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終於感受到一種，從頭髮絲，瀰漫到腳底的一種絕望。
看着明明站在自己面前，脣貼着自己脣的許諾，最親密的動作。
可是他卻始終睜着眼睛，眼睛中一片冷靜，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彷彿現在在親吻的，不過是一件物品。
是的，此刻，李琦只感覺，自己甚至可以被任何東西取代。
絕望，和屈辱，同時席捲了她的全身。
她緩緩伸手，輕輕的撐開了和許諾之間的距離，二人的脣緩緩分開，那一秒，她在許諾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陣放鬆。
原來，和她的親吻，不過是無情而負擔的。
心中苦笑一聲，李琦緩緩放下攬着許諾肩膀的手，安靜的放在身側，“阿諾，這個吻，很苦！”
苦到讓人的心都要碎了。
許諾沒有說話，依舊安靜的站在那裡，眼神清明的看着面前的女人，面無表情。
用這樣的方式，換來二人之間的徹底決裂，是他從沒有想過的事情。
“阿諾，對不起！”最終，李琦輕輕的放下這句話，轉身朝着門口走去。
該沉默的人，依舊沉默着，沉默的站在那裡，面對着病房內突然響起的安靜的開門聲和關門聲。
許諾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多久，終於緩緩轉身，朝着一旁病牀前的軟椅上坐下，靜靜的看着依舊躺在那裡，昏睡的女人。
眼睛的焦距，卻突然渙散開來，從來沒有這樣分散精力的時刻。
外面的陽光，靜悄悄的傳進病房，初秋的陽光，已經沒有了夏天的炎熱，照在人的身上，給人一種慵懶而昏沉的感覺。
只是餘光突然一閃，似乎有什麼匆忙劃過。
許諾的思緒終於緩緩回到自己的腦海之中，朝着病牀上的女人看去，卻在看見顧霓裳的臉頰時，整個人震驚在了那裡。
那是淚水，臉頰上，晶瑩的淚水，正安靜的掛在臉頰上，陽光照過，晶瑩刺痛了人的眼睛。
她爲什麼流淚？心中一種強大的不安，席捲了他的全身，他的下意識動作，卻只是……按下了一旁的警鈴。
當醫生再一次急匆匆趕過來的時候，牀上的女人，依舊在昏睡着。
“許先生，顧小姐還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至於爲什麼流淚……”醫生爲難的看了一眼許諾，“不排除病人中途有了意識，突然受了刺激的情況！”
只是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
許諾指尖微顫，受了刺激？剛剛的事情，再一次回到他的腦海之中，真的是因爲……受了刺激嗎？
“我知道了！”許諾安靜的垂頭，無奈的看着正躺在那裡的女人，輕聲嘆了一口氣。
一衆人已經全數走出，許諾安靜的坐在病牀邊上，手輕輕的抓着顧霓裳的手指，不敢用力，唯恐抓痛這個女人。
“顧霓裳，你該醒了！”
“哥，你該用早餐了！”明明已經接近中午，許輕柔安靜的站在門口，剛剛的動靜，同樣驚動了自己。
“恩！”許諾應了一聲，轉頭看向病牀前的女人，“顧霓裳，我先出去用餐，我回來，你醒來吧
。”他輕輕的話語，宛若一聲嘆息，讓人聽不出其中的喜怒哀樂，卻跟着胸腔內滿是惆悵。
許輕柔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病牀上的女人，看着許諾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許諾不是傻子，他知道顧霓裳也許是在無意識中流下淚水，之所以會這樣爽快的應下出來用餐，不過是害怕……害怕剛剛的那一場面，被顧霓裳看見了。
更害怕的，是其實方纔李琦說的話，不過是顧霓裳和她之間的一場試探。
他原來也有害怕到逃避的事情啊。
一聲苦笑，許諾緩緩轉身，看着面前的飯菜，卻毫無胃口。
在餐廳枯坐了一個小時，最終許諾還是因爲心中的擔心，緩緩朝着醫院的方向走去。
被人輕易控制情緒的感覺並不好受，但是比起某個一直不清醒，躺在病牀上的女人，這一點的情緒，似乎都不算什麼事情了。
走廊中，似乎在迴盪着淺淺的說話聲。
許諾的腳步突然就放輕了許多，彷彿有些不可置信，這一層樓，只有那一間病房中有人，怎麼可能是別人。
仔細的聽着，似乎一問一答，聲音很輕。
他的心口突然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因爲聲音，正是從前面的病房中發出來的。一步一步，腳步緩緩的朝着病房的方向前進着。
病房的大門並沒有關上，留下一道縫隙，所以能夠輕易的聽見裡面朦朧的聲音，以及……看見裡面點點的細碎畫面。
許諾朝着那一抹縫隙看去，他看見了輕柔的背影，同樣看見了，此刻正安靜躺在病牀上的女人，眼睛是睜開了，脣角還有一抹安慰一般的笑容。
她們在說什麼，許諾完全聽不見了，整個注意力，似乎都被那一抹笑容吸引了。
是顧霓裳，她可以完完全全的肯定，那個人就是顧霓裳，她已經清醒了過來。
心口，突然開始洶涌澎湃着一種強大的情感，衝撞的他的心臟一陣悶痛，一直衝撞到她的眼睛，都跟着微紅起來。
緩緩後退一步，許諾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手撐着膝蓋，額頭抵在拇指上，眼圈微紅。
從來沒有想過，看見那個女人醒來，自己會是這樣的情緒，彷彿……心臟難以承受的洶涌情感，依舊在一波一波的激盪着自己的內心。
這個在商場中總是呼風喚雨的男人，在此刻，卻突然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終於看到了回家的十字路口。
終於，高大的身影緩緩從長椅上站起身，手猶豫而又艱難的放在門把手上，踟躇再三，最終緩緩打開了房門。
“吱……”房門發出輕微的一聲聲響，卻依舊輕易的吸引了病房內兩個人的注意。
許輕柔識相的從座位上站起身，讓出了病牀前的位置。
而顧霓裳，同樣呆愣在那裡，儘管心中已經做好了被這個男人發現的準備，但是此刻，看着正一步一步緩緩朝自己走過來的男人時，心中終究還是一陣緊張。
兩個人互相看着彼此，像是……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一般，周圍的一切，或是滄海或是桑田，都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醒
了？”一聲清冷的稱呼，平常無奇從許諾口中發出。
顧霓裳幻想過無數種許諾看見自己醒過來之後的反應，獨獨沒有想過，這個男人這樣的冷靜，彷彿她只不過是睡醒一覺而已。
然而這樣平淡的反應，卻輕易讓她紅了眼眶：“恩！”她緩緩點頭，應了男人的話。
許輕柔微微聳肩，轉身腳步便朝着門口走去，看來這兩個人還是需要時間單獨相處的，雖然，她還不怎麼清楚二人之間，在她失憶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以後不準做出這麼危險的事情！”許諾還滅有坐在座位上，輕斥聲便已經傳來，仔細聽，甚至可以聽出其中的寵溺。
顧霓裳心口微動，良久苦笑一聲：“我只是想就輕柔而已……”
“不用你救……”許諾話還沒有說完。
“喂，哥，我是你老妹啊！”門口還沒有走遠的許輕柔不樂意了。
這一句話，反倒讓病房中的氣氛輕鬆了下來，絲毫不見方纔的低沉。
許諾臉色有些僵硬，顧霓裳反而輕笑出聲，看了一眼許輕柔的方向：“不用救也救了……”
那倒也是，許輕柔聳聳肩，這一次倒是轉身關上門走了出去。
“不用你救，我也有自己的辦法！”許諾緩緩補充了自己沒有說完的話。
“我不救，躺在這裡的人，不就是你了！”顧霓裳緩緩收起自己的笑容，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中帶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她其實，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許諾，是遠離，還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不管什麼態度，不想讓這個男人手上，卻從來都是真心的。
“杜珏不會傷害輕柔！”許諾輕輕的嘆息一聲，心中依舊有些後怕，那個時候杜珏的瘋狂，甚至讓他都忽視了，在最後的關頭，是杜珏率先踩下了剎車。
而之後對杜珏的逼供，更是間接證實了這一點。
“怎麼？”顧霓裳疑惑擡頭，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杜珏在最後關頭踩下了剎車，證明他還不想對輕柔怎樣，但是他的瘋狂，讓我們都忽視了這一點，但是索性……”
索性什麼，許諾沒有說。
然而顧霓裳卻第一次看懂了許諾複雜的眼神中，想要說出的話。
索性她並沒有生命危險，索性她現在活了過來，索性，她依舊安安穩穩的躺在這裡，可以和他說話。
他在無比的慶幸着自己的清醒。
心中微微一頓，良久，顧霓裳緩緩露出一抹笑容：“我已經沒事了！”儘管身側還是一如既往的生痛，儘管胳膊被摩擦的血肉模糊。
但是她活過來了不是嗎？在最後一刻，甚至就連她自己，都以爲自己一定要死了。
上天再給了她一次活過來的機會，夠她感謝老天的了。
“是啊，你沒事了！”像是尋求安慰一般，許諾愣愣的重複了一邊顧霓裳的話，而後輕輕的轉身，似乎在掩飾什麼。
在許諾轉身的一瞬間，顧霓裳確定，自己清清楚楚看見了許諾眼角一閃而過的晶瑩。
他竟然……落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