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蘇靖從懷裡掏出一張卡交到蘇樂顏手中,“你拿好,密碼是你的生日。”他說,“這錢是爲你留的,其實,這些年我心中一直有愧,總希望有一天,我們父女倆能冰釋前嫌。還好還好,總算是了了我一樁心事。”
蘇樂顏拿着卡,眼含淚花深情的喊了一聲“爸!”
“這些年讓你吃了那麼多苦,真的對不起。”蘇靖說:“現在想想,還真是不應該。”
“爸,別說了,一切都過去了。”面對蘇靖誠心的懺悔,蘇樂顏全完接受了他的道歉。
人往往就是這樣,在你失去所有時才知道什麼最好。
在生病昏迷的那段日子,蘇靖雖不能說話,但他卻有感覺,還能聽見所有人說話,他聽到張華對他的抱怨,聽到蘇惜冉和蘇世嘉對他的厭惡,唯獨沒聽到蘇樂顏的聲音。
那一刻,他心裡就很清楚,誰纔是真正對他好的人。
他醒來後,原想試試蘇世嘉對他的態度,本想把手中這筆錢給他們,卻沒想,換來的卻是蘇世嘉的嘲諷,他心灰意冷,最後,將這筆轉存到了蘇樂顏的名下,並且以她的生日做爲密碼。
今天,他終於找到機會,將僅有的一筆錢交給了蘇樂顏,也算是對她的一點補償。
然而,他的這些改變,在張華看來完全是不可理喻的。
所以,當張華看到他們父女倆手挽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時,她滿腔怒火無從發泄,於是,她拉動檔杆,腳猛踏着油門,朝他們開了過去。
“小心!”蘇靖不經意間轉頭,發現一車黑色轎車正朝他們駛來,那速度之快,快得讓他竟有一秒的時間反應。
他猛力的將一旁的蘇樂顏推開。
只聽見“砰”的一聲,蘇靖的身體在空中飛重,重重的撞擊在檔風玻璃上,又彈到十米遠的地方,車撞進了綠化帶裡。
從事情發生到結束,不過短短一分鐘。
蘇樂顏從地上爬起來,跑到蘇靖身邊,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蘇靖,她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淚,一滴一滴,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往外掉落。
伸手顫抖的雙手,想去抱起蘇靖,卻又不知該住哪兒下手,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了他。
“爸……”她小聲的,用着顫抖的聲音喊道。
蘇靖緩緩睜開眼,輕微的皺了下眉,看着淚如雨的蘇樂顏,艱難的扯動了一下嘴角,用勁全力說道:“樂顏,爸爸這一生對不起你,我,這就去天堂給你媽媽請,罪——”
他的“罪”字剛出口,頭一偏,全身癱軟了。
“爸,”蘇樂顏小聲喊着,生怕吵醒剛剛睡過去的蘇靖。“爸……”她又試圖喊了一聲,可是,蘇靖一點反應也沒有。
蘇樂顏仰天長嘶一聲“啊——”
“爸——”
她的聲音是那麼的悲慟,那麼的痛徹心扉。
剛剛纔找到的父愛,就這樣一下,沒了。
老天,你是存心的嗎?
爲什麼?
爲什麼?
圍過來的路人越來越多,好心的人報了警,等交警過來時,張華拖着受傷的身體從車
裡爬了出來。
她爬到人羣中,看着躺在血地裡的蘇靖,她突然狂笑起來。
瘋了,這一次,她是徹底瘋了。
一心想害死的人安然無祥,而無心害死的人卻登了極樂。
蘇樂顏小心翼翼的將蘇靖抱在懷中,任那鮮血浸印在自己身上。
一旁的張華一會兒拍手叫好,一會兒又痛哭流涕,交警只好將她拉到一側。
宮野帶着保鏢四處找人,他們從蘇樂顏出事的地方開始找起,一路沿途尋問,終於找到了蘇樂顏所在的這一街上。
遠遠的看着一羣人圍着,他伸手拉一個正朝那人羣跑去的路人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路人說:“出車禍了,聽說還死了人。”
宮野鬆開那路人,呼吸一窒,心緊緊的揪在一起。
他朝那人羣走去,腿如同灌滿了鉛,每挪動一步,他的呼吸就緊一寸。
蘇樂顏,你要好好的。
蘇樂顏,你若有事,你就算做了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蘇樂顏……
他扒開人羣,首先看見的是一地鮮血,再看一個男人躺在血泊中,蘇樂顏抱着那個男人哭得肝腸寸斷。
見蘇樂顏沒事,宮野緊張的心一下鬆馳下來。
他走到蘇樂顏身邊,輕喊一聲“老婆”。
蘇樂顏緩緩擡起頭,痛苦的看着宮野,良久才靠到他懷裡,一邊滑潤一邊說道:“野,我爸他……”
“我知道,我知道。”
宮野心疼的將蘇樂顏抱在懷中,嘆了口氣說道:“這也許是他最好的結局。”
真的嗎?
可是,她纔剛剛得到父愛,都還沒來得及享受,這愛就嘎然而止。
她用着憤恨的目光盯向一旁已經發了瘋的張華。
她推開宮野,放下懷中的蘇靖,站起身,帶着滿的血一步一步向張華走去。
張華驚恐的看着朝她走來的蘇樂顏,那眼中充滿着殺氣。
蘇樂顏每走一步,張華的身體就向後退一步。
可是,不管她怎麼退,蘇樂顏最終都是要抓住她的手,將她拖到蘇靖身邊,指着躺在地上的蘇靖說道:“你是想殺我是嗎?可是,你沒想到,你撞死了你的丈夫,一個疼愛你的男人!張華,你到底有多恨我,無時無刻不想着要至我於死地!”
張華全身發抖,又眼恐懼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蘇靖,雙手連連擺晃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嘴裡囈語着。
“你別裝了,我知道你是想逃避法律的制裁,可是,你逃得過靈魂的制裁嗎?”蘇樂顏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憤怒過,如果可以,她願意親手殺死這個女人。
“小姐,請節哀。”這時,一位年輕的交警走了過來,她將張華拉到一側,說道:“我們要做一下筆錄,你請配合一下。”
“你找她做筆錄去。”這是蘇樂顏第一次撒潑,她充滿怒火的眼死死的盯着張華。“這一切都是她的功勞,你找她去!”
“xiao\jie,xiao\jie,請……”
年輕的交警上前想抓蘇樂顏的手臂,卻被走過
來的宮野阻止,宮野眼中的火足可將他化爲灰燼。
“這位先生……”年輕交警看着宮野,“請配合一下。”
這時,救護人員已將蘇靖擡上救護車,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刻,蘇樂顏衝了過去。
她要強行上車,不管那些醫生願不願,她都要陪着蘇靖走完最後一程。
蘇樂顏上了車,宮野趕緊跟了上去,他要陪着,在她最難過的時候,他要陪她一起度過。
張華的結局是什麼,蘇樂顏沒興趣知道。
不過,出於人道,她還是打電話給了蘇世嘉。
至於蘇世嘉要不要去見張華,蘇樂顏也沒興趣知道。
蘇靖的後事由蘇樂顏全權負責。
她呆坐在那裡,看着已蓋上白布的屍體,想着這白布下的人生前的種種。
雖然大多回憶都是痛苦的,但蘇樂顏在想,當初若是沒有他,也不會有今日的自己,所以,她怎麼說都要感恩於他。
這個世界上最難回報的就是父母恩。
母親走得早,她無法回報母親的生育之恩。
如今,父親也走了,本想好好的進進孝道,可子欲孝而親不在。
“樂顏,要不要去休息會兒?這裡我來守。”宮野看着失魂的蘇樂顏,心中有說不出來的痛。
蘇樂顏不說話,只搖頭。
“聽話,去休息會兒吧,順便換身衣服。”看着滿身血跡的蘇樂顏,宮野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他第一次覺得找不到話題,而他又不能用命令的口吻跟她說話,只能哄。
蘇樂顏還是搖搖頭。
她不想走,就這樣靜靜陪着他,哪怕不說一句話,也好。
至少感受到他還在身邊。
一旦離開後,這種感覺也會隨之消失,從今以後,她就變成孤兒了。
雖然身邊有宮野,有兒子陪伴,但卻不能和父母的恩情相提並論。
儘管這一生,她在蘇靖身上並沒有得到多少愛,可他終歸是她的父親,不是嗎?
“蘇樂顏,你總這樣是不行的。人死不能復生,這個道理你不懂嗎?”見蘇樂顏坐在那裡紋絲不動,宮野的火蹭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可不管宮野說什麼,蘇樂顏都傻坐在那裡。
這時,顏舒帶着蘇以念趕到了醫院。
“媽咪——”
蘇以念看到滿身是血的蘇樂顏,嚇得一下撲上去緊緊抱着,“媽咪,你怎麼了,你怎麼了?”他哭着用手去擦蘇樂顏臉上掉下的淚。
蘇樂顏終於有迴應了,她看着蘇以念,半天,才喃喃道:“兒子,媽媽現在是孤兒了。”說完,緊緊地抱住蘇以念。
因爲抱得太緊,蘇以唸的臉被憋得通紅。顏舒發覺勢頭不對,一把扒開蘇樂顏的手,將蘇以念拉了出來。
突然失去孩子的蘇樂顏,猛的站了起來,雙目憤怒的盯着顏舒。
“樂顏,你,你幹嘛?”顏舒從來沒見過蘇樂顏如此兇狠的目光,她抱着蘇以念害怕的向後退了兩步。
“媽咪,媽咪,你怎麼了?”蘇以念嚇壞了,他哭着喊着,試圖想喚神智有些迷失的蘇樂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