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柳家的那棵大柳樹,枝繁葉茂,綠蓋如陰,形如一把巨大的遮陽傘籠罩在大門前。
儘管豔陽高照,空氣中瀰漫着燥熱的氣息,但樹蔭下的王子喻卻很涼爽,偶有微風拂過,碧綠的枝葉隨之起舞,泛起淡淡的涼意,通體舒透,舒服極了。
王子喻和柳德喜,一個身穿制服,一個頭緾繃帶,大聲喧譁比比劃劃,不禁讓人浮想聯翩,不一會兒便吸引了左鄰右舍的幾個婦女站在對面的牆根,一邊看熱鬧,一邊八卦。
“這不是派出所的黃三嗎?他咋來了?”
“他來破案唄。”
“破案?張麻子不是把豬羔子找回去了嗎?”
“兩碼事。”
“那是咋回事啊?”
“這還看不出來嗎,柳老扣挨板磚了。”
“喲,是嗎,我說他咋纏着繃帶呢,原來是讓人打了。”
“打的好,打的妙,打的老扣呱呱叫,誰讓他壞來着,活該!”
“你小點聲,可別讓柳老扣聽見了,到時跟你磨嘰個沒完。“
“嘁!聽見就聽見,我又不怕他,不行,這好事我得回去宣傳宣傳。”
……
一會兒的功夫,柳德喜挨板磚的小道消息,猶如龍捲風一般襲捲村莊的各個角落,那真是盡人皆知,無不拍手稱快。
身爲當事人的柳德喜卻並不知情,正抱着膀子盯着王子喻,看他如何破案,究竟能搞出什麼花樣來。
王子喻帶着手套擺弄着兇器,看着兇器(磚頭)上的血跡,不無遺憾的想着,要是能做DNA比對就好了,分分鐘搞定兇手,可惜沒那條件!
要是有目擊證人……這黑燈瞎火的連個路燈都沒有,上哪看去,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感覺太難了!
顯而易見,這是一起有預謀的故意傷害,要想找出兇手,應該先找到他的藏身點,興許會找出一些線索,總比現在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撞強。
琢磨了一會兒,王子喻開始行動起來。
“柳叔,咱們模擬一下犯罪過程,你站到門前捱打的地方假裝開門,誒,對,就是這樣。”
之後王子喻貓着腰,輕手輕腳的撲上去,揮着右手掌拍向柳德喜的後腦勺。
柳德喜聽見腳步聲一回頭,“板磚”正好拍在他右耳的斜上方,繃帶處。
“哎喲,你輕點嘛。”雖然只是輕輕一碰,柳德喜仍然疼的呲牙咧嘴,惹得那幾位婦女呵呵直樂,頭一次看模擬犯罪過程,感覺很新奇。
“柳叔,昨晚是不是這樣?”
“對,就這樣,你有什麼發現?”
“兇手應該是個男性,右手拿板磚拍的你。”王子喻心裡有點小得意,感覺模擬犯罪過程非常成功,渴望得到表揚。
……就這?柳德喜盯着王子喻,沉默無言,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傻,用腳後跟想也知道兇手是男的!直到聽見他說,兇手身高相仿,大楖1米7出頭,這才暗暗點頭。
“那你有沒有看到兇手?哪怕是一丟丟?”王子喻滿懷期待的問道,希望能得到線索。
“沒有!剛轉了一半就被拍暈了!”柳德喜微微搖頭,神情蕭索,有些遺憾。
“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身後,你說兇手會不會藏在你家大樹後邊?“王子喻摸着光禿禿的下巴,一邊思索一邊問道。
“那不可能,我眼睛好使,這麼近肯定能看到。”柳德喜看了一眼碗口粗的樹幹,嗤笑一聲,“再說,樹這麼細也擋不住人,你咋想的?這智商。”說完還無奈的搖搖頭。
“那你感覺這人是從哪邊過來的?”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柳德喜閉上眼睛認真回想,好一會兒才睜開,“反正我從西邊回來沒看到人。”
“不是,你老問我幹啥呀,咱倆到底誰破案啊!”隨後拉拉着臉子,不樂意了。
這是給你破案,爲你服務,問你兩句,瞭解瞭解情況,你還不高興了?
“這話嘮的,你是當事人,想要破案肯定需要你的配合,否則將遙遙無期,只有大家齊心協力才能早日破案。”王子喻也沒客氣,直接回懟,但語氣上儘量保持克制。
“行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看着辦吧,我頭疼得回去躺會兒。”柳德喜皺着眉頭,明顯不耐煩了,“還是那句話,要是抓不到兇手,有你好看!”
“咋的完事了?把張麻子抓起來沒有?”這時,王雲施邁着小方步,施施然的從院兒裡走出來。
你以爲是過家家呢,說抓就抓?王子喻眉頭一挑,心說大事媽出來了,暗道一聲晦氣,別過臉去。
“沒有,這小子問了一堆廢話,一點進展都沒有!”柳德喜指着王子喻,沒好氣的說道。
“你不是說張麻子打的嗎?那咋沒把他抓起來呀?”王雲看着自家老頭,一臉納悶。
“抓個屁!這小子說張麻子有不在場的證據,不是兇手!行了,你問他吧,我頭有點疼,先回屋躺會兒。”柳德喜充滿怨念的眼神瞅了王子喻一眼,轉身進院,而王雲直面王子喻,“這街上誰不知道張麻子跟咱家有矛盾?不是他還有誰?你爲啥不抓張麻子?”
“破案得講證據,不能想當然,張國軍昨晚在家,應該不是他!”
“應該?啥叫應該呀,我還覺得應該把他抓起來呢!一點也不嚴謹,你們派出所就這麼辦事?什麼玩意兒啊,真是!”王雲抓住話把,橫眉立目的一頓叭叭。
“嬸,你聽我說,不是不想抓而是不能抓,我已經去張國軍調查了,他有不在場的證據,另外他也沒有做案動機,就像你說的,街坊鄰居都知道他跟你家有矛盾,他要是下黑手,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他又不傻,對吧!我覺得應該另有其人,想要嫁禍於人。”王子喻生怕惹怒王雲這隻“母老虎”,陪着笑臉,軟聲軟語的解釋。
“誰能給張麻子證明啊?”王雲眼睛一翻,目光懷疑的看着王子喻。
“他媳婦能證明!”
“那能算嗎,他們是夫妻,肯定竄供了!”王雲立馬翻了,眼睛一立,隨後嘴角上揚冷笑道:“啊,你不會是看人家大哥是所長,就巴結張麻子吧,還是說對我們家心存怨恨,出工不出力?我告訴你,破不了案,我就去找你們所長告狀,輔警你也別當了。“
我招你惹你了?
爲你家辦事,不但一點好都落不下,還惹一身騷!
“嬸,你別激動,聽我說,法律規定,夫妻之間可以作證,所以我相信兇手另有其人,你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儘早破案,爲柳叔討個公道。”王子喻心裡這個氣呀,真想懟她幾句,但知道王雲是火藥桶,一點就炸,所以他不敢表露出來,一直在控制自己。
突然,一個人影在大門前一閃而過,定睛一瞅原來是柳菊,身穿淡粉色T恤,藍色牛仔褲,紅色拖鞋躲在大門後,身姿綽約,婷婷倚立,殊不知自己半個身子已經顯露出來。
手扒門邊,慢慢探出頭來,齊眉的流海下,一雙卡姿蘭似的大眼睛流露出濃濃的情意,目光所過之處,冰雪消融。
火辣辣的目光令王子喻敗下陣來,連忙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慌亂的樣子讓柳菊爲之一樂,暗道一聲,傻樣。
“這還像句人話!”王雲發現王子喻的異樣,轉頭瞪了閨女一眼,丟下一句,便匆匆進院關門。
母老虎終於走了!
王子喻拍拍胸脯,長出一口氣。
之後,他圍着那棵大柳樹轉了一圈,一無所獲,兇手還真沒在柳樹下,那他能藏哪兒呢?
王子喻目光遊移,來回尋視,誒,有了!
柳德喜家斜對面的大門前有秫秸垛,這可是藏身的上佳之地,趕緊跑過去查看,可惜找了半天,同樣一無所得。
那能藏在哪呢?
肯定在附近,不可能太遠!
王子喻站在秫秸垛邊,銳利的眼神仿若雷達一般向周邊掃射,可能是陽光炙熱,也可能是心情焦慮,頃刻間額頭見汗,順着鬢角緩緩流下,連後背也溼透了。
嗯?
有情況?
猛然發現對面,柳德喜鄰居的大門垛上有個缺口,看形狀好像缺少一塊磚頭。
王子喻急三火四的跑過去,一看還真是少了一塊磚頭,又發現沙石地面上有兩個菸頭,幾個鞋印,其中兩個鞋印略有重疊,有兩個很清晰,連鞋底的波浪紋都顯露無疑,另外菸頭有踩過的痕跡。
多虧昨天下了一場暴雨,不然的話,腳印不可能如此清晰。
他趕緊跑回去把兇器磚頭拿來比對,嘿!正好!頓時大喜過望,說明兇手就藏在這兒,趕緊蹲下來仔細觀察。
地上有菸頭,說明是男性。
鞋印嗎,可以測量看看。
王子喻一邊想,一邊拿出自帶的捲尺,經過測量得知,鞋印長26釐米,42碼。
再看兩個菸頭,一個只剩菸屁股,一個還剩半截煙,隨即陷入沉思,腦海中浮現一幅畫面:
一個男人藏在大門垛,一邊抽菸一邊探頭探腦,一顆煙抽完,又點上一顆,結果剛抽了一半,柳德喜回來了,抽出牆垛上的磚頭,拿在手裡,悄悄來到柳德喜身後,在他轉身的時候,拍了一板磚。
事發經過應該就是如此。
思索過後,王子喻敲擊大門,想問下這家人有沒有看到兇手,可是敲半天沒人出來,對面那幾個婦女告訴他這家沒人,出去打工了。
哦,原來沒人,怪不得藏這兒呢!
雖然知道兇手藏身地,還留下鞋印和菸頭,但王子喻卻有些迷茫,不知道接下來該咋辦!
兇手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