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這眼瞅着都11點多了,你說咱家三兒咋還不回來呢?你說不會是出啥事了吧,要不你趕緊去山上找找吧。”臨近中午,王子喻還沒回家,坐在火炕上的李桂芳看着牆上的掛鐘,眉頭輕蹙,神色焦急的往窗外眺望,期盼着兒子歸來。
“烏鴉嘴!瞎說什麼呢你,你就不能盼點好事嗎你,他也不是小孩子,都這麼大了能出什麼事?肯定沒事!”
“你呀,盡瞎擔心,那黃鼠狼的窩可不好找,都說狡兔三窟,它比兔子可厲害多了,興許找了半天沒找到,就沒臉回家了。”黃友財聽了李桂芳的話後登時一皺眉,嗆了她一句,隨後給出了自己的看法,同時也是開導李桂芳。
“能嗎你說?找不到就回來唄,這有啥的,那玩意也不是誰都能找到的,找不到也不丟人。”李桂芳聽後面色一緩,擔憂的情緒略有放鬆。
“早上你沒看他信誓旦旦的走了嗎,又拿棍子又拿麻袋的,這麼大張旗鼓的去了,找不到多沒面子啊,咱家三兒也長大了,現在也好面子了。”黃友財說起兒子來,眼神變亮,刻板的面容也漸漸泛起笑容,老兒子懂事了,令他很欣慰。
“這孩子可真是的,早飯還沒吃呢,估計現在都餓壞了吧,不行,我得趕緊做點飯,別到時兒子回來連飯都沒有,再給我老兒子餓着,那可不行!”經過黃友財的勸解,李桂芳不再擔心兒子的安危,反倒擔心起他的肚子,摞下一句話,着急忙慌的下地給王子喻做飯去了。
“哎,你這人可真是的,說你啥好啊可,他回來還早着呢,這才幾點啊,着啥急啊你!”黃友財點燃了菸袋鍋子,叭嗒抽了一口,不急不緩的說道。
“那可是我兒子,能不急嗎我,你可倒好,像大片雞屎似的往那一坐,不擔心也不着急,啥活也不幹,還有心情抽上煙了,就好像不是你兒子似的,你可真行!”李桂芳一邊埋怨,一邊蹲在竈坑前,往裡添了一把柴火,竈膛裡的熊熊烈焰映紅了她的臉頰,滾滾熱浪撲面而來,已然腦門見汗。
“行,不是我的,都你的,行了吧,我不想跟嗆嗆這事,反正,也嗆嗆不過你。”
“還是我來吧,你切菜去吧。”黃友財知道說不過李桂芳,連忙舉起白旗,眼見她一人在外邊忙活,心裡不忍,連忙過來幫忙燒火。
……
“吳哥,是西邊第一家還是第二家來着。”
一輛桑塔納轎車行駛在靠山屯的街道上,車上坐着四個人,司機是個大光頭,一張大胖臉,一對三角眼,圓潤的下巴上淡淡的胡茬,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灰色襯衫挽到胳膊肘,露出右手臂上的一排煙疤,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副駕位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平頭青年,面容黝黑,棱角分明,雙目有神,雖然相貌一般,但是身上帶着幾分英氣,還算過得去。
車後座上坐着兩個人,左邊這位是個胖子,個頭不高,身材臃腫,啤酒肚又大又圓,長方臉形,面白無鬚,高鼻樑小眼睛,眼圈發黑,看樣子四十來歲,翹着二郎腿仰靠在車座上,右手拿着手包,左手搭在包上,手腕上戴着一隻黃澄澄的大金錶,無名指上一顆大金戒指金光閃爍,同樣奪人眼球,一看就是有錢的主,不是老闆就是大款。
右邊這位也是平頭,看起來很年輕,大概二十五六歲,身材勻稱,個頭中等,面色略黑,眉毛稀疏,眼角處有道一寸來長的疤痕,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窗外,定定的出神,不知道再想些什麼,脖子上戴着一根拇指粗的金項鍊,給人一種爆發戶的感覺。
此人是黑山道上的後起之秀,現在赫赫有名的“疤哥”。
自從南城的陳太忠跟北城的“老貓”發生衝突後,南城大哥陳太忠被關進看守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來,而另一位北城霸主老貓,身受重傷臥牀不起,手下兄弟也傷殘嚴重,隊伍的士氣倍受打擊,可謂兩敗俱傷,縣城的格局也因此發生轉變。
就是眼前這位“疤哥”抓住機會,順勢而起,搶了老貓很多地盤,他眼角的疤痕就是搶地盤所致,敢打敢殺,是位狠角色,現在風頭正盛。
光頭司機和副駕小夥,都是疤哥手下。
光頭司機口中的吳哥,是疤哥身邊的胖子,他是胡家磚廠的老闆,吳德前。
吳德前最近賭錢輸了一大筆,現在手頭緊,急需用錢,就想要回那6萬元欠款,他怕不保險,特意拉來債主“疤哥”撐場面,不過疤哥可不白撐,出場費一萬,而且不管結果。
“那個……西頭第……第幾家來着,對,第一家,就是這家,就是這個小破屋。”吳德前眨麻着小眼睛,費了老大勁纔想起黃友財家的地址。
“這兒啊……”光頭司機看着眼前的破房子,有些失望,一邊停車,一邊在心裡嘀咕,住着這破房子能有錢嗎?估計是白來了。
疤哥下車後也是一臉失望,看了眼身邊的吳德前,流露出同情之色,“老吳啊,這地兒着實破了點,能行嗎?”心裡有點擔心,會白來一趟。
“疤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黃友財那個癟犢子要是再不還錢,腿給他打折,看他還敢不敢不還錢,敢欠疤哥的錢真是不想活了!”吳德前笑眯眯的一躬身,一臉諂媚之色。
“哎,冤有頭,債有主,你要錢就是你要錢,別扯上我,咱倆的事另外說。”疤哥不願意了,這吳德前想轉嫁債務,讓自己當大頭,想的倒美。
“老黃,在家沒?老黃,人呢!”
“黃友財,裝什麼癟犢子,趕緊他媽的給我滾出來!”
吳德前心說,都大半年了,這6萬塊錢還沒給我,這窮家火業的啥時候能還錢啊!他越想越氣,一馬當先的跨過木頭柵欄,大步流星的走進院裡,這傢伙一邊走一邊罵,好懸沒把狼給招來。
誰啊這是?
咋還罵罵咧咧的呢?
正在燒火的黃友財連忙站起來,切菜的李桂芳也放下菜刀,兩人好奇的拉開房門,往外一瞅,這幾個人誰啊?也不認只啊?
還是李桂芳眼睛好使,很快認出了吳德前,“哎呀,這不是磚廠的吳德前嗎,他咋來了呢?肯定是要帳來了,咋辦吶老頭子?”她看着吳德前氣勢氣勢洶洶的樣子,後邊還跟着三個彪形大漢,知道人家有備而來,不還錢肯定不好使,頓時面露焦急之色。
“咋辦,涼辦唄,出去迎一迎吧。”黃友財說了一句,趕緊笑呵呵的迎了出去,熱情的打招呼,“我說誰呢,原來吳老闆,哎呀,吳老闆能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
“老黃,又見面了,咱明人不說暗話,老弟我最近急用錢,這次來就是要那6萬欠款的,你幫我張羅張羅吧。”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黃友財笑臉相迎,禮數有加,即使吳德前心裡再有氣也不好發作,只能板着一張臉。
“大兄弟來了,別在這兒站着了,有事進屋說吧。”李桂芳也笑呵呵的過來打圓場。
“對,進屋說,有啥事咱進屋說,好不好,來,進屋吧。”吳德前的嗓門挺大,驚的幾家鄰居都開門了,探着腦袋往這邊瞅,黃友財怕出醜,連忙笑呵呵的把吳德前拉進屋。
“來,快請坐,幾位兄弟都坐吧,我去給你們泡杯茶。”李桂芳熱情的招呼着疤哥三人。
“行啦,大嫂子,你可別忙活了,我來也不是爲了喝茶,想喝茶,咱家有的是。”
“我這次來呢,就是來要那6萬塊錢來的,不用扯那些沒有的,把錢拿來,我就走!一分鐘都不想多待!”吳德前用手擦了下炕沿,一看手上沒灰,這才一屁股坐在上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黃友財。
“那個小吳,對不起了,不是哥不還錢,家裡確實沒錢,你看看家裡都啥樣了,哪來的錢啊。”黃友財一臉慚愧之色,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佝僂着身子站在吳德前的身前。
“你別跟我扯這沒用的,不好使知道不,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天你必須把六萬塊錢給我,否則……我不敢保證你身體健康,四肢健全!”吳德前板着臉,冰冷的眼神盯着黃友財,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了,方解心頭之恨。
啥意思?
這是在威脅我嗎?
黃友財看着吳德前,感受到他眼神中的怒火,又看了看他身邊的疤哥三人,瞬間明白了,這是來者不善吶!
原來他還以爲吳德前像往常一樣,很單純的來要帳,現在看來,人家這次是有備而來,不見兔子不撒鷹啊這是。
“大兄弟,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不是咱們不還錢,更不是賴帳,是真沒錢啊,你發發善心,看能不能緩些日子啊。”李桂芳一看情況不妙,連忙過來懇求。
“吳老弟,我跟你說,你也不用威脅我,有錢我肯定還你,現在家裡欠了十多萬,親戚都借遍了,現在根本借不到錢,不過,我兒子到派出所上班了,一個月400塊錢,另外我想種完地去奉天打工,一年咋地也能還你一萬,你這些錢爭取三年還完,行不?放心,利息啥的不能少你的。”黃友財低三下四的說道。
派出所?
“哦,原來兒子去派出所上班了,這回有倚仗了是吧,你以爲不還錢,我就拿你沒辦法了是吧,行啊,看來是得讓你吃點苦頭才行!”吳德前冷着臉,轉頭衝身旁的疤哥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