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牀,想要到客廳找一片退燒藥吃,剛好被地上的枕頭絆到,頭重腳輕,差點摔了一跤。
這時候,如果有人來扶我一把就好了,如果有個人能給我倒一杯熱水,在我旁邊陪伴我就好了。
林威就在樓上,只要我大喊一聲,他就一定會下樓。
可是,因爲寧宇的事,我們已經開始冷戰,我現在又向他求救,豈不是太厚臉皮?
算了,我自己撐一下就好。
扶着牆壁,慢慢挪動步子,一直到客廳,電視旁邊的櫃子裡找退燒藥。好死不死,上次林威生病的時候,我把藥箱拿到樓上去了,現在,櫃子裡空空如也。
這大概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吧,我害寧宇流落街頭,老天爺讓我生一場病。
沒有藥,只能倒一杯熱水,喝了,又一步一步挪回牀上。
睡覺,說不定睡醒了就好了,這樣對自己說,緊緊閉上眼睛,一陣頭疼襲來,根本就睡不着。
這一整夜,不知道怎樣熬過去,後來,好像還出現幻覺,自己走在一條很細很細的鋼索上,兩邊有很多人,都用冷漠的表情看我。
我大喊,有沒有人來扶我一把?!
沒有人理我。
我不敢往前走,可是又沒辦法停下,只能一邊吼叫着一邊流淚。
再後來,眼前一黑,什麼知覺都沒了。
待我醒來,天好像已經亮了,環顧四周,我並沒有在自己的牀上,目測應該是在醫院。想動一下手臂,發現右手插着針頭,正在輸液。
手背插針頭的地方,蓋了一條毛巾,熱熱的,本來冰涼的藥水,經過毛巾的時候,變暖,再流進血管。
然哥,你醒啦,你可把我哥嚇死了!你知道嗎?你發燒三十九度五,整個人都燒糊塗了!
說話的人是段震,穿一件運動外套,就坐在牀對面的沙發上。
林威呢?
這是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我哥去燙毛巾了,他說藥水太涼,怕刺激你的血管,就拿了兩條毛巾,不斷到外面用熱水燙,交替着放在你的手背上。
噢,原來如此。
我現在大概可以搞清楚狀況,昨晚我發燒了,林威不知什麼時候發現我暈倒在牀上,就跟段震兩個人把我送到醫院。
這個林威,還算有良心,只是他會這麼體貼,我還是第一次見識。
沒一會兒,林威從外面進來,果然手裡拿着一條毛巾,還冒着熱氣。
見我醒了,也不跟我說話,只是把我手上快要變涼的毛巾拿走,把剛燙好的毛巾換了上去,因爲熱,我忍不住哼了一聲。
怎麼了?
有點燙!
忍着!
說完這句,沒有看我,又拿着那條涼掉的毛巾出去了。
他這樣進進出出多少次了?
林威離開後,我忍不住問段震。
段震眼睛看着門外的方向,好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才說,我都數不清了,反正從你開始輸液,他就一直這樣跑來跑去。
我擡起頭,看着輸液袋裡的藥水,已經過半,看來,林威已經這樣折騰了好一陣子。
這個笨蛋,幹嘛要這麼麻煩呢?我又不是白雪公主,哪有那麼嬌氣,藥水涼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然哥,我真的好羨慕你,我以前總覺得我哥是一個又自私又冷漠的人,他除了長得帥,有個性,再沒有任何優點。
但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他的冷漠,只是用來對待他不喜歡的人,而對真正喜歡的人,原來可以這麼體貼。
段震說完,嘆了一口氣。
我正要說些什麼,林威拿着燙好的毛巾,又從外面回來了。
算了,別折騰了,我又不怕涼,你這樣跑來跑去的,不累嗎?
我試圖阻止林威,像我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老gay,不值得林威對我這麼好。
林威給我換過毛巾,擡起頭,竟白了我一眼。
我就樂意跑!用不着你管!
說完,又起身出去了。
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吧,懶得理你。
閉上眼,索性什麼都不管,一陣睏意襲來,又睡了過去。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液已經輸完,沙發上,只剩林威一個人坐在那兒,低頭看手機。
段震走了?
我問。
打工去了。怎麼?有我一個人照顧你還不夠嗎?
林威擡起頭,又恢復平時那種尖酸的語氣。
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嗎?你如果不願意照顧我,也可以走啊,我又沒求你呆在這兒。
明明應該感謝林威,可是看到他那個死樣子,又實在忍不住發火。
業大媽,你讓我怎麼跟你好好說話?你知道你發燒時一直在說胡話嗎?我作爲你的男朋友,一邊照顧你,一邊聽你嘴裡念着寧宇的名字,你想想我是什麼感受?!
什麼?怎麼會?……
我想狡辯,可根本找不出任何一句像樣的話來。
業大媽,我跟你說實話吧,從頭到尾,你跟寧宇之間發生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你從我這裡拿錢,轉借給他,包括你們在野地裡幹過的那件事兒……一直以來,我不想拆穿,是因爲我怕傷害你,我一直用各種辦法保護你,讓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可是你,你他媽的就是一個大傻逼!
這世界上到底誰是真心對你好,你真的感受不到嗎?!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那一次拍片,寧宇受傷並不是意外,那把刀是我特意放在那兒的,我已經警告他很多次,讓他離你遠點兒,可他就是不聽,所以,我纔想給他一點兒教訓。
我看着林威,就好像在看一個從來都不認識的陌生人。
爲什麼?爲什麼每個人都在騙我?!
爲什麼每個人都把我當成傻子,並且用各種方式證明我有多傻!
林威……你真的好惡心!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林威走了,我出院以後,也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曬麗家。
曬麗要去上班,只留我一個人,躺在她和大熊睡過的牀上,無聊發呆。
林威到底是個什麼人呢?我一直以爲,他只是對什麼事都不認真,不在乎,僅此而已。沒想到,他也跟寧宇一樣,城府這麼深,隱藏得這麼好。
雖然,他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爲了我好,可是我不能接受一個人一直騙我,坦誠相待真的有那麼難嗎?
這樣的人,就算他真的愛我,就算我們以後生活在一起,我也不會開心吧。
每天都要想着,他說的這句話是真的嗎?他做的這件事有沒有背後的目的?如果相愛是一件需要鬥智鬥勇,這麼複雜的事,那我寧願放棄。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開門的聲音,不是曬麗,而是大熊回來了。
現在,曬麗跟大熊又恢復了同居的狀態,兩個人再過幾個月就要結婚,重新住在一起也無可厚非。
曬麗說,你心情不好,讓我回來給你做個午飯,我買了魚,還有排骨,想吃哪個?
大熊站在臥室門口,好久不見,他竟然清瘦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