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這就是電鼠啊,厲害。”小女孩蹲在地上,眼神純淨,繞着捕獸籠仔仔細細地把小小的黑色電鼠看了幾個來回,嘖嘖稱奇。
電鼠在籠子裡怒目而視,呲牙咧嘴,恨不得跳出來在那圓嘟嘟的臉蛋撓出幾個疤痕。
“主要是你的功勞。”陳安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嘻嘻,那個,我剛纔好像睡着了?”李菡萏摸了摸齊耳小短髮,臉蛋有點小紅,有些掛不住臉。
畢竟自告奮勇地來跟人捕獵電鼠,半途居然熬不住睡意直接睡着了,說出去是件很丟臉的事情。
陳安眨了眨眼睛,思考了那麼幾秒,笑道:“我剛剛也忍不住睏意,小眯了一會兒。”
李菡萏大眼睛眨啊眨,好似天上閃爍着的兩顆星辰,在陳安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手,開心地笑了起來。
“哦,哦,今晚捕到一隻小電鼠,電鼠蠢萌又蠢萌,哈哈……”小女孩拎着捕獸籠在田壟上飛奔、蹦跳,成爲了最閃亮的一抹風景,把夜空的壓抑與沉默碾碎,活力再現。
一個女孩,一道風景。
陳安緊緊跟在後面,看着精靈般的女孩,嘴角露出掩飾不住的笑意,溫柔如風。
這一刻他忍不住天真地想,若是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其實也是很好的。
晚風微涼,帶着少年微微的愁思與幻想,從田野間飄飛,飛上天空,跨山越海,不知在何處落腳。
天剛開始矇矇亮,芥子小鎮已經開始忙碌起來,挑水的,放牛的,摘菜的,煮飯的……形形色色的人與事,而在雜亂的氛圍裡,一個小小的角落顯得十分突出,與周圍格格不入。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稚嫩的朗讀聲在屋檐瓦角飄蕩,遠遠聽起來若隱若現,站的近了就覺得非常入耳,朗朗書聲沁人心脾。
學堂裡的先生很年輕,一襲書生衫,身形看上去也很消瘦,不過稍有些不同的是,搖頭晃腦的學生在認真讀書,作爲先生呢,毫無認真態度,打着哈欠坐在桌子上犯困。
“好了,每個人說說各自的理解,下堂課能不能自由活動,看你們的表現。”等孩子們讀得差不多的時候,先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看着下面的幾個學生慵懶道。
毫無爲人師表的模樣。
可偏偏這樣子,孩子們反倒更加臉色嚴肅了,一個個正襟危坐,小臉繃得很緊,似乎面臨着什麼樣的嚴峻考驗。
不過也有毫不在意的,非常輕鬆的。
最前方正中間那裡,穿着華麗錦服的小傢伙端坐着,眼神淡定,從從容容,對周圍出現的凝重氛圍沒有太多波動,自顧自地看着自己的書籍。
而左邊最後面的桌子上,穿着蓮花小衣的李菡萏也是不見任何愁容,伸頭伸腦地這裡看看那裡瞧瞧,最後透過窗戶盯着外面,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思緒恐怕已經不知道飛到了何處。
右邊最後方的課桌,十分消瘦的小男孩正對着一本書籍,一邊神神叨叨,一邊在右邊的白紙上寫寫畫畫,時不時揪着那一撮已經跟雞窩般的頭髮,苦思冥想,臉色愁苦,對課堂上發生的一切壓根就沒有注意到。
“韋安,你來背誦一下這首詩。”姜晟隨手一指,課堂上虎頭虎腦的一個小孩便站了起來,看起來很緊張,磕磕碰碰地背起剛學的詩句。
好在,雖然比較磕碰,還在在花費了差不多三分鐘的時間後,還是完整地背誦出來了。
“很好,不錯。”姜晟示意小男孩坐下,名叫韋安的小男孩如釋重負地一屁股坐下去,露出輕鬆的笑容。
原來姜晟的課堂有一條很奇怪的規定,只要把先生提出的所有問題解答完,全班就可以在這之後自由活動,無論幹什麼都行。反之,只要有一個人無法完成提問,那所有學生都不能進行自由活動,要在課堂裡進行學習,直到解決全部問題。
這樣一來,那個不過關的學生,很快就會成爲那個“拖後腿”的人,被班上的同學用異樣的目光審視,並且會被進行魔鬼訓練。
沒有誰願意成爲這種最矚目的人。
“趙毅,說說這一首詩的意思。”
身着錦袍的趙毅整理了下微亂的袍子,不緊不慢地站起來,從容以對。
“李菡萏……”
“徐志遠……”
不久之後,學生們都如同出籠的飛鳥,從學堂裡歡呼着飛奔出去,幹着各自的事情去了。
姜晟雙手枕着腦袋,悠閒地踱往自己的住處,對於給予學生自由活動時間這種看上去有些胡鬧且奇葩的做法,儘管與此處的教育方式背道而馳,但他是不準備改變了。
他現在一直覺得,入鄉隨俗還不如入鄉帶俗,在不影響正常生活的情況下,還是怎麼開心怎麼來的好。
人活一遭不容易,不必把自己活得那麼憋屈,這是他兩世爲人之後悟出來的道理。
教這樣一幫孩子與他而言沒有任何壓力,能夠交給他們東西,讓他們學到東西,那就是最大的成就,方式與方法不重要。
如果不是有着無法拖延的事情,在這裡呆一輩子,教這些過早聰明或者笨到飛天遁地或者平庸無奇的小傢伙,也是人生一大樂趣。
可惜事與願違,他來這裡本就帶着目的而來,不能長久待下去。
一縷光明穿透層層雲霧打在綠葉上,葉子上的脈絡清晰可見,微微泛着耀眼的光暈,如同翡翠一般,姜晟眯着眼睛瞧着這一幕,心情有些莫名的煩躁。
來到這裡已經挺長時間了,可是想要尋找的東西卻杳無音訊,彷彿石沉大海,不知所蹤,這讓他有些沮喪和煩惱。
“你到底在哪裡啊?”他低聲喃喃,神情溫柔而虔誠,彷彿思念着遠方的親人,思而不得見,愁思伴其身、擾其念。
“先生,原來你在這裡啊。”一個瘦小的影子從角落裡衝出來,手裡帶着一個金燦燦的算盤,迫不及待地向姜晟這邊跑過來。
姜晟回頭一看,頓覺好笑,這個小傢伙還真是有韌勁。
“怎麼?是不是解決不了?”他雙手背在後面,眯着眼睛笑了起來,如同一隻經驗豐富的狡猾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