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建時代,大軍行軍的道路是一定的,不需要什麼猜測或者預估,只要人馬到了成千上萬這種地步,他就限死只能走某地某處。
就算你是來去如風的遊牧騎兵也沒用,你既然是去搶劫的,肯定也是順着城鎮走的。稍微有腦子的將軍甚至能算到你幾點鐘走到哪裡,今晚在哪裡宿營。
而這種情況在日本戰國尤爲明顯,當年德川家康問藤堂高虎,西軍會從哪裡來。藤堂高虎不假思索,立刻說西軍的大軍只能走伊勢街道桑名地方或者美濃街道大垣地方。
而西軍人數肯定在十萬左右甚至更多,那想要能夠正常行軍,不使大軍行進出現問題,其主力必然會走美濃街道大垣城!
很顯然,關原合戰就在美濃街道大垣城附近發生,藤堂高虎說的一點沒錯!
而金井明五郎一番話,讓小平太豁然開朗!
大石氏照走的這麼急,肯定是古河已經發生了相當大的問題!
這種急行軍的部隊,不上去奇襲一下,對不起小平太“遊擊彈正”的花名。而且假設細川采女攻克了古河,那麼以細川采女其人的作戰風格,豬突猛進啊!他是不會死守城池坐困一地的!肯定會出城攻打前來救援古河的北條氏援軍。
救援古河的大道就那幾條,而北條的人馬都是有數的,大石氏照主力捶上野,藤田氏邦盯防甲州口,今川氏規盯防興國寺。
正常情況下,怎麼都應該是大石氏照分兵萬人以上前去救援下總。
幾個情況結合下來,小平太判斷細川采女會帶着他佔領古河以後裹挾的下總之衆,大概一萬五千人前出至忍城攻打他預估會去救援古河的北條軍。
但北條軍可是三萬多主力盡發!
這是個巨大的危急,也是個巨大的機遇!
假設小平太能夠在戰事尚未發生以前到達忍城南面,就極有可能和前出至忍城埋伏或者攻打北條援軍的細川采女匯合,兩軍匯合加起來三萬大軍和北條軍在忍城大合戰,一戰就能鼎定乾坤!
左右思量了一遍,感覺此時極爲可行!小平太隨即前去說服隨軍的各位連判衆大將,可固然小平太說的有理,可大家還是有所遲疑。
到是坐在上手的山內太郎說了一句,他母親告訴他,他的父親山內義勝認爲戰爭從來沒有十成的把握,只要能有五分的勝算,就應該全力以赴。爲將者,不應該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到也算是一錘定音!
大軍立刻燒鍋做飯,士卒飽食一頓立馬休息,第二天早上三點就叫起。留下一千小荷馱和雜兵在原地照看輜重糧秣,剩下的一萬五千衆輕裝上陣,急趣(不是錯別字)忍城。
但是嘛,小平太還是高估了麾下這些兵馬的水平,除了常備旗本足輕衆幾乎都跟上了,遠江衆的大軍從出發後的第三四個鐘點就開始掉隊。
等跑到忍城附近時頂多全軍也就剩下八九千人,這隊伍都跑散了,人頭沒法數。正準備休息休息,收攏士兵,再開赴忍城。結果前出的物見帶來了驚人的消息。
忍城附近數萬人正在大合戰!
再一探查,確認是細川采女正在猛攻隊列長達五公里的北條軍!
回頭看了看自己麾下這些喘的死去活來的軍隊,除了旗本武士們狀況稍好,其他的就算驅趕上戰場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到是上杉靜賢老大爺跟了上來,他麾下還肯跟他乾的都是跟着他和北條周旋了多少年的老油條了,打仗不行,跑路一流。雖然也掉隊不少,但總歸有五六百人在。
剩下的就是八王子幾百個帶路的雜兵,以及旗本常備了。
連判衆大將們立刻聚在一起,站在田埂上開起了碰頭會,上去參戰是一定的,但是如今這幅狀況是打不了仗的。
以什麼方式上去支援細川采女?
大炮?小平太連糧食、帳篷、鐵鍋啥的都丟在井草了,怎麼可能帶着大炮跑八個小時。
騎兵?忍城這地方用騎兵?開玩笑嘛。
“用兵之道,攻心爲上,攻城爲下。心戰爲上,兵戰爲下。”山內太郎其實是站在村上義光的竹筐裡發言。
村上義光這一路可遭了老鼻子罪了,一開始還能騎馬行軍。等越靠近忍城,這路就越難走,無法騎馬快速行軍了。可你總不能把山內太郎丟在野外吧?來來來,村上義光你最年輕,把揹着少主參戰這麼一樁榮耀的事情交給你辦了。
所以現在村上義光站那兒拄着一根不知道哪裡來的木棍喘粗氣,山內太郎到是一路坐着大筐,什麼力氣都沒用就到了這裡。
“如何攻心爲上呢?”上杉老大爺其實也知道這種句子肯定是老師教山內太郎說的套話,但是如今山內太郎最大,他可不就要接話頭嘛。
“其實奇襲即可動搖北條之軍心,只是物見回報北條人馬無邊無沿,忍城又無法展開大軍。”小西原左衛門轉頭看看了四處的爛地。
“諸位知不知道西楚項王故事?”小平太順着軍心想了想,計上心頭。
“彈正叔父說的是?”
“垓下之圍,四面楚歌!”
………………
面對崩潰的北條軍,山內軍以及聯軍其他部隊根本攔不住,固然他們跑得慢,可追逃也提不了速。爛泥對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他不會因爲你長得帥就不滑腳。
到是此前已經跑散的上百隻忍城百姓的小船又衝了出來,繼續拿出他們的彈弓,一下一個,打倒了就用草繩捆了,迅捷非常。
這時候掉隊的山內軍到是撿了便宜了,他們從忍城一路向南分佈在前往河越城的大道上,正好是北條軍潰逃的道路上。
小平太立刻差人沿途宣佈,發動落武者狩,讓丟在半路上的六七千人發揮主觀能動性,把俘虜抓起來。
至於北條軍的大將們,只能說憑運氣了。小平太這邊前排唱完歌已經全部癱地上的河越衆和八王子衆上千人根本動彈不得,唱歌原來也是一件費力非常的事情。
攻擊北條軍三個半小時以上的聯軍如釋重負,看着南面滾滾而來的山內軍,各自流露出不同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