毒品市場。’
‘我這一生，製作藥品無數，傾銷海外。’
‘我也見識過了不知凡幾的癮君子，因此，我奉勸諸位，珍愛生命，遠離藥品。’
‘……’
李彤輕輕一笑。
看小說是一件相對輕鬆的事情，因此，她抱着鑽研的態度的同時，也相對輕鬆。
看到這裡。
她低喃笑道：“大毒梟是吧，真刑啊！”
說着，她回想起她見過的同類人物，這類人物，算是她的老對手了。
‘上癮性藥品’產業鏈，是她的絕對領域。
畢竟，她剛臥底回來。
她的目光繼續回到小說頁面。
‘……’
‘林氏藥業本就不景氣，如果再沒有資金注入，我的心血便要付諸東流了。’
‘我咬咬牙，開始做了！’
‘製作那種藥品，其實並不難，我在暗網上查了不少教程，分不同地點購買少量不同的原材料。’
‘我似乎也很有這方面的天賦。’
‘我先是將α-溴代苯丙酮放在試管中，然後倒入鹽酸、甲胺……’
‘第一次，我便成功了。’
頓時！
李彤臉色一變，豁然直起腰，從半躺的姿態頓時變成坐立，本是舒展的眉頭，此時緊簇在一塊，濃濃的訝然與疑惑縈繞其中。
“這……”
她張了張嘴，低聲喃道，“這太專業了！”
僅僅是第一眼，她便看清了《黑冰》裡，林某製作的第一款上癮性藥品。
好傢伙！
第一次製作，步驟縝密，能夠精準控量，直接就是85%的純度。
難怪他說他在某些犯罪領域很有天賦。
“太他麼刑了！”
李彤很少說髒話。
可是，此時她只覺得，說髒話才能準確地表達她的感受。
酒店裡。
空曠的房間裡只有她一人，沒有人迴應她的疑惑，也沒人知曉她的驚訝，只有徐徐的晚風，帶着寒意，拂動窗簾。
她是個專注力極強的人。
很快，她便調整思緒，繼續沉入林川的小說《黑冰》中去。
她越發心驚，神色凝重。
“如果林川跑去犯罪的話，他可能真的成爲大毒梟。”
一邊看書，她一邊嘀咕着。
不過，她很快搖了搖頭：“不是可能，是一定！”
《黑冰》這本小說中，絕不僅僅是各類舊式、新式‘上癮性藥品’的製作方法。
她作爲常年緝毒的國際刑警，看這本書，多了一種不一樣的觀察角度。
——‘上癮性藥品’組織的架構。
小說裡。
安州藥業，從一個普通的製藥公司，發展成一個大型‘上癮性藥品’公司，可不單單是會製作‘上癮性藥品’那麼簡單。
實際上，一些常見的製作方法，並不是很特別的秘密。
真正能製作出來，並且聯繫賣家售賣，發展壯大，這才很刑的技術活。
這裡面涉及多個環節，絕非常人所熟悉的。
諸如摩根、百盛，也不會透露他們的‘上癮性藥品’的產業鏈架構，即便被抓了，他們也會想方設法把重要資料刪除，不可恢復。
然而，《黑冰》裡，這種‘上癮性藥品’產業鏈，包括一個大型‘上癮性藥品’公司的各部門協同，最後發展成安州集團，其中的架構，李彤都能看到一個輪廓。
閉上眼。
她甚至會恍惚地認爲，安州藥業就在現實世界當中，如真似幻。
這已經超過很多專業人士的範疇了。
讀者可能把這本書當小說來看，亦或許是，開玩笑地戲稱這是林川的犯罪記錄。
然而，李彤卻看到了一個以‘上癮性藥品’發家的涉黑集團，屹立在黑暗世界裡的龐然大物。
“難怪，林川如此有底氣。”
李彤回想起今天與林川接觸的一幕幕，始終覺得林川底氣十足，自信非凡。
起初，她以爲林川的底氣來源於‘有點實力但不多’的無知狂妄。
現在看來，林川想要一舉搗毀摩根、百盛兩大涉黑集團，再加上國際刑警的力量，完全不是一句空話。
北風的聲音越發強烈，汽笛聲早已沉寂。
不知不覺，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李彤精力仍然充沛。
當深藍與幽紫兩種色彩融合而成的天幕漸次褪去，一抹魚肚白浮現在天際，隨後，橙紅顯現，晨曦穿透薄薄的雲層，灑落大地。
“已經天亮了嗎？”
李彤揉了揉眼睛，酒店房間的窗簾上，已經泛着太陽的柔和亮光了。
她有些恍惚了。
一種從虛幻轉變成現實的感覺，恍若隔世。
閉上眼，李彤也僅僅是小憩了兩個小時，便起了牀，前往警局。
“李姐，你這黑眼圈？”
安陵警局，國際刑警地方聯絡辦公室（臨時）。
秦雲看着李彤，李彤的黑眼圈太顯眼了。
李彤出門前照了鏡子，知道自己的窘迫，乾笑道：“看了一晚上的小說。”
“通宵？”
秦雲微怔，眼睛一瞪。
李彤揉了揉眼，笑道：“算是吧。”
“太拼了，難怪你被稱爲王牌！”秦雲欽佩地讚道。
李彤擺擺手：“不是我拼，是林川的小說，讓人捨不得放下，一口氣讀了幾十萬字。”
秦雲拿起李彤的保溫杯，將泡好的茶倒入其中，然後遞給李彤：“我當時也是熬夜看他的小說。”
李彤抿了一口，溫熱的毛尖綠茶順喉而下，渾身泛起一股暖流，她的精神振奮了不少：“這段時間，恐怕要辛苦你一下了。”
“李姐，你是有新任務了嗎？”
秦雲好奇地問道。
“算是吧。”李彤沉吟片刻，繼續道，“我打算這兩天，全身心研讀林川的小說，比如《黑冰》《這個殺手太過專業》《黑客》，《孤注壹擲》的話，我想我也應該看看原著。”
“啊？”
秦雲嘴巴微張，“你說的新任務，是研讀林川的小說？”
“這難道不是一個任務嗎？”李彤眨了眨眼，笑道。
“額，是。”
秦雲乾笑道。
他注意到，李彤用的是‘研讀’二字。
可見，李彤應該是在昨晚的通宵看小說中，有所發現。
這幾天，可能是她的重大突破！
“辛苦你了。”李彤拍了拍秦雲的肩膀。
“好像，李姐更辛苦一點。”秦雲看了眼李彤的黑眼圈，他知道，研讀，實際上是抓取林川小說中的細節進行分析，其中工程量之大，難以言喻。
便說語文課本上的一篇課文，三兩千字，老師都能分成兩三節課去分析我。
雖說看小說抓細節可能更快，但林川的小說，基本每一本都是百萬字以上，耗費時間，要更長，腦力也消耗得更快。
李彤笑了笑。
隨即，她便取出手機來，迫不及待地進入林川的小說當中。
除了午休，睡覺，李彤稍稍休息，做做眼保健操之外，她就連吃飯、走路、上廁所，都捧着手機看小說。
爲此，她還時常跑到刑偵大隊，與沈倩倩探究細節。
——沈倩倩是林川最忠實的一批讀者了。
“林川同志，你知道嗎，李警官最近有點瘋魔的狀態了。”沈倩倩發了消息，跟林川分享。
“李姐怎麼了？”林川回覆道。
“她這幾天，一直在看你的小說，聽秦警官說，除了睡覺沒看，其他時間全都是看小說，而且，她最近也常來找我探討一些細節，像是找你的犯罪證據呢，像是小說上癮了一樣。”沈倩倩如實道。
“那你有提供‘我的犯罪證據’嗎？”林川附帶了一個‘好奇.jpg’的表情。
“當然！”
沈倩倩不帶猶豫地回覆道。
“很好！”林川像是很欣慰一般。
“你這個反應很奇怪！”沈倩倩疑惑道，按照往常，林川這時候是要狡辯的。
“我推薦她去看我的小說的，看來效果不錯。”林川笑道。
“你推薦的？”
沈倩倩微微一怔。
“我一個作者，推薦一下自己的小說，不是很合理嗎？”林川反問道。
“合理吧，不過，你不擔心她找到你的犯罪證據嗎？”
沈倩倩又問道。
林川回覆：“我還擔心她找不到呢，她找得越多，對我越有利！”
小說中的犯罪證據越多，便說明林川對於這一類的犯罪體系，瞭解地非常透徹。
因此，林川希望李彤能夠看的出來。
這樣一來，便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講解、演示。
小說，儼然成了他的名牌。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沈倩倩回覆道，“不聊先，李警官來找我探討細節了，我多提供一點你的犯罪證據。”
“多謝了。”林川回覆。
“到時候你進去了，別怪我就行。”沈倩倩開了個玩笑，調侃道。
隨後，兩人結束了聊天。
李彤出現在沈倩倩面前，特地把沈倩倩邀請到‘國際刑警安陵聯絡辦公室（臨時）’裡去。
兩位優秀的刑警，沉浸到林川的小說當中去，相互探討。
沈倩倩溫故知新。
李彤的視野，也拓寬了非常之多。
同時，兩人對林川的看法，改觀了一次又一次。
這樣的情況，一連持續了一個多星期。
1月9日。
“謝謝你，倩倩。”
李彤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沈倩倩。
沈倩倩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不客氣。”
“咱們今晚一起吃個飯？”李彤打心底裡感謝沈倩倩，這個年輕的姑娘，給她提供裡不少關鍵性的幫助，否則，她現在可能還在林川的小說中沉淪。
沈倩倩婉拒道：“李姐，今晚我已經有約了。”
“是林川嗎？”
李彤笑道。
沈倩倩擺手道：“不是林川，是欣欣，林川的女朋友。”
“這樣呀。”李彤看了眼沈倩倩，笑了一下，“那我再挑個時間。”
“好。”
沈倩倩點點頭。
隨後，兩人道別，沈倩倩離開辦公室。
辦公室內，只留李彤一人。
桌上，擺放着三個記滿筆記的本子，其中的文字密密麻麻，排列整齊，這些都是李彤與沈倩倩在這些天裡，從林川的小說當中整理出來的資料。
這還是精簡版的。
如果全部記錄，只怕要十多個本子。
李彤淺淺呼出一口氣，又翻了翻這三個本子，將其中的內容，再次印在心上。
她以爲，這些內容，幾乎可以作爲機密封存在警局的檔案室內。
可是，這竟然是從小說當中整理出來的。
實在難以想象。
她收拾好三個本子，然後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打給趙海平。
嘟嘟嘟！
“小李。”
電話裡，趙海平的聲音傳出，渾厚而威嚴。
“老趙，我有重要情況彙報。”李彤語氣平緩而鄭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
“你那邊有什麼新的進展嗎？”趙海平問道。
“針對摩根與百盛兩大集團的進展暫時沒有，不過，針對林川的進展，取得重大突破！”
李彤的話，讓趙海平怔了一下。
他疑惑道：“針對林川的進展？”
李彤點點頭，肯定道：“對，這些天，我專門研讀林川的小說，包括《黑冰》《王牌特工》《這個殺手太過專業》《孤注壹擲》等，有驚人的發現。”
趙海平沉默了一下。
他這一代人，對於小說，也許只在學生時代經常看。
趙海平成爲刑警之後，能沒有什麼時間看小說了。
至於研讀小說？
那似乎是四大名著那種級別的典籍，才用研讀二字吧？
李彤跑到安陵警局，怎麼研讀起林川的小說了？
“你說說看。”
趙海平沉吟片刻，說道。
李彤道：“我發現，林川是個嫉妒危險的人物。”
“這話怎麼說？”
“準確地說，他是完美犯罪的最佳實施者，也就是犯罪天才！”李彤鄭重地說道。
“犯罪天才，你是從他的小說當中看出來的？”
趙海平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
李彤點頭道：“是的，我從他的小說當中看到，他有能力覆滅摩根、百盛兩大集團！”
“嗯？”
此話一出，趙海平頓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