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你那位明月師弟就住在這座城裡是嗎？”
“應該，是的吧？”
“什麼叫應該啊，我說你也是夠了，明明前世是還是天仙之尊，怎麼轉世一回就變得唯唯諾諾的了？”
“青兒姑娘慎言，小道士就只是一個小道士，天仙轉世一說....”
走在官路上的清風有些臉紅。
話說這些時日來，但凡岑碧青與他閒聊，不出三句就會拿出他是天仙轉世的說法來，自位於蜀中的峨眉至眼下的東海，一路走來，謫仙人什麼的，說了怕不是一百遍。
岑碧青說的開心，清風卻是聽的尷尬。
自小在武當山長大的他，從小到大就不是才華出衆之輩，文韜武略不如自家幾位師兄，不論是卓一航、宋青書、藏劍、青松，都比他出色許多。
修行一途，更是被好友明月遠遠落在身後。
這樣的他，居然是謫仙人轉世？
有他這樣的謫仙人麼？
至少清風自己是不相信的......
這些話一直憋在清風心裡，幾次想鼓起勇氣與小青訴說，結果不等開口，就被對方那一副‘以肯定就是仙人、不然本姑娘不是虧大了’的表情給懟了回去。
委委屈屈，悽悽涼涼，不外如是。
與睡了他的小青不同，兩隻蛇妖中的另一隻，名爲白素貞的白蛇，給人的感官倒是如沐春風，遠行的一路上清風幾次迴夢，都夢到了對方。
可哪怕是在夢裡，清風也生不起對白素貞的褻瀆。
夢到的場景，大多都是一行三人、或四人遠遊、踏青、遊湖、吟詩等等場景，最過分的，不外是夢到自己遠遠的看着對方的一顰一笑，看的癡了。
嗯。
三人時，是他、小青、白素貞。
四人時，是他、明月、小青、白素貞。
別問清風爲何把小青排到白素貞之前，問了就是好男人的責任。
更別問他爲何要把藍禮排在二女之前，問了就是兄弟如手足......
“呼....我說小道士，沒看出來，你兄弟還挺會找地方的嗎，這東海周邊遍地食材，你看這一路上，咱們都遇到多少百年分的海鮮了？”
本應牽馬的岑碧青搖搖晃晃的跑遠，不時間又風風火火的跑回來。
每次見她回來，手裡大多都拎着一隻或是‘龍蝦’或是‘羹蟹’的‘食材’。
嗯，半人高着是等閒，與其等同高的也不時可見。
按道理來講，自屯黃大崗至東海城，三人騎馬也就一天半的路程，可因爲岑碧青時不時的‘外出’一趟，三人走了四天，這才見到了東海郡城的城牆。
爲什麼這麼慢呢？
打頭的白馬之上，面帶白紗的白素貞瞪了一眼自家妹妹，心下只覺好笑。
兩隻大妖外加一位修行人，此行若是以法術來趕路，自蜀中至東海，最多也就兩天時間就能趕到，可偏偏的，一提到去見明月仙長，青兒這丫頭就開始磨磨蹭蹭，顧左而又言它的，非要找許多的理由出來。
什麼想要看看下界河山，這個小世界馬上就要與其他世界合併，再不看一眼就看不到了。
什麼去見‘劍瘋子’得帶好禮物，免得一見面就被對方拔劍給砍了。
什麼紹興的黃酒好喝得去喝上一次。
什麼前方是少林寺，是和尚得地盤，咱們妖怪得繞着點，免得被和尚抓去......
什麼‘劍瘋子’太可怕，得給她點時間緩一緩.....
巴拉巴拉一大堆，白素貞覺得，這些理由裡，就最後一條是真的，其餘都是附帶！
說到底，這丫頭就是慫了！
“姐姐，外面得人不都說東海郡城被水族給圍住了麼，咱們前面這座城附近，也沒見到東海水族啊，咱們是不是走錯了路，這裡不是東海郡吧？”
鄰近門前，看着東海郡城上明晃晃得掛着的牌子，岑碧青又開始慌了。
“沒錯的，就是這裡。”
白素貞牽着白馬，十分溺愛的摸了摸白馬的馬頭。
白馬也十分給面子的打了個鼻響，似乎是在表示親近。
“可是，這附近也沒水族了啊！”
“小青姑娘，這裡是郡城附近，城外的水族可能都被軍隊攆跑了吧？”
一直存在感不強的清風，這會兒幽幽的說了一句。
“去，怎麼哪兒都有你!”
岑碧青瞪了清風一眼。
“小青，不許胡鬧。”
一旁的白素貞代替清風瞪回她，一直到小青哼唧哼唧的走向城門後，才轉過身頗爲歉意的對清風行禮：
“清風仙長，小青出身山野、性子調皮，還望仙長多多海涵。”
“呃....”
清風十分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白姑娘嚴重了，是小道士愚笨，惹小青姑娘在先....”
“我說你們快一點啊...”
城門口岑比起的叫喊聲傳來。
白素貞聞聲，不由失笑。
然而。
就在下一秒，白素貞原本素雅的表情忽然一遍，似是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不由轉頭向東北方向看去。
而那個方向，則正好是武帝城所在的地點。
“這是....凌霄宮的氣息？”
察覺到對方那絲毫不曾遮掩的氣息，白素貞的雙眼不由得泛起一抹金色。
神通發動。
遠望百里。
剎那之間，她的目光越過八十里的距離，與那正與明月樓上飲酒的白影焦灼到了一處。
看到的，是白影那素手彈琴的身影。
白影對其露出一個笑容，白素貞面色不變微微點頭。
片刻後，雙方一起收束神通。
“居然是她.....”
目光收回，見到白影后，白素貞那漂亮的眉頭微微皺起：
“她不是因觸犯凌霄律法，被消去法力、毀掉肉身、流放至星河深處了麼？
怎麼好端端的......又跑到這個小世界中來了？
還偏偏出現在了明月仙長身邊？”
感覺事有蹊蹺，一時之間白素貞有些拿捏不定。
她與白影算不得熟，在中州之時也不過是點頭之交，只不過當初白影受劫之時鬧出的動靜太大，在整個中州修行界少有人不曾知曉，乃至於消息都傳至輕靈仙界所在，一時間被傳爲趣談。
也正是因爲如此，身爲輕靈仙界一‘小妖’的白素貞，纔會一見到白影就認出對方來。
可白影不是死了麼？
難不成，這又是凌霄宗的佈局？
一想到中州那個串聯下界諸多宗門截斷成仙路的龐大門派，白素貞心下只覺得麻煩大了。
“這樣一來，怕又是一個多事之秋啊.....”
“啊？姐姐你說什麼？”
久久不見姐姐過來，岑碧青剛自城門那邊跑回來想問個究竟，就聽到白素貞這樣說了一句。
“無事，只是遇到了個熟人。”
白素貞微笑着回答着。
“什麼嗎，現在已經晚秋，離冬天也沒幾天了，今年秋天哪裡還有什麼事情啊！
走，姐姐，我們快些進城。
我剛剛在門口處聽說，待會城中得騎兵即將出城，再不走就又要等上好長時間了！”
“你啊....”
白素貞伸出手指在小青額頭一點，其耳畔，卻是已然聽到諸多戰馬塌地之因。
很顯然，駐紮在東海郡中的騎兵，已經開始出城了。
一時之間，城門戒嚴。
原本堵在城門前打算入城的閒雜人等，紛紛被守城士兵清理到道路兩側。
大概五分鐘後。
東海郡那鎧甲鮮明的精騎隊伍，就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之中。
最先出場的是一千二百外表猙獰的鐵浮屠。
人帶甲、馬帶甲。
馬匹前方顯露着六根色澤漆黑如鹿角狀的尖刺，而其身上的騎兵，更是手持三米長的精鐵龍槍！
這些都是軍中精銳中的精銳！
清一色高階武者、小隊長則是統一的先天，領軍者馮五更是在三天前踏入了宗師的門檻。
而他們這一身的裝備....
不說別的，鎧甲、馬鎧、龍槍、火槍、腰刀、手雷、一身足足四百三十斤的鐵疙瘩，若不是馬匹都乃是與妖獸混血，還真是馱不動他們！
這一千二百人，扔到戰場之上，那就是實打實的鋼鐵洪流！
可以說，只要對面沒有拒馬，這世界上就沒有這些鐵疙瘩不敢撞的軍隊！！！
重騎兵！陸地之王！
一千二百鐵浮屠出城後，緊跟着的則是一千八百騎身穿皮甲，手持長短火銃、腰間掛着彎刀的輕騎。
在出城之後，這些輕騎沒有猶豫，很快就衝到重騎兵的前方分散開來，充當哨兵與清道夫的角色，爲鐵浮屠們掃平前路。
至於再之後的......
看着那一輛又一輛完全沒有牛馬拖着，卻能自行行走的‘機關器’，白素貞與小青不由得愣着一下，面上露出愕然之色。
“這是....木牛流馬？”
一輛輛上方冒着白煙，主體卻由鐵皮與實木所鑄造的‘怪物’自道路上開過，其後方還裝載着許多被紅布遮蓋的鐵炮。
再往後，則是數量不菲的步兵....
就這樣。
一直到城中補兵消失在視野盡頭，東海郡的大門才重新暢通。
而四周進城之人，似乎早已經習慣了眼前這震撼的一幕，待到守城士兵開始收錢，一個個就重新罵罵咧咧的交錢進城。
這一幕，是三個月前的東海，決然見不到的！
無論男女，身上都帶着一股血腥味，身上煞氣濃的嚇人，雖然臉上笑罵，可一眼看去，就覺得一個說不通，對方就會拔刀砍人.....
養成一種彪悍的風俗要多久？
東海郡以事實告訴你，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三個月足以令一處孤城做到徹底的改變！
借用還未出世的和中堂的一句話，餓極了的人還是人麼？
如果不讓自己彪悍起來，你就連飯都吃不上了！
這不。
清風只是被這一幕場景震撼些許時間，目光停留在一入城女子背後片刻，直接就引起了對方的警覺。
只見那大概有二十七八的‘姑娘’轉過頭，惡狠狠叫罵道：
“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屁股啊，回家看你娘去！”
清風：“？？？”
有心想要辯解，可那姑娘罵完，直接扭頭進城了，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清風留下。
清風：“......”
“這...這....”
無端捱了頓罵，還被白素貞、岑碧青二人瞧見，清風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悶得慌！
“這什麼這，你這呆子！”
一旁的小青偷笑這白了他一眼，隨後就被白素貞拉住衣角。
“清風仙長莫惱，此不過一凡塵女子的污言碎語，仙長不用放在心上.....”
雖是這般的說，但白素貞心裡也是覺得惱火。
這東海郡的風氣，怎麼這般的粗魯？
就連女子都不在意禮義廉恥了麼？
心下想罷，白素貞卻是沒有深糾，只是帶着小青和清風進了城。
半個時辰後。
一路對四周‘整齊的、與南宋完全不同’的豆腐塊街道感到茫然的三人，來到了位於東海郡中的藍家別府。
等找上門，卻被告知‘家主在八十里外武帝城舊居’的消息時，清風更是覺得心中莫名。
武帝城？
什麼情況？
東海郡什麼時候有這樣一個地方了？
不得不說，這兩年來一直在峨眉山燒火做飯的清風，真的是很少了解外界情況。
在得知了藍禮居然是什麼‘武帝城主’之後，面上表情更是精彩萬分。
驚喜？
驚嚇？
特麼的驚悚！！！
一路出城向武帝城行去。
路上。
清風還在嘀咕：
“明月這傢伙，總是弄出這些幺蛾子來，想一出就是一出！
小時候說讓我養鶴，說什麼騎鶴下江南，結果鶴是養了，養了上百隻，卻沒....”
“這纔是謫仙人該有的風采好吧！”
聽着身邊清風不斷嘀咕，一旁馬上的岑碧青卻是不以爲意，反而是理所當然的開口道：
“你當誰都像你一樣啊，只知道洗衣做飯、燒火砍柴！
我和你說，一區區武帝的名頭算什麼，在明月仙長未曾下凡時，那纔是....”
“青兒慎言！”
見岑碧青在哪兒揭二人的老底，白素貞連忙打斷。
等岑碧青不再說了之後，白素貞卻是想起之前與那凌霄宗白影的隔空對視來。
“所以說，你被流放星河深處，果然是凌霄宗落下的一顆棋子麼？
明處這般去說....
暗地裡，卻是已經先一步出現在謫仙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