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節 阿正的忠告

阿正死了,死的很突然,他只給小正留下一大箱子的書。但阿正死的很安詳,因爲他死的時候小正就在他身旁。

百家宴整整擺了三天,這三天小山村就像過年一樣熱鬧,而阿正也突然又像變的年輕了一樣,雖然頭髮依舊花白,但卻不在需要人攙扶,跟着大家一起忙裡忙外,現在想來這大概就是老人們常說的是迴光返照吧。

阿正的死給小正帶來了的很大打擊,他親眼目睹了祖師的死,又親身經歷了朱老爺的去世,本想陪着父親安享天年,可父親卻也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的人,從出生時讓母親難產而死,到現在自己學藝有成,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卻都一個個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雖然大家都在安慰他,雖然所有人都說不關他的事,可他仍就不能釋懷,於是他決定遠離,遠離他最親近的人,遠離這個生他養他的小山村,他不想再看着親人一個個的死去。

當小正帶個阿正留給他的書走出村口時,子豪還以一如既往的罵着小正忘恩負義,德林還是一如既往的幫小正說好話,小正都聽在耳裡,記在心裡。

七公永遠都是所有人中最明白的一個,他沒責罵小正,也沒有安慰小正,他只對小正說:“小正啊,我記得十年前你離開時,阿正和我說,他說:‘小正走了。’我說:‘走了還會回來的。’他說:‘回來的,不是小正。’我當時沒明白,但是現在,我明白了,你明白了嗎?”

小正滿眼淚光的對七公說:“七公,我明白,但我要對他說,不管哪個小正,永遠都是他的兒子。”

“好,好。”七公欣慰的點頭道:“走吧,走吧。”說着嘆了一口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七公走了,子豪也跟着七公走了,那些不理解小正的人也都跟着一起走了,只有德林目送着小正離去。

看着小正的馬車漸行漸遠,德林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走好啦,我的兄弟,希望有生之年,我還能再見到你。”

小正坐在馬車裡,他沒有回頭看,但是他卻能感覺到德林的哀傷和那一聲嘆息。

“公子,我們去哪,南天鎮?還是朱仙鎮?”福叔一邊趕着馬車,一邊問着車廂內獨自神傷的小正。

小正恍了一下神,長出了一口氣道:“去南天鎮吧,到了那兒你放我下來,就獨自回朱仙鎮吧。”

“公子,這怎麼行,我回去沒跟姑爺交代呀。”福叔一聽就急道。

小正嘆了一口氣道:“沒事的,我寫封信讓你帶回去給莫言大哥,他不會怪你的。”

“這......。”福叔還在猶豫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正篤定的道:“就這樣吧,我實在沒臉再回到朱府去了,況且我本就不算是朱府的客人。”

福叔猶豫了一下道:“既然公子執意如此,那小的就不勉強了。”

小正沒有再回話,而是打開了阿正的書箱,仔細的查點着。

書箱裡面的書很舊,但卻擺放的很整齊,小正知道這些書大多是阿正託送信的老劉頭給他從鎮裡買的,由於阿正的錢不多,所以只能買些別人不要的舊書,當然老劉頭是否有從中得利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想必阿正也不介意這些。

小正拿起一本上面寫着“天下圖志”字樣的黃色書皮的書端詳起來,他記得這是阿正最喜歡看的一本書,當時書買回來的時候沒有書皮,連是什麼書都不知道,可阿正看過之後卻對它愛不釋手,後來阿正就用草紙自己做了個書皮,還給這本書取了個名字叫----天下圖志

也是從這本書中小正知道了天下的格局以及中洲境的一些風土人情,也是從那時開始,小正萌生了走出小山村念頭,雖然那年小正才五歲。

小正看着這本發黃發舊的書,又想起了阿正當年給他講這本書裡的內容時的情景,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淚。

淚水順着眼眶流過臉頰,最後滴落在黃褐色的書皮上,頓時化開一個又圓又大的溼斑,一滴,兩滴,三滴......。

淚水浸透了薄薄的草紙,透出舊書皮上淡淡的字跡,小正仔細的看着這些字跡,他覺這些字跡很眼熟,這字體,這字型,都像是父親阿正的筆跡。

小正也顧不得是否會損壞父親最心愛的書,三下兩下將黃褐色的書皮撕開,露出裡面的字跡,真的是阿正的筆跡,小正圓睜着雙眼確認着。

是阿正的筆跡,沒錯,而且還好像是阿正寫給小正的一封信,小正急不可待的看着阿正留給他的最後的遺言。

“小正,當你看到這些字的時候,我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快要死了,最近,我的身體越來越差,我怕我是撐不到你回來,其實,我也沒想過你會回來,別人總問我,我這麼有學問,爲什麼不出去闖一闖,而要老死在這個小山村,其實,我是害怕,這個世界遠遠超出了我的認知,我害怕我會再次迷失。”

小正疑惑的繼續看着阿正寫給他的信:“也許我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但是我想不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所以我把它告訴你,我的兒子,我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和這裡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這裡待久了我漸漸得知這是一個冷兵器的武俠時代,或許你並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說,這個世界的人打仗用刀劍和武功,我以前的那個世界打仗用的*和大炮,還有等等很多很多這裡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東西,記得小時候我給你們講故事時說的會飛的機器和不用馬拉的車嗎?那些東西都是我那個世界的,這些東西你永遠也不會接觸到它們,所以你也不要去想他們,只當做是小時候聽我講故事一樣。”

小正對阿正信中的內容感到越來越困惑,雖然阿正讓他不要去想,但他真的很想知道,阿正所說的*火炮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們有什麼用。

“小正,你現在肯定還在想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對嗎?。”小正看到這裡愣了一下,驚疑的看了看四周,然後又接着看信。

“呵呵呵,不用害怕,我並沒有看着你,我也不是未卜先知,只是如果換作是我,我一樣會好奇的,而且我瞭解你,你的好奇心,遠比我重的多,但是雖然我知道你真的很想知道,可我真的不能告訴你,不過如果以後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如果你接觸到小時候我故事裡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那麼,希望你記住,那些東西只會給人帶來災難,巨大的災難,這個世界根本不需要那些東西,如果它們出現一定要毀滅它他們,一定要。”

小正看到這裡重重的點了一下頭,他會永遠記住父親的話。

阿正的信繼續道:“這是我給你的第一條忠告,接下來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二條忠告。我的本名叫胡清,在我的那個世界,我是一個地方政府的高官,我名字叫清,但我卻不是個清官,而是個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貪官,我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官員這一種說法,我換一種說法,你知道我們村每年都要交納米糧給歐陽家做爲歐陽家保護周邊村莊不受別的村莊欺負的報酬吧,而我在我們那裡就相當於那個每年都會來我們村定期收取這些東西的管事,我爲了自己的私慾,在原來收取的基礎上多向村子裡收取米糧,而村子礙於歐陽家的淫威,不得不交,這樣除去交給歐陽家每年的定額,多出來的那些就是歸我所有了。”

小正看到這裡輕輕的點了一下頭,他已經明白阿正的意思。

阿正在信中接着說道:“但是,如果有一天,別的管事看不慣,或者是有村子終於忍受不了這種壓榨,向歐陽老爺告發了我,我當然會受到歐陽老爺的懲罰,而我在我那個世界就是被人告發了,但在他們還沒有對我採取行動前,我便連夜逃走了,我躲進了深山,一躲就是三天三夜,水米未進,就在我暈暈忽忽之際,我突然一腳踩空,然後就不醒人世了,當我再次醒來,我就來到了這個世界,當然,我當時並不知道。”

小正繼續認真的看着阿正的信,他實在很難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離奇的事。

“我醒來之後,雖然還是很餓,但是我再也聽不到那些追捕我的人的叫喊聲和呼喝聲,我覺得自己應該安全了,於是我就開始找些東西充飢,就這樣,走了不知道多久,我來到了小山村,當我看到人的那一刻,我再也支撐不住了,我暈了過去,等我再次醒來,看到的就是你媽媽,後來你媽媽給我找了間破舊草屋讓我住下,她還經常給我送吃的,再然後我就幫你媽媽幹活,再然後我就娶了你媽媽,雖然你媽媽不漂亮,但是我覺得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光,再然後就有了你。”

小正看到這裡不由的流下了眼淚,小正從來沒有見過媽媽,更不知道媽媽長什麼樣,父親只和小正說過媽媽是世界上最正直善良的女人。

小正接着看信,信上道:“兒子,別哭,你要堅強,我給你取名叫小正,就是希望你能像你媽媽一樣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我以前犯過很多錯誤,所以我在來到這裡之後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阿正,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再像以前那樣,而要像你媽媽一樣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

阿正的信寫到這裡便結束了,但是小正卻久久地看着最後一行字,心中五味翻騰,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想起了可幽,於是衝着車廂外喊了一聲:“福叔,我們直接回朱仙鎮。”

車廂外,福叔一聲清脆的應答,緊接着是一聲悠長的鞭響,馬車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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