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遠處的槍聲漸漸熄滅,何奧坐在靠近餐廳落地窗的座椅上,看了一眼手環上的時間,八點十五分。
整場戰鬥持續了近一個小時。
“你的漢堡和可樂。”
年輕的服務員將盛放着漢堡和可樂,托盤放在何奧的面前。
“謝謝。”
何奧點點頭,伸出手指打開了托盤上的漢堡盒。
其實在看到安保聯合會一個人都沒有提前來的時候,何奧就大概估計安保聯合會的大概率是會抱團過來。
和凱特想用伊洛哥哥的恐嚇安保聯合會一樣,安保聯合會大概率也想要抱團給凱特一個下馬威。
那麼他們來的時間就不會太早,也不會太晚,來得太早,不夠有威懾,而晚過了七點,就會徹底撕破臉皮。
所以他們大概選的時間就是六點五十幾分。
而何奧是六點四十幾離開的別墅。
在凱特的主機留下的資料裡,有發出請求支援的時間,也有收到的支援信息。
永恆密教的支援給出的大概會趕到的時間,是七點十分左右。
那從六點五十多到七點十分,中間這十幾分鐘的時間,足夠安保聯合會的人探索進大廳了,至於他們能否發現大廳門後的字,其實並不在何奧的考慮範圍之內。
因爲那些字本身並不是留給他們看的,而是留給永恆密教看的。
永恆密教的支援一旦趕到,發現了大廳裡有其他人,大廳裡躺着自己人的屍體,優先的想法肯定是開槍。
當然,如果安保聯合會不聰明,提前投降,試圖和永恆密教協商,永恆密教在看到門後的字之後,也會懷疑他們。
而這個時候,何奧的另一個佈置也會同時生效,聯邦調查局。
早在知道支援抵達的時間的時候,何奧就讓夏娃計算了聯邦調查局趕到別墅的時間,然後讓夏娃聯繫聯邦調查局述說情況,把時間卡在永恆密教趕到後幾分鐘。
這就是借聯邦調查局的力去對付永恆密教。
這也是何奧向維莉打聽聯合工業情況的原因,雖然不知道聯合工業是否和永恆密教有私下的聯繫,但是無論帷幕下是什麼情況,在表面上,他們是與永恆密教爲敵的。
有這一點就夠了。
這證明聯邦調查局大概率能在雲端區調集夠足夠的力量對付永恆密教。
安保聯合會在這其中的一個作用,就是幫何奧拖延住永恆密教。
而無論安保聯合會是抵抗,還是投降。
在永恆密教看到門後的字跡,以及被聯邦調查局襲擊之後,都會無可避免的懷疑他們。
他們唯一可以自證清白的方法,就是和永恆密教一起死戰。
但是他們即沒有膽子得罪聯邦調查局,也沒有對永恆密教忠誠到能搭上自己的命,所以大概率最終還是不得不走到永恆密教的對立面。
當然,如果安保聯合會的人發現不對就迅速跑路了,永恆密教支援到了別墅,沒有遇見他們,那也沒有關係。
因爲時間比較寬裕的情況下,永恆密教肯定會看到門後的字。
看到門後的字,又看到安保聯合會門前的車轍,然後又被聯邦調查局的人包圍。
這事情就由不得永恆密教的人不去聯想了。
當然,這裡有兩個關鍵。
第一個是何奧必須在支援趕來之前,快速解決掉凱特以及所有人,在支援趕來之前離開。
當然,夏娃控制系統之後,保證信報正常通信,讓永恆密教的支援部隊擁有支援信心,也是很重要的。
第二個是對聯邦調查局移動的時間估算準確,能在永恆密教支援趕到之後,立刻趕到,不能遲到太久。
否則永恆密教的人把現場清理乾淨了,所有收尾都處理好了,聯邦調查局也就不好操作了。
何奧利用在聯邦調查局工作與接觸的經驗,再加上夏娃的輔助,估算了一個時間。
從結果來看,他估算的還算準確,聯邦調查局其實遲到了一點,但是沒遲到太久,在誤差內,不過永恆密教的人也遲到了一點,導致最後的結果和何奧預料的最佳效果相差不太大。
這次最核心的問題其實是,何奧的出現打了所有人一個出其不意。
沒有人料到他會出現,也沒有人對他的實力有一個預估,所以讓他有了利用情報差擴大優勢的機會。
當然,凱特將宴會地址選在雲端區這個‘敵對勢力大本營’也是一個‘失誤’,讓何奧有足夠的時間佈置,並且能借到足夠的力。
不過這個失誤幾乎是必然的,因爲無論在風暴區還是阿卡區,凱特將宴會地點設在永恆密教的勢力範圍,安保聯合會的人都必然不會同意,而設在安保聯合會的大本營,凱特哪怕有實力自信也不敢去赴宴。
所以作爲永恆密教勢力最弱,並且被敵視永恆密教的聯邦調查局和聯合工業控制的‘第三方區域’雲端區就是最好的宴會地點。
從支援部隊要花小半個小時趕過來,也可以看出,永恆密教在雲端區的力量的確不強。
“咳咳。”
何奧看着手上的漢堡,輕輕的捂嘴咳嗽了一聲。
然後他低頭看了一眼手心咳出來的鮮血,緩緩拿起旁邊的紙巾,將其搽拭乾淨。
伊洛的身體早已在崩潰的邊緣,每次實力的透支都是往死亡跨出一大步。
拳法的透支是,超憶的透支更是。
之前在風暴海上使用超憶擊殺那個怪物的時候,哪怕只有短暫的一瞬間,也讓何奧的身體幾乎完全失去行動能力,並且讓他明顯的感覺到生命的減少。
不過隨着‘晉升’的完成,他的身體承受能力增加了一點,雖然也不多。
所以在非必要的情況下,何奧並不會使用超憶。
其實之前凱特和斯溫特如果能同時使用最強的力量,並打出配合的話,是能發揮出B級戰力,逼何奧使用超憶的。
何奧那時候也做好了使用超憶的準備了。
只是他沒想到凱特果斷的賣了隊友,去搞什麼偷襲。
哪怕站在何奧的角度看,這操作都是相當的炸裂的。
兩個人分開之後,何奧的壓力就大大減輕,可以逐個擊破了。
凱特並不怎麼相信斯溫特,並且對自己的實力又過於自信,這份傲慢最終給何奧減輕了負擔。
但是何奧很清楚,他不可能寄希望於敵人一直犯錯,越到後面的敵人,只會越來越難對付。
這一次遇見的已經是能對抗B級的組合,後面的敵人只會越來越強。
何奧看了一眼手心被擦乾淨的血跡,緩緩拿起漢堡,張開嘴巴咬了一大口。
伴隨着柔軟的麪包和攜帶着肉餅的肉汁在嘴裡混勻,蔓延到味蕾之上,他轉過頭,看了一眼落地窗外昏黃的燈光,以及燈光下漸漸停歇的雪花。
“媽媽,我想吃漢堡。”
一個小男孩牽着母親的手,走過了街道,他擡起頭,看了一眼餐廳閃爍着霓虹燈光的招牌,小聲的說道。
“今天媽媽已經準備好晚餐了哦,爸爸還在家裡等着我們呢,”
披着白色羽絨服的母親伸手把男孩的脖子上的圍巾封嚴實,“改天,改天我們來吃漢堡。”
“那好吧。”
小男孩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
就在這時,刺耳的警笛聲突然從前方響起。
“小心。”
年輕的母親立刻拉着孩子的手,向着人行道的邊緣退了退。
一些印着聯邦調查局字樣,身上遍佈彈痕的警車從路燈盡頭的街道駛來,從母子兩人身旁經過。
而跟在這些聯邦調查局警車之間,則夾雜着一輛輛形成車隊的黑色越野車。
連綿的車輛駛過雪夜下的街道,駛向前方燈火富麗的商圈。
······
“永恆密教死了不少人,這次之後,永恆密教大概會對我們直接發起清洗了,”
在這連綿的車隊中間,坐在後排的賈託看了一眼身旁的魁梧壯漢,低聲說道,“如果想要活命的話,我們需要團結起來,僅靠我們是對抗不了永恆密教的,這一次就是和聯邦調查局打好關係的時候。”
“嗯,”
魁梧壯漢靠在車窗邊緣,手裡夾着一隻雪茄,眺望了一眼車窗外,笑道,“咱們以前還有得選,這次沒得選了,我反而感覺心裡舒坦了許多,我早就看永恆密教那幫神棍不順眼了。”
“確實,”
賈託也吐了口氣,如果可以,他們是肯定不願意和永恆密教合作的,以前迫於威懾不得不扭捏着拉扯歸附,現在被逼到這一步,反而沒有那麼多糾結。
他也看了一眼窗外的飄雪,
“不過今天之後,溫特市這趟水,大概會越來越渾了,我有感覺,恐怕有一場暴風雨正在來臨的路上,我們也需要早做準備了。
“這次解決掉凱特,把我們推到這一步的那個佈局者不知道是什麼來頭,和諾維斯是什麼關係,不過他看起來也是永恆密教的敵人,或許可以合作。”
“合作?”
坐在副駕駛的乾瘦男人嗤笑一聲,“那傢伙把我們害得這麼慘,賈託你還想和他合作?要是被我找到了他···”
“萊娜,你在找什麼?”
賈託沒有搭理副駕駛的乾瘦男人,而是看向坐在駕駛座,開啓了自動駕駛,正在四下打量着周圍的街道的紅裙女子萊娜。
“我在想,”
萊娜收回目光,點了一支菸叼在嘴裡,緩緩道,“那個佈下這個局的幕後者,是否就在這條街道的某處,靜靜地注視着我們,看着我們落入他編織好的網中,看着我們拼命掙扎,卻越纏越緊。”
聽到這句話,原本還在冷哼的乾瘦男人如同被掐斷的鬧鈴一樣驟然停下了哼聲。
而後排魁梧男人則是肌肉緊繃,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周圍的街道,人行道上都是來來往往的人羣,大家看上去都平平無奇。
“這,”
賈託掃了一眼周圍,眼鏡鏡片倒映着周圍的繁華街道,“聽上去就有些令人不寒而慄。”
······
餐廳內
窗外的車隊的最後一輛車沿着街道的邊緣緩緩駛過,坐在落地窗前的何奧把手裡吃乾淨的漢堡紙放下,搖晃了一下旁邊已經被喝光的可樂,聽着裡面咚咚咚的冰塊聲響。
然後他揭開了可樂蓋子,睜大眼睛看着裡面,看到了裡面殘留的沒有被吸管吸上來的可樂液體和沒有融化完的冰塊。
然後他再次搖晃了一下杯子,仰着頭,把裡面還粘着可樂液體的冰塊倒入了口中。
隨着那冰涼的氣息入嘴,他裹着羽絨服的身子微微一顫,然後嘎嘣嘎嘣的把冰塊都嚼碎。
等到一切結束,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走向了餐廳門口,推開了餐廳的玻璃門。
餐廳內的暖氣很足,幾乎在他推開門的瞬間,外面就一股冷風襲來,鑽進了他的衣領。
他伸手拉了一下,將羽絨服的拉鍊向上拉了一點,然後走到了街道上。
天空的雪花已經只剩下零散的幾片,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少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餐廳的落地窗,這落地窗是單透型的,從裡面可以看到外面,從外面基本看不到裡面。
然後他擡起頭,看了一眼車隊消失的方向。
這條路是從凱特的別墅回聯邦調查局的必經之路。
那些越野車混在聯邦調查局的車隊裡,意味着安保聯合會最終還是被聯邦調查局救了下來,那麼他們現在已經徹底的走向永恆密教的對立面了。
何奧回過頭來,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指,緩緩向前,走過前面的街道之後拐入了一條小街,厚重的越野車停在他的面前。
他拉開車門坐上了越野車。
然後他打開手環,看了一眼維莉剛剛給他發的地址。
[老傑科殯儀館]
他在吃飯之前問了一下維莉,溫特市哪裡有信得過的殯儀館,之後維莉給他發了這個地址,並告訴他現在去就行。
這個殯儀館的位置在風暴區和阿卡區的交界處,夏娃很快把地址同步到了自動駕駛導航上面。
越野車從繁華乾淨的街道上駛過,經過了依舊在發着轟隆隆響聲的諾維特區,然後沿着阿卡區有些破爛的道路繼續前行。
大概晚上九點多接近十點,何奧抵達了老傑科殯儀館。
這個殯儀館藏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內,門面並不大,店鋪霓虹燈招牌熄滅了一大半,並且有些生鏽。
不過這個店鋪很好找,因爲巷子裡也沒有其他的店鋪。
店鋪的門是玻璃門,一些彩色的裝飾海報貼在門上,海報的大部分已經褪色泛白
何奧緩緩推開門,映入他眼簾的首先是個裝飾簡單的大廳。
一個鬚髮皆白,穿着黑色棉襖棉褲,衣着整理的一絲不苟的老人正躺在大廳角落一個木製竹椅上小憩。
一臺灼熱的電子火爐在他旁邊亮着暖光,火爐上放着一個鋥亮的電水壺,裡面冒着騰騰熱氣。
在老人身旁的不遠處佇立着一個有些老舊的小沙發,沙發對面的牆壁上掛着一個小電視,電視里正在重複播放某種似乎是錄像帶的東西,只不過電視似乎被靜音了,整個空間異常的安靜。
似乎是聽到了何奧的腳步聲,老人緩緩睜開眼睛,從竹椅上坐起來,他看着何奧,“是伊洛?小維莉介紹你過來的?”
“是的。”
何奧輕輕點頭。
“我叫傑科,你可以叫我老傑科,你家裡有人需要‘服務’嗎?”
老傑科了一眼何奧瘦弱的身材和泛白的臉頰,緩緩站起身,提起爐子上的電水壺,然後拿起旁邊的一個潔白的茶杯,“來一杯奶茶?去去寒?”
他一手提着電水壺,一手端着茶杯,電水壺靠近茶杯,溫熱的奶茶從細長的壺嘴中流淌而出,落入茶杯中。
等到茶杯中的奶茶倒滿,老人也走到了何奧身前,將茶杯遞給何奧。
“謝謝。”
何奧伸出手去,接過了這杯熱騰騰的奶茶,捧在手中。
“需要靈車嗎?”
老傑科站在門口,看了一眼玻璃門外的越野車,“還是你已經把人帶來了?”
“我帶來了。”
何奧將奶茶放在門前的桌案上,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快速爬上車頂,把捆住立櫃的電線解開,而這個時候,老傑科也把電水壺放到了茶杯旁,然後從門內走了出來,動作麻利的幫何奧解下方的電線。
兩人很快把立櫃取了下來。
“謝謝。”
何奧扛着立櫃,把立櫃拖進了殯儀館大廳。
“可以揭開嗎?”
老傑科看了一眼裹住立櫃的幕布,輕聲問道。
“可以。”
何奧點點頭,在短暫的停頓之後,他伸出手,揭開了幕布。
半透明的立櫃和立櫃裡站立的青年出現在了老人視野中。
老傑科注視着青年身上被‘特殊處理’過的痕跡,在短暫的停頓之後,感慨道,“很帥氣的小夥子,這是你的···?”
“哥哥。”
何奧接話道。
老傑科看了何奧一眼,沒有繼續再問,而是擡起手環,操控了一個已經有些生鏽的小機器拖車過來,拖車機械臂夾起立櫃,把立櫃放在拖車上。
他扭頭看向何奧,“拖機會帶着他去後面的火化場,火化加碎骨大概需要一個多小時,我這裡不用排隊,你要等一下?還是留下聯繫方式,等明天早上一切弄好了我聯繫你?”
“我等一下就行。”
何奧擡頭看了一眼立櫃裡的青年,然後低下頭,端起了旁邊的冒着熱氣的奶茶茶杯,注視着奶茶裡翻動的茶葉。
“那在裡面坐坐?”
老人看了一眼他被衣袖包了一半的手掌,一邊操控着拖機駛向後方,一邊帶着何奧向大廳內側走去。
何奧停頓了一下,跟了過去。
老人提起電水壺,引導何奧坐到沙發上,然後拿出一個新的茶杯,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奶茶。
他輕輕呷了一口奶茶,然後坐在了竹椅上。
電火爐發出溫暖的光,將何奧身上沾染的還未完全化去的冰晶烤化。
何奧喝了一口奶茶,擡頭注視着對面牆壁上的電視。
電視里正在播放某個盛大的場面,歡呼鼓舞的人羣簇擁着一箇中年男人走向講臺。
“這裡面是新聞嗎?”
何奧有些疑惑的問道。
“是新聞,”
老傑科看了一眼電視,擡了一下手環,打開了電視的聲音,喧囂的歡呼聲瞬間填滿了有些清冷的大廳,“只不過是二十多年前的新聞,”
他再次喝了一口奶茶,注視着電視裡的景象,“聯合工業剛剛成立時候的新聞。”
何奧看着電視裡的人羣,他們大多衣着簡單,明亮的眸子注視着鏡頭,眼中閃爍着某種對未來的期望。
“你們這一代或許對那時候的歷史沒什麼瞭解了,”
老傑科端着奶茶,似乎陷入了某種久遠的回憶,“那時候,我們都以爲,聯合工業的成立,能夠拯救這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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