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佑天擡眸,望見那張熟悉而親切的臉,心中百味陳雜。對面的那個男人,是他的親叔叔,是天朝最高權利的擁有者。幾年的帝王生涯,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讓慕軒從骨子流露出一抹威嚴之氣。如此刻這般,即使慕軒給了慕佑天一個溫暖的笑容,卻摻雜了一些王者的倨傲在裡面。
慕佑天微微一怔,下意識的朝前一步,湊近慕軒的身邊,刻意壓低聲音,卻依舊難以掩飾聲色中的雀躍。
“七叔,你怎麼來了?”慕佑天激動極了。他更是甚少在人前流露出,像現在這般真實的情緒。
慕軒下意識的擡起胳膊,將大手覆蓋於慕佑天的頭上,如同從前每次見面那般下意識的比量身高:“又長高了!”
他頓了一下,又難以掩飾心中對慕佑天的喜愛,狠狠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再次開口繼續道:“自從接到你的飛鴿傳書,得知你人在軍中之後,七叔一日都不能安。若是不能過來見你一面,恐現在你七叔連奏摺都批閱不了了。”
慕軒用的是半開玩笑的口氣,此言一出,一下子便成功的讓慕佑天摒棄了從前心中所有的戒備。
“七叔,可真能拿侄兒打趣。”慕佑天笑嘻嘻的說道。
看到冷俊的少年,脣角邊那抹燦爛的笑容,慕軒募的驚了一下。他的神色陡然變得暗淡,似有些失神。
“七叔,你怎麼了?”慕佑天察覺到他臉色不對,遂上前關心的詢問道。
“唉!”慕軒長嘆一聲,面色哀傷而無奈,“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四哥。若非四哥厭倦了朝堂紛爭,這天朝的大好河山理應是被四哥所掌控。”
慕佑天心中咯噔一緊,下意識的擡眸望向慕軒。恰好瞧見他的七叔,面上流露出真實的濃濃的哀傷之意。
那塊懸在心中的大石頭,陡然落地了。
“慕佑天,你可真是個多心之人。你縱然懷疑誰,也不能不無端懷疑七叔。他與爹爹那般交好,如今又是一朝君主,怎會刻意拿話語來試探你?”慕佑天暗自在心中不斷的責備自己。
“七叔,你毋須如此自責。無論做出怎樣的決定,都是爹爹的心意。現如今,他與孃親在黔州生活的逍遙快樂,也未曾虛度此生!”慕佑天想了一下,遂出言勸說道。
慕旋點點頭,龍顏似寬慰了幾分。
“你說的沒錯!只要四哥他自己覺得逍遙快樂便好!”慕軒終於變得釋然。
龍掌再次用力的拍了下慕佑天的肩頭,慕軒再次開口試探性的詢問道:“佑天,你此番應徵隨軍,可是懷有抱負之心?若是你願意,七叔讓你坐這築城主帥的位置可好?”
慕佑天詫異擡眸,見慕軒眼中並未有絲毫玩笑之意,由此可見他必是有心想要如此安排。
慕佑天幾乎沒有片刻的遲疑,當即便直接拒絕道:“多謝七叔好意,只是佑天現在還沒有這樣的本領。佑天覺得七叔定然能夠理解,佑天想要依靠自己的本領做到相應的位置。”
慕軒聽聞此言,寵溺一笑,隨之慈愛的誇讚道:“好樣的!不愧是四哥的兒子!佑天,七叔發現你現在越發的像你的父親了。”
慕軒望向慕佑天的眼神,除了疼惜之外,現如今還充滿了欣賞之意,他甚至爲有一個這樣的侄兒而驕傲!
龍眸望向慕佑天,他頓了一下,接着自言自語道:“真應該讓宮中的那幾個皇子,來好好跟你學習一番爲人入仕之道。”
他的話語中有着強烈的,遺憾的意味。
莫名的,面對已爲皇帝,置身於高處多年的慕軒,慕佑天的心中陡然而生一種強烈的疏遠。他不得不承認,他的七叔的心境,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許多。
“七叔,你此番前來,可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慕佑天凝眸,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注視着面帶慈愛微笑的慕軒。
在慕佑天的潛意識裡,總覺得他的七叔絕對不會僅僅因爲來看望他,而親身跑來這距離京城千里迢迢的築城來。
慕軒聽聞,微微愣了一下,龍眸詫異的盯着慕佑天,眼神中盡是不敢置信。
“慕軒你怎知七叔有特殊的任務要交給你?”既然被慕佑天猜中,那慕軒便決定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那緊緊擰在一起的濃密的雙眉,那雙星眸中若隱若現的洞悉世事的光芒,簡直像極了年輕實話的慕辰。
“這小子分明就是四哥的翻版!”慕軒禁不住再次在心中暗歎道。莫名的慕軒竟然對這個年僅十幾歲的侄兒,陡然生出幾分戒備之心,他總覺得慕佑天的身上有太多的與他的四哥慕辰相似的地方。
慕佑天勾脣一笑,星眸中眸光一閃,神色坦然道:“七叔毋須緊張,這是侄兒的猜測。”
慕軒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心中那繃緊的琴絃募的放鬆了。
他斂眸一笑,湊近慕佑天,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到的聲音,小聲耳語道:“七叔得到密報,據探子回報,韃靼的九公主現在正在我天朝境地。更爲確切的消息是,那九公主應在築城。”
慕佑天聽聞此言,神色微微一變,他竭力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面色依舊如常。
“那七叔想要侄兒做什麼?”儘管心中早已經兵荒馬亂,但是慕佑天的表面上依舊維持着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
事關耶律傾城,即使面對慕軒他也不敢將耶律傾城的行蹤暴露出來。儘可能的保護耶律傾城的安危,這纔是慕辰心中最重大的心事。
慕軒神秘一笑,再次小聲開口道:“若是能夠成功的找出韃靼公主,我方在與韃靼的對峙中,便能夠佔據絕對的優勢地位。”
慕佑天募的瞪大眼睛,眸中竟是詫異之光,“你是想找出那韃靼公主,在交戰之時,做爲兩軍對戰人質嗎?”
慕軒並未否認,而是徑直點了點頭,“這無疑是最大的用途。”
他略微頓了一下,再次神秘一笑,眼神隨之飄遠,繼而纔開口道:“自古以來,兩國交戰,一國中被俘虜的公主除了做爲人質之外,還有一個更好的去處,便是通過聯姻來達到國與國之間的友好關係。”
這句話無異於如晴天霹靂一般,自慕佑天的頭頂轟然一響。
星眸中的亮光隨之一陣暗淡,讓慕佑天心裡覺得異常不是滋味,他只覺得彆扭極了。
“那七叔的意思,可是想讓侄兒找出韃靼的九公主,或是做爲人質,或是與某一位皇子聯姻?”慕佑天儘量使自己的聲色一如往昔般平靜,卻怎麼都無法抑制住內心的波濤洶涌。
腦海中募的閃過耶律傾城那張調皮而嫵媚的臉龐,耳畔邊也隨之閃過那聲聲甜甜的夫君稱呼。一想到這些,再想到耶律傾城現在的艱難處境,慕佑天心中募的一痛。一種酸澀的說不出的滋味,在他的心底蔓延。
“不,我決不能把傾城交出去,即使是七叔也不能告訴他真相。”慕佑天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無比堅定的念頭。
“只是那韃靼的九公主,侄兒未曾見過,又該如何尋找?再者爲了儘快的找到她,爲何七叔不將此事託付給吳將軍,而是秘密的交予侄兒?”慕佑天心中疑惑極了,禁不住好奇而不解的詢問道。
“此事必須秘密而行,怎可大張旗鼓而行事?此等事情必須要絕對保密,若是被韃靼的人知曉,必然會引起新的禍患來。”慕軒面色凝重,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身爲一朝帝王,他做出任何一個重大決定的時候,都必須要瞻前顧後,不能任性而爲。
“此差事到底是接還是不接呢?若是接手,必然很麻煩。可是若是不接手,七叔必定會換做旁人去調查此案,如此一來想必事情會變得愈加複雜。”慕佑天心念一動,禁不住在心中暗自自我掙扎道。
他想了良久,終究做出了一個果斷的決定。
“好!既然七叔如此信任我,那我便盡力去做!”慕佑天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過後,面色嚴肅的保證道。
“好!如此甚好!此事若是由你接手,那七叔便可安心了!”慕軒似乎很是開心,頓時龍顏大悅道。
慕佑天心中卻很不是滋味,很是爲耶律傾城的安危擔憂。
“必須要想辦法,儘快將傾城送回黔州去。若是讓她繼續留在築城,勢必會被楚世勳或者是七叔的人給找到。若是那樣,她便會再次置身於水火之中。”慕佑天暗自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明日便找人送耶律傾城出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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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軒的到來,瞬間讓軍中的士氣陡然高漲。皇帝親來前線,探望衆位守將和兵士們,此舉足以說明慕軒是個多麼愛民如子的帝王。一時間,慕軒這個皇帝愈加得軍心。
慕軒在軍中呆了足足三日,三日後才離開築城,重回京城。這三日,他日日傳召慕佑天,更是時時刻刻與他閒聊。如此一來,慕佑天便不得不常伴左右,無半點可分身之術。送耶律傾城回黔州的計劃,不得不一再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