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已經人滿爲患。
患者成排的躺在醫院大廳與走廊之中,到處都是一片哭聲與哀嚎之聲,來回奔走的醫護人員身影匆忙,滿身滿頭都是大汗。
一名抱着藥的小護士十足跌倒在地,看着地面上蠕動的幼蟲與嘔吐的穢物,鼻涕一酸乾嘔了一聲,哭着紅腫的雙眼趕緊爬起,慌張的收拾着地上的藥品,沒敢看周圍不斷呻吟哀嚎,神情痛苦的病人,急衝衝的起身再度的奔跑起來。
整個醫院都籠罩在一片凝重壓抑絕望的氣氛之中。
身處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在跟死神賽跑。
前方有沒有希望,終點在哪裡,並沒有任何一個人清楚。
有的,似乎只是漫長的恐怖與絕望。
小護士奔跑着把藥送進病房之中,開門後是氣氛更爲緊張的急救場面,病人的哀嚎震耳欲聾,猶如殺豬一般,滿地滿牆都是噴灑的鮮血。
一時之間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身處的醫院還是恐怖的屠宰場。
數名醫護圍着病人,幾名護士死死的按着病人,防止其劇烈的掙扎。
“醫生”喘着氣,抱着藥的小護士,帶着滿身的血污,絕望的抽噎道:“醫生,你要的藥,庫房裡已經沒有了!”
主治的醫生轉回頭,滿臉都是鮮血,血紅着滿是眼絲的雙眼,直愣愣的看着哭泣的護士。
“對不起!對不起!”
不知道爲什麼,不是自己的錯,但哭泣的道起歉來。
“你拿的什麼?”
醫生已經忙的沒精神仔細看一眼了,語氣麻木而空洞的說道。
“是葡萄糖!醫生!”
你這傢伙!
我要的是鎮靜劑!
醫生微微瞪大了雙眼,看着這名實習生,已經沒有時間與力氣責罵了。
“滾出去!”
醫生轉回了頭,眼前的病人情況正在迅速的惡化。
非常的迅速!
接連的十來臺手術下來,只有大劑量的鎮靜劑才能讓體內的那個怪物稍微安靜一下。
但
它的抗藥性太強了!
實在是太強了!
即便沒有這種可怕的抗藥性,醫生也清楚,村子的藥劑儲備不足。
在醫療上,巖隱村實在太落後了。
患者開始加劇哀嚎起來,下一刻,掙脫了護士們的按壓,挺起身來從牀上滾落,不斷的劇烈掙扎扭動,周圍的病牀器械被凌亂的撞翻一地。
劇烈的慘嚎聲中,血不斷的噴吐而出,噴在衆人的身上,地上,牆上。
一時間,就如屠宰場中,在屠刀下滿地亂躥的牛羊一般。
醫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束手無策。
直到結束,失去生命特徵的病患僵硬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這是第幾個了?
十個?
二十個?
已經昏了頭記不清了。
滿腦子的金星在眼前漫天飛舞着亂竄。
只記得一點,目前爲止,救治率爲零!
眩暈下,身體一晃後堅強的再度站直,沉聲開口道:“收拾一下!準備下一臺!”
“哈!”周邊的護士手忙腳亂的開始整理。
醫生轉頭看向不在狀況內抽泣的小護士,巨大的無力感充斥全身。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要鎮靜劑!大量!快去!”
“哈!”小護士點頭鞠躬,轉身衝出了急救室。
醫生坐在一邊的小板凳上,低着頭看着自己血淋淋的雙手,身後不遠,另一臺手術的慘叫劇烈的爆發。
同事不甘心又絕望的怒吼響起。
伴隨着一陣陣雞飛狗跳般的手忙腳亂的騷動。
復又安靜了下來。
又結束了一臺。
他有點分不清了,自己到底是在救人,還是在殺人。
無一成功救治的巨大絕望感,死死的抓緊了身心。
但很快,更大的恐懼與絕望緊隨而來。
醫生捂嘴咳嗽後,眼神定定的看着手心,嫩白的幼蟲正在血紅的手心中活潑可愛的扭動着。
嘴角一臉,發瘋的低聲笑了起來,絕望的笑聲癲狂又瘮人。
我也快死了
醫生清楚這種事情。
但,什麼時候中招的呢?
巨大的會議室,孤零零的幾個老頭老太圍着長桌而坐,在土影離開村子的情況下,暫時能夠主持大局的只有村子裡有威望的老人了。
很多人已經不能來這裡了。
“情況怎麼樣了。”一名老人說道:“有什麼進展嗎。”
“一如既往的糟糕。”一名老太冷聲嘲弄道:“一個個的,連身爲忍者最爲基本的謹慎都忘記了,這番局面也是活該。”
“神鶴”老人撇了一眼老太,說道:“我可沒問你。”
“這種事,還用想嗎,你是老糊塗了嗎。”老太繼續說道:“被人襲擊了,不是投毒還能是什麼,一個個都過的太安逸了,村子重要的水源居然無人防備,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退一萬步,即便是水裡有毒,燒開水就能防範大部分毒素,鬧到這個份上,真是笑死我了。”
“身爲忍者,即便身處村子,也不能有一分大意,例行的飯前測毒都不做。”
“真是忍者守則學到狗身上了。”
老太太連連冷笑。
一邊的幾名老者不善的看着尖酸刻薄的臭嘴老太。
“藥可是你們神鶴一族帶回來的。”一人幽幽說道:“村子對你們神鶴一族可是給與了百分百信任的。”
“老小子。”神鶴看向老者,陰冷說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們神鶴一族爲什麼沒事!?”
“我之一族跟你們這些地裡的流浪土狗可不一樣。”老太直接開噴道:“我們喝蜜的。”
“好了,都少說倆句,聽聽年輕人們怎麼說。”一人打和場道。
“各位長老。”中年忍者接話道:“村子每天都有對水質進行例行檢測,水裡並沒有明顯的投毒痕跡。”
“以防萬一,我們派人對水源進行了仔細的現場搜查。”
“水源確實被人投毒了。”
“投毒者以鳥類爲媒介進行傳播,我們在源頭處發現了大量的蟲卵,目前已經進行了緊急處理。”
“但傳播的鏈條並不止這一樣。”
中年忍者沉聲說道:“已知的有食物傳播,傷口接觸傳播,血液傳播,動物傳播,不排除還有其它未知的傳播方式。”
“目前我們的研究者還在對其特性進行研究觀察。”
“以上。”
“就這?”老太冷哼道:“一羣廢物,給你們時間研究,到時村子裡人都死光了。”
忍者臉色一陣紅一陣黑,沉默着沒有開口。
“諸位,那麼討論一下對策吧。”和事老適時的開口道。
但,衆人對視一眼,沉默着沒有開口說話。
對策?
有是有,但是,失敗了怎麼辦,誰擔這個責任。
這時,一位大鬍子男人說道:“首先,把感染者與非感染者徹底隔離開來,防止進一步的傳染。”
“啊紫”一名老者擔憂道。
大鬍子男人對其灑脫的笑了笑,說道:“要是土影大人怪罪下來,一切我擔着就好。”
現在他還不叫老紫,但數一數年齡也快了,作爲大野木的同期,沒有一個好師傅,但從幼年時就被植入尾獸,擔任人柱力的時間極長。
從未出過意外,是個穩重可靠又性格頑固的男人。
作爲同樣性格頑固的人,跟大野木不怎麼對付,所以被大野木留在了村子裡。
“其次,對村子進行徹底的殺毒。”老紫說道:“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聞言,衆人點了點頭。
這是常規操作。
“可是”報告的忍者一臉擔憂道:“紫大人,我們的藥物儲備不夠,況且,還不知道這些傳統的藥有沒有作用。”
“至少清理一片安全的區域出來。”老紫說道。
“哈。”
“另外,對村子裡所有動物進行捕殺處理!”老紫說道:“找個坑埋了。”
“哈!”
巖隱村開始行動起來。
很快,以醫院爲中心範圍進行隔離,切斷了水源。
忍者的土分身上街,拿着大喇叭對全村進行喊話,告誡沒有異常的村民老實呆在家裡,不要到處走動。
另一些忍者開始對村子裡的貓狗動物進行捕殺。
飼養的牛羊飛禽一羣羣進行處理。
有殺錯無放過。
一個又一個深坑在土遁下挖出,掩埋掉成堆的動物屍體。
很快,村子裡已經埋不下了,只能拉着板車,一車又一車沿着山道往村外運輸。
而對於地上爬動的幼蟲,巖隱的應對方式更加乾脆。
用火燒。
一道又一道火堆在街上升起,忍者們與土分身扛着鐵鏟,忙碌的剷起地上的幼蟲,甩入火堆中焚燒。
滿大街都飄散着一陣莫名的香味與焦味。
效果多少有一點,但整個村子還是癱瘓了。
大量的人員集中在醫院附近,等待着救治。
如果這批人救不回來,所有人都清楚那可怕的後果。
巖隱的忍者圍着醫院,沉默不言的雙手結印,隨着忍術的發動,一面又一面岩石的高牆從四面升起,圍着醫院水泄不通。
牆裡的村民們看着這些高牆,牆頂的忍者們居高臨下的冷漠注視着衆人。
莫名的一陣恐慌。
他們要做什麼?
有忍者發話,進行着安撫,告知村民們配合隔離。
但很多人已經聽不進去了,恐慌佔據了大腦。
而醫院中,醫護人員不斷的擡出屍體,神情麻木的丟下,堆積在醫院外的空地上,沒有功夫看恐慌的村民們一眼。
屍體還像山一樣,多到擡不完,每時每刻還有新的屍體等着排隊。
一開始,還能體面的用白布包着屍體,但很快,就連布也沒有了,一具具面目猙獰恐怖,滿身血跡幼蟲攢動的屍體出現在村民們的眼前。
堆積的如山一樣,蒼蠅在屍體堆上漫天飛舞。
村民們只能被動的接受着這一幕。
直到恐懼推翻了理智。
“你們幹什麼!放我們出去!”
隨着騷亂的加劇,猶如潮水蔓延,村民們紛紛衝向升起的牆邊,不斷的拍打着厚實的牆壁。
村子這是什麼意思!?
是不管我們的死活了嗎!?
得逃!
逃出去!!
牆上,忍者們不忍的看着牆下的村民們。
“大家不要慌,是正常的隔離!”
“恢復健康後就可以正常出來!”
“這是爲了防止傳染進一步的擴散!”
醫院裡,一些醫護注意到這一幕,停下腳步在窗邊恐懼的看着。
腦子裡各種念頭轉悠着
那我們呢?
端着藥瓶的手,止不住的顫抖着。
一些護士小姑娘崩潰的哭了起來,蹲在走廊上。
誰來救救我?
這時騷亂加劇,一名恐懼的忍者一躍而出,在衆人的注視與驚呼中,踩着牆壁進行衝關。
下一秒,厲嘯的苦無從四處射來,猶如斷線的風箏,衝關的感染忍者墜落在人羣裡,摔在堅硬的地面上,衝擊下胸口微微起伏,不斷嘔出鮮血與蠕蟲,身上要害插着苦無,殷紅的鮮血在苦無下流淌,眼見是不活了。
周圍的人驚恐的尖叫着散開。
“村子殺人啦!”
“村子殺人啦!”
哭喊着離開了猶如監獄的高牆邊。
“警告!!村子的命令!任何人!擅闖隔離者!殺無赦!!”
“沒跟你們開玩笑!!請注意自己的行爲!!”
“不要心存任何僥倖!別以爲村子不敢殺你!”
領隊的忍者狂怒又顫抖的高聲厲喝着。
這個關鍵時候,萬萬不能心慈手軟。
看着轉身而逃的恐慌人羣,領頭隊長握着擴音喇叭的手在顫抖,身邊的部下們,齊齊安心的偷偷鬆了口氣。
不用接觸這些感染人員,意味着自己逃過一劫。
醫院裡,不少人看着這荒誕的一幕,心存絕望。
爲什麼?
村子應該明明是保護大家的安全才對的。
爲什麼會對自己人出手?
很多人不理解,只是感到深入骨髓的寒冷與絕望悲傷。
一些人似乎理解到,沒有任何人能救自己,所以只能哭喊了。
死死抱着小女孩,人羣中,萬龜仰頭看着高牆上居高臨下的忍者們。
臉色煞白。
村子瘋了!
都瘋了!
大家!
世界!
全都瘋了!
團結的巖隱村,在災難面前團結一致的抵抗着災難。
放眼看去,巨大的哭喊聲中,人們互相推搡着,擠壓着,揮拳相對着,踩踏着,咒罵着。
醫院地下深處,研究員正在緊張的進行着研究。
他們的時間不多。
所有人都清楚這件事,不少人已經在接觸中感染,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一名研究員呆呆的看着試驗檯裡,他正在做藥物測試。
沒用,沒用,沒用,沒用。
全都沒用!
巨大的絕望在眼中不斷匯聚。
難道,只有等死了嗎?
顫抖着手拿起一劑致死的毒藥。
只要零點一毫克,就能致上千人瞬間死亡。
這樣的猛毒,這個怪物卻能在其中安然無恙的泡澡。
簡直快瘋了!
根本沒有任何希望。
所以,至少可以不那麼痛苦。
“呵呵呵呵呵”
輕輕一口抿下毒藥,帶着解脫的詭異微笑,身體一陣顫抖,研究員迅速的坐在工位上死去。
片刻後,紅着眼睛的同事咳嗽着前來商談,伸手觸碰着好友。
屍體跌倒在地,順着嘴角的黑血,嫩白的蠕蟲從脣齒間蠕動着爬出。
微微一愣,看着沒有生命跡象臉色烏青五孔流着黑血的朋友,崩潰的嚎哭着跑開。
整個實驗區域裡,壓抑的絕望如烏雲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