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土生前最愛喝校門口小商店裡的散裝白酒,就着廉價的醋泡花生米就能喝個痛快。
這次我帶了整整一壺,盡數灑在老土的墳前。
天陰陰的,天地之間似乎有些氤氳的雲霧,遠處的山顯得朦朦朧朧。
那天下午我們呆了很久。很久……
我們說話,我們唱歌,我們大笑,我們大哭。
直到天空臨近黃昏,我們才告別老土、劉星的父母,離開這個村莊。
新的一週到來之後,傳聞中的季度考也隨之而來。
對於我這種從小就成績優秀的尖子生來說,平生最熱衷的就是考試,那就是一個展現自我的平臺,向他人和老師證明實力的手段。
從小到大,臨近考試的時候我的心情就會變得異常興奮,彷彿已經看到自己獲得滿分,老師在講臺上當着全班的面誇讚自己的場景,別提多舒服多愜意了。
可是這次不知怎麼。心中有些惶惶的感覺。
按理來說自己每堂課都仔細的聽過,私底下楚婷婷也經常給我開小竈,應付這種考試應該是小意思纔對,可那種憂慮感卻一直沒有消除。
離考試還有兩天的時候,我決定暫時放棄練拳,不再晚上到搏擊俱樂部去,省下時間晚自習好好溫習一下功課。並且把午休和二節課後的時間也騰出來。讓楚婷婷陪我一起將重點全部過一遍,這樣心裡才逐漸踏實下來。
考試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宿舍的牀上,聽着王強他們幾個互相挑着公式、方程式揹着,自己的身體又是驚出一陣冷汗。他們挑的內容雖都耳熟,竟然一個都背不出來。
如果按以前的自己,這些基本的知識點早就滾瓜爛熟了!
我覺得不妙,馬上坐起來,跟對面宿舍借了小手電,攤開書本,將一些重點公式、方程式全部寫下來做成小抄塞在口袋裡,心情纔再度放鬆下來。
第二天考試過程中,因爲這是我人生中首次作弊,所以經驗不足,老是不自覺地擡頭看老師。看看他有沒有注意到我。
最後成績出來,自然是差的不得了,還被老師羞辱了一頓。這對我來說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恥辱,我可曾是父母的驕傲啊!
我離開學校。坐了公交徑直往煙花巷而去,進了搏擊俱樂部裡,嗅到久違的臭氣,心情大爲放鬆。走到自己的老地方,將衣服一脫,就衝進了人羣之中。
我今天一定要打倒一個人!
即便代價是被十個人打倒!
我閃開幾個體格比較健碩的大漢,瞄上一個身材和我相仿的人,一拳砸了上去。
命中他的臉部,卻將我的指骨叮的生疼。
我們兩人撲在了一起,用盡全力朝對方身上擊打着。
其他人的拳腳仍不斷朝我們二人攻來,我一次都沒有躲開,只朝着那個身材和我相仿的人一味攻擊着。
而他又要躲開我的拳頭,又要躲開其他人的拳腳相加,所以顯得有些狼狽。在一次爲了躲開右邊一個人的拳頭時,他將身體側了過來,我逮着這個機會,使出全身的力氣,將憤怒和屈辱一併轟了出去!
“咚!”砸在他的鼻子之上!
“啊,你這個瘋子!”他捂着流血的鼻子,大叫着往後面躲去,我卻緊緊追着,完全不顧身體四周眼花繚亂的拳腳。
我的目標只有一個,將他擊倒!
他只要不倒下,便有無數人朝他攻擊着,所以他根本毫無退路。
我很快就追上了他,又是一拳朝他的眼睛砸下。
“你瘋啦?老追着我一個人!”他嗚嗚叫着。
我沒心情說話,只是一拳又一拳地朝他砸着。
與此同時,我的身體也遭受着無數人拳打腳踢的痛苦,因爲根本沒有閃避的想法,所以便結結實實地挨着。
“你爲什麼不倒,爲什麼不倒!”我大吼着,拳頭如雨點般落在他的臉上。
“啊……”他大叫了一聲,身體朝前撲倒,原來身後有人踹了他腰間一腳。他趴在地上,不願再起來,往四周的邊緣地帶爬了過去。
我冷眼往剛纔踹倒他的那人一掃,搶我的獵物麼?
我咬着牙,又朝他衝了過去。仍然是用相同的戰術,不管身體遭受着多少人的擊打,只追着他一個人滿場內跑,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擊倒。
果然還是我的拳頭太無力了嗎?我停下腳步,看着自己緊緊握着的拳頭。
還未來得及思索增強拳頭速度和力量的辦法,背脊上就遭到一記很重的攻擊。
我向前栽倒,速度極快,甚至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從耳旁刮過。
“啪……”我筆直地摔倒在地。
體力已經透支的太多,摔倒之後,我已經完全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
最終還是沒能打倒一個人嗎?
我果然是個廢物啊……
我緩緩地爬着,輕輕地咳着,剛纔背後那一腳力道太大,似乎氣管都受了傷害。
爬回老地方之後,發現張宇傑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仰面朝天,看來也是剛剛被人撂倒在地。
“嘿,戰神。”雖然張宇傑的傷勢看上去比我還要嚴重,可我不認爲這樣就能將他的精神也擊潰,所以還是開着玩笑:“今天什麼戰果啊。”
“被打倒十次。”張宇傑有氣無力地說着。
我微微一怔,這個傢伙今天竟然被打倒這麼多次?
張宇傑繼續說:“打倒別人三次。”
“怎麼會?!”我驚訝地連自己身體的疼痛都忘記了:“應該是被打倒三次,打倒別人十次才符合你的風格吧?”
這傢伙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沒準還是在諷刺我呢。
“我沒騙你。”張宇傑費勁地翻了個身,將臉面向我:“那些曾經被我打倒的人們,今天聯合起來,專門攻擊我一個,所以……”
我瞪大眼睛:“這裡怎麼允許聯合攻擊,這不合規矩吧?”
我從來沒見過有人還在這裡拉幫結派的!
“這裡根本沒有規矩。”張宇傑搖着頭:“只怪我前段時間太囂張了,見誰打誰,算是引起民憤了……”
“那也不能聯合起來攻擊一個啊。”我憤憤地說:“那就不叫自由搏擊俱樂部了!”
“走吧,先去洗個澡。”張宇傑扶着椅子腿,費力地爬起來,問我:“你身上有錢沒?”
“有啊,幹嘛?”我也站起來,將張宇傑的一直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
“一會兒請我吃個飯……我沒錢了。”張宇傑哼哼着。
“你是因爲沒吃飯才爬不起來的啊?”我有些暈。
“差不多……”張宇傑弓着腰,不知道已經餓了多久。
我們兩人先後跳進藥池,氤氳的蒸汽中,我看到張宇傑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奼紫嫣紅的,恰似百花?放。
“嘖嘖。”我摸着他身上的傷:“真男人!”
“嗷嗷。”張宇傑叫了兩聲,推開我的手,將整個身體淹進了藥池中,包括他那顆腦袋。
這是他的專業療傷辦法,據他說這樣可以讓身體整個得到放鬆和最有效的治療。
我模仿着他的動作,也一頭潛入池中。
憋了大概三十多秒,終於氣息不足,猛地站了起來。又過了十多秒,張宇傑也站了起來。
“精神百倍。”張宇傑拍着自己的胸膛。
“哪那麼快啊……”藥池對傷勢的療效雖然很棒,但還沒有神奇到扎個猛子再站起來就已經血法全滿的地步。
張宇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太餓了,所以剛纔喝了不少水……”
“……”我徹底無語,雖然這藥池的水換的很是勤快,但泡的人這麼多……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噁心。這張宇傑實在是個怪胎,大大的怪胎!
“既然那麼多人專門打你,不如你暫避下風頭……”我們坐在池子裡面的臺階上,讓脖子以下泡在水裡,只露出兩個腦袋來聊天。
“嘿,我不怕他們!”張宇傑舔了舔嘴脣,有些玩世不恭地笑着:“來的人越多越好,還省得我一個一個找上門去呢!”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我沒放棄,仍然勸說着:“即便你是戰神,也扛不住車輪戰啊,他們就是玩疊羅漢都能把你壓死了!”
“我不會給他們機會壓我的。”張宇傑摸了摸鼻子:“即便玩疊羅漢,我也是最上面的那個!”
我嘆了口氣,勸這個“未來戰神”當縮頭烏龜看來根本行不通。
“隨你吧。”我將雙手壓在腦袋後面,仰起頭來看着天花板,一粒水珠滴下來,正好點在我的額頭之上。
藥池中的蒸汽嫋嫋而上,全部依附在頭頂的天花板,形成密密麻麻的水珠。
我突然想到,自己現在閉上眼睛可以聽到那些破空而來的拳頭,以便及時躲開。那對這些沒有聲音的水珠能不能完全靠直覺躲開?他投斤血。
我閉上眼睛,用心去感應着。
“啪嗒。”一粒水珠滴在我的嘴脣上。
不行啊……我睜開眼睛,這些水珠完全沒有聲音,而且完全沒有生命。沒有生命,就沒有惡意,沒有惡意,就沒有殺氣,更不會感覺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