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地勸慰着自己,這樣已經不錯了,至少比起其他女人來,她在他這兒是不一樣的。可內心裡又忍不住冒出另外的聲音來。他接受自己,只是因爲自己的父親收留了曾經落魄的他,只是爲了感恩。他還有一個兒子,和夏如水生出的兒子。夏如水其實沒有想象的那麼壞,至少在五年前那件事裡,她是情有可原的。
冷汗,莫名地淌出來。如果宮峻肆知道五年前那件事她不是有意的會怎麼樣?
“肆。”她低叫起來,“你……相信夏如水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宮峻肆的聲音透着不悅。
“沒……只是突然想知道。”她虛弱地應付着。
宮峻肆揚了揚脣角,“放心吧,她沒有值得可信之處!”
“是嗎?”看着他的背影,她努力將不安壓下,迅速追上他,“還沒恭喜你呢,沒想到洋洋竟是你的兒子。肆,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把洋洋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疼的。”
宮峻肆的步子微微凝了一下,卻終究沒說什麼,大步朝前走。
天又亮了。
夏如水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閉過眼,洋洋的事情擾得她不得安寧。她站起來,整個人因爲虛弱而搖搖晃晃的。
“夏小姐。”
門打開,露出了蔡雪的臉。她今天精神極好,脣上點染着脣彩,漂亮極了。
“蔡小姐。”夏如水驚訝地看着她。
蔡雪大方地走進來,“我是代表肆過來的。”她將一疊資料放在了桌面上,“肆要洋洋的撫養權,從此以後,洋洋歸他撫養。”
夏如水微微啓脣,被這突來的消息震得腦袋一片麻木,“什麼……意思?”
“條款都寫在這裡,夏小姐自己看吧。”蔡雪始終保持着那份優雅,脣角卻無法掩蓋地勾起一抹快樂。她怎麼也沒想到,宮峻肆大清早會給她派這個一個任務。
夏如水低頭,逐一讀着那些條款,越讀,臉越白。
“不……不可以。”她再也看不下去,將資料推開,“我不同意!洋洋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條款裡清楚地寫着,宮峻肆要全盤接手洋洋的撫養權,從此以後,她跟洋洋不再有任何關係。而作爲交換條件,她可以離開這裡,徹底自由了。
“夏小姐,您應該清楚,這對您和洋洋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如果不是因爲洋洋,肆是不可能這麼大方的。”蔡雪冷聲勸着。宮峻肆這麼做正是表明態度,跟夏如水不再往來,她可以高枕無憂地擁有那個男人。
雖然要做個後媽,但她已經很知足了。
“不,你不理解。”蔡雪永遠也理解不了一個母親的心,就算再苦再難,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親骨肉。
“求你,去勸勸宮峻肆吧,你們會結婚,會生你們自己的孩子,沒有必要把洋洋帶走。”
若是能這樣,她當然是希望的,但宮峻肆取得孩子的態度如此之堅定,她又敢說什麼。
“夏小姐,您最好考慮清楚,肆要的東西從來是沒有要不到的。您不籤這些也可以,總之,從今天起,洋洋都不會回到您身邊了。”
夏如水叭地坐到了地上。她何嘗不清楚,自己根本沒有半點能力跟宮峻肆爭。
“所以,夏小姐還是離開吧。”蔡雪好心地遞來了支票,“有了這些錢想到哪裡去都可以,夏小姐如果不方便,我可以給您訂機票。夏小姐還年輕,生活還可以重新來過,找一個心儀的男人結婚,以後也一樣還會有孩子的。”
不一樣!
她的心早就乾涸,哪裡還可能去找別的男人結婚!她的全部希望只剩下洋洋了啊。她沒有接支票,只用力抱着自己的頭,感覺到的只有滅頂的絕望。
真的沒有退路了嗎?
她猛然抓住蔡雪的臂,“幫幫我,讓我留下來吧,哪怕做傭人,只要讓我留下來就好!”
蔡雪無情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抱歉,夏小姐,這個我沒辦法幫到您。”她就是希望夏如水離開走得遠遠的,讓宮峻肆一輩子都看不到。
夏如水的希望徹底破滅!
“夏小姐在明天之前離開吧,否則肆做出什麼事來我也沒辦法保您。”留下最後的警告,她擡腿就走。把夏如水一個人落在屋裡,無助地抱緊了自己,像一隻被人拋棄的小動物。轉眼之間,她便失去了洋洋,失去了最後的支撐……
閉閉眼,眼淚滾滾而下……
終究,還是被趕了出去。不久之後,進來了一批人,橫蠻地拖着她,將她丟在了宮宅外。大門,在她面前無情地關閉。
薄薄的門,隔開的卻是她和洋洋的那份深深的感情。她在房外拍了許久的門,沒有任何人理她。
“別敲了,沒用的。”背後,小純冷冷地提醒,看她的目光依然透着淡漠,“宮先生已經對你法外開恩,你該跪下來感謝他纔是。夏如水,你還真是有算計,知道生下他的孩子。你知道宮先生爲什麼不殺你而選擇放了你嗎?因爲他不希望少爺痛苦,不想有一天讓他面對父親殺害母親這個事實。”
“不過,像你這樣的母親,只會給自己的孩子丟臉。你要他長大後知道,爲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他的母親曾經背叛了父親嗎?這些事是瞞不下去的,所以,最好的結局是你離開。像你這樣的女人,也根本不配做少爺的母親,因爲你,永遠是他的恥辱!”
是嗎?是這樣的嗎?夏如水軟軟地倚在門扉上,再也沒有了力氣。她痛苦地閉了眼,就算她是無意,又能挽回什麼?
“快走吧!”
小純無情地驅逐她,眼裡滿滿的嫌棄。邁開腿,她一步一步往外走,卻完全不知道該去向何方……
突然眼前一黑,她像木頭般栽了下去。
醒來時,夏如水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確切說,只是一家診所裡,簡易的病牀剛好容她一個人,屋裡顯得壓抑。
小純冷臉坐在她面前。
“是你……救了我?”她輕聲問,感覺身體虛弱極了。
小純看她醒來,目光愈發冷了一些,“我不想宮家門口莫名其妙死了人,所以順手把你帶過來了。既然還活着那就該上哪兒去哪兒吧。”
說完,她擡步就走。夏如水想叫她,最終還是閉了嘴,她知道小純並不待見她。再躺了一會兒,感覺有力氣了些她才走出去,此時發現身上並無分文。
沒有錢,她連醫藥費都付不了。
正當她爲難的時候,護士卻告訴她,醫藥費早就交過了。顯然,是小純幫她付的。小純雖然說話難聽,但心地使終善良。
她默默記下錢數,想着等掙了錢再還給小純。
因爲有洋洋在,她不能遠行,留在了本市。她的運氣還算不錯,當晚便找到了一家酒店,進去做服務員。經理對着她打量了許久,她的衣着過於寒酸,人瘦得極爲誇張,但臉蛋漂亮,所以勉強接受。
酒店裡有現成的住房,她當晚就搬了進去。衣服不用擔心,酒店會發工作服,但會從第一個月的工資里扣,吃飯也不用擔心,酒店都包。
夏如水覺得無比滿足,其實在跟允修一起生活的日子裡,她最大的希望就是離開他,然後尋找一份穩定的工作養活洋洋和爺爺。如今自由了,工作有了,洋洋和爺爺卻沒有了……
那晚躺在酒店的牀上,她淚流滿面,哭了一夜。
清晨起來,眼睛腫得高高的,她不斷地用冷水澆也沒起作用。
經理看她腫着雙眼睛,十分不高興地批評了數句,“好在現在只是培訓期,若真的開工上班,你這個樣子會讓客人反胃的。”
“對不起。”經理說的是實話,她歉意地道,“下次不會這樣了。”
經理點了點頭,“我們這酒店是本市最高檔的,住進來的客人非富即貴,任何時候都要注意自己的禮儀外貌,不能讓客人不舒服。”
她一直知道這是本市最好的酒店,才抱着試試看的心態進來了,沒想到經理會錄用她。培訓期是十天,如果不合格,會被中途辭退。夏如水在內心裡爲自己鼓勁,一定要做到最好,爭取留下來。
所以,她學起東西來格外賣力,加上本就底子不錯,又在豪門裡生活過,接受能力比別人快許多。經理原本還板着臉對她不滿,在經過一輪的學習之後,對她早就刮目相看,甚至讓她爲其他一道同來的新入人員做示範。
白天工作學習都極爲忙碌,倒還好,一到了晚上,思念就滾滾而來,她整夜都無法入眠,想的全是洋洋。他現在怎麼樣?會不會害怕?病情有沒有得到控制,沃倫醫生什麼時候給他動手術?
真想到洋洋身邊去看看他啊。
宮宅並不遠,坐幾個站就到了,但卻像阻隔了千山萬水一般。有時實在擋不住對洋洋的思念之情,她會跑到宮宅門外去,明知道進不去,卻總想着能守在離洋洋最近的地方也是好事一件。
她不敢呆在正門,一直守着偏門。守了大半個月,她終於守到了從裡頭出來的小純。不顧一切,她奔了過去,“小純。”
看到她,小純臉上透出一股明顯的厭惡之情,“怎麼還在這裡?”
夏如水侷促地立在她面前,“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問問洋洋的情況。他……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