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還是想自己爭取。福緣一事,難以預料,我們各自盡力就好。”溫馨微笑,弱柳扶風,溫婉如水,話裡拒絕的意思卻已經很明顯。
用最輕柔的語氣,說最狠的話,約摸就類似這樣吧。
“溫師妹果然巾幗英雄,是我太過俗套,落了下乘,那我們可也是競爭對手了。”嚴璐面色稍微有些尷尬,旋即輕笑一聲,情緒很快就變得正常。
“拭目以待,我會全力以赴。”溫馨點頭,撐着白傘離開,窈窕倩影很快消失不見,芳蹤渺渺。
天高低闊,老樹依依,嚴璐立在原地,笑容漸漸消失,眉頭蹙起,露出一縷不解之色。
他知道溫馨要來芥子小鎮,才選擇這裡,否則他完全可以去更好的洞天福地歷練、尋找機緣。
倆人同出一個大洲,同在相當的勢力,同主一種修煉體系,同樣相差不大的年齡,完完全全是最合適的道侶,在外人看來他們同樣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門當戶對,他也覺得他們之間是最般配的,可偏偏溫馨對他很冷淡,一直沒什麼表示,這讓他很是困惑和不解。
爲什麼會是這種情況?
縱然他博覽羣書,閱盡千萬古籍,他還是想不通。
明明眼前有着最優選項,她爲何視而不見,見了不做迴應?
從來不喝酒的嚴璐老師站在樹下愣了很久,短短的憂愁浮在心坎,不免有些惆悵年輕的讀書人第一次生出喝酒的想法。
據說喝酒能解千愁,也不知道這種愁能不能解。
姜晟推開門,看到一抹紅色的影子如蝴蝶般跑過來,朝着懷裡使勁撞,不由得咧了咧嘴,既好笑又無奈。
“青藍,吃飯沒有?”姜晟抱起小女孩,揉着她的長髮問道。
小女孩琥珀色的眼睛露出享受之色,點頭不已,還揉着小肚子示意自己吃的很飽。
抱着彷彿判若兩人的小女孩,軟軟的小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臉上親暱的笑容卻是幾天前怎麼也看不到的,這樣的變化實在令人欷歔。
“姜先生,姜先生。”姜晟一如往常地走在去學堂的小路上,坑坑窪窪的路面實在難走,他正有些無聊地想着如果在這裡鋪上一條瀝青路會怎麼樣,還沒有能夠陷入有趣的幻想呢就被人悄悄拉到一邊去了。着忽然攔住他,緊張地盯着他來處的方向的牛嬸,道:“牛嬸啊,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牛嬸是小鎮上的寡婦,丈夫死的早,靠種田打漁爲生,獨自一人把孩子拉扯長大,小男孩現在就在姜晟的學堂唸書。
姜晟經常家訪,又因爲居住地相隔不遠,便時常給孩子“開小竈”,一來二去,大家都是老相識了。
牛嬸不識字,過世的丈夫更是自祖上以來目不識丁,靠着一畝三分地過活,一復一日年復一年,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沒有改變過。
但姜晟卻給了孩子機會,進入學堂讀書識字,當小孩提着筆挺直腰,端端正正地寫字的時候,牛嬸別提多興奮,一個家族的改變,就要從她兒子這裡開始了。
從那一刻起,她對姜晟就非常敬,經常給姜晟送吃的喝的,姜晟推辭都推辭不掉。
“姜先生,你知道你收留的那個孩子,她是什麼來頭嗎?”牛嬸眼神望着姜晟的院落方向,神情緊張地問道。
姜晟實在沒想牛嬸會問起這個,跟着瞧了瞧,有些納悶道:“什麼來頭?”
一個被餓暈、凍暈的小女孩,可憐兮兮,卻死倔死倔,警惕性出奇的高,確實引起他的好奇與不解。
“這個丫頭啊,是小鎮上的災星、剋星,凡是跟她走得近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一生下來,就剋死了她爹,三歲的時候又把她孃親剋死了,後來她大伯見她可憐收留她住下,沒想到一年後居然病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禍害的啊,聽我的,趕緊把她趕出去吧,收留不得啊……”
災星、剋星,禍害人,遭人排擠,小小年紀就有了那麼一顆警惕心和冷漠心,也就不是很奇怪了。
至於會被禍害,作爲一名曾經的唯物主義者,即使來到這裡之後變得不那麼唯物了,也是不在意這個的。
再說,即便真有這種奇怪的體質,因爲某些特殊的存在,應該對他是無效的。
有恃無恐,姜晟是也。
“牛嬸,哪有什麼剋星,她只是個小孩子,別多想。”姜晟笑了笑,完全不是很在意,現在他倒是更加感興趣和好奇起來。
這種特殊的存在,是不是也有一種可能,是小鎮上的某種大機緣?
除了冰天蓮蕊外,姜晟對其它的機緣與寶物沒有太大興趣,但近在眼前的東西,不妨他作出一些嘗試啊。
俗話說得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老天爺都把東西送到面前了,若是連動手取的勇氣都沒有,不被天打雷劈都說不過去。
“真的,姜先生,不信你找鎮上的人打聽打聽,這丫頭的事情基本所有人都知道,天生的剋星、災星,誰跟她接觸誰倒黴,俺……”牛嬸很焦急,站在原地跺腳不已,黝黑的臉繃着,眼睛都快急出眼淚來了。
“我知道了牛嬸,但真的沒事,先這樣啊,我趕着去上課,再不去就要遲到了,學生們等着呢。”淳樸的人性總是美好的,姜晟也不能對牛嬸多說什麼,留下憨厚的婦人快步離開。
兩個人的相遇其實很短暫,待在一起也並不久,但在不遠處的一道矮牆下,一個小女孩蹲在角落裡,安靜地聽着他們的交談,漸漸地,那雙一直如死水般安靜的琥珀色眼睛,有了些許盪漾,波紋一圈圈散開。
清晨的清輝從遙遠方向穿越而來,所過之處,溫暖留存,寒意盡散,黑暗離去。小女孩從角落中走出來,從陰影邁入光明,光芒灑在小小的身體上,原本已經如同千年寒冰的心靈悄悄裂開了一道不太明顯的縫隙,絲絲暖意沿着小罅隙侵入心田,滋潤、溫暖。
“你……你……”牛嬸看到忽然走出來的小女孩,驚得跳了起來,慌張地看她一眼,哆嗦着連忙跑開,好像她是什麼最可怕的怪物。
小女孩琥珀色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並不理會牛嬸,轉過頭望向姜晟院落的方向,嘴角微抿,似乎有笑容出現,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