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王是我義軍領袖,亦是俺親孃舅,如何棄之不顧,不,我要去救他!”此時李自成蒙着一隻眼,聽聞高迎祥被甲騎圍困,將闖王之名號讓於自己,已經是淚灑當場。
然而此時已經是萬分危急,曹文詔的大軍已經越過壕溝,夾擊而來,而沿河已經燃起了五根菸柱,那意味着只有義軍左翼這三座浮橋了,如果再不撤退,就全完了,這時北面響起隆隆鼓聲,顯然官兵的右翼也開始進攻了!
李過勸到:“叔兒,咱走吧,敗了,已經敗了!”
“義軍戰前約定,同生死共患那,如今中軍被困,左翼自當不保,我李自成安能苟活,快快上馬,反衝官軍!”李自成兀自高喝。
郝搖旗牽過馬匹,扶着李自成上馬,自己也翻身而上,說:“頭領說的是,這就反衝!”
郝搖旗嘴上這麼說,卻忽然一拳砸在李自成後腦上,李自成應聲昏倒,郝搖旗把繮繩扔給李過,說道:“李過,你速速帶頭領渡河撤退,去最西邊浮橋,咱老營和多餘的馬騾都在那裡,看守浮橋的是丫頭子,他要敢說個不字便砍了這廝,俺已經知會劉宗敏率領精卒護住浮橋,還剩撐些時候,待俺找到袁宗第和田見秀,再率馬隊後撤。”
“這.....這如何是好?”李過一時愣住了,萬萬沒想到郝搖旗一個莽夫如此決然。
郝搖旗哈哈大笑,說:“俺郝搖旗不過是一莽夫,若不是當初頭領的一碗糜子粥早就死了,今日便是死了,也算是報恩了,若是活着,今日之事俺一人承擔,頭領要殺要剮,俺不會皺一眉頭!”
“老哥,你保重,保重啊!”李過牽着馬,一步三回首的走了。
俗話說,兵敗如山倒,如今的流賊,便是如此,營中早已騷亂,不少人搶馬就跑,許多人還搶奪財貨,而到了浮橋,又因想先渡河,與守軍廝殺,整個亂作一團。
而搶先偷跑的羅汝才和張獻忠情況也並不很好,張獻忠好不容易在龍虎的步營面前穩住陣腳,護送老營後撤,但右翼唯一的浮橋燃起大火,讓正酣戰的軍卒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求生的慾望,扔下武器便跳入水中,很多人不知深淺,被急流捲走,而不識水性的人多溺死,就算會游泳,一身甲冑也讓其力竭下沉,而步隊也趕到河邊,便以火銃擊打落水者,更添混亂。
曹文詔的大軍越過壕溝立刻與李自成的左翼混戰一起,打的難解難分,李自成麾下將領一看大勢已去,在得知李自成和老營已經渡河,顧不得其他營頭,帶着能找到的頭領,立刻從浮橋渡河,然後點燃了浮橋,倉皇南撤。
營中之賊羣龍無首,連遭打擊,只得投降。
一直到了晚上,孫伯綸才收攏各隊,這是曹文詔到來,他身後的親兵正拿着石灰潑灑,孫伯綸還以爲是防止疫病,卻發現這些人撒成一條線,貫穿整個賊營。
“大人,這......這是?”孫伯綸問道。
“此乃你甲騎衝鋒停止的位置,此線以東,所得財貨俱歸你。”曹文詔笑呵呵的說。
孫伯綸詫異,若按照這個範圍分配,那近六成財貨落自己手中了,剛要推辭,曹文詔道:“聽說高迎祥被擒了?”
孫伯綸淡淡說道:“是,高迎祥被擒,只可惜,獻賊和曹賊都走了,卑職只抓住了曹賊部分家眷,其中有一男嬰,據傳是曹賊的獨子。”
“哈哈,孫大人立下大功了,只要有高迎祥在手就好。”曹文詔哈哈大笑,其他將官也是高聲附和。
曹文詔祝賀孫伯綸一番,找個機會摒退衆人,才問:“楊老大人真沒死?”
“是沒死,卑職找到他的時候,大腿中了三箭,舌頭咬斷了,失血過多,大夫看過了,說活下來不成問題,只是再難說話了。”孫伯綸低聲說。
“那.......那件事兒?”曹文詔臉色警惕起來。
孫伯綸正色道:“何事?”
曹文詔愣了愣,與孫伯綸相視一笑,都是會意,約定以後不再提及了。
待天完全黑了,孫伯綸從中軍大帳回來,立刻便從自己的帳內召集將領軍議,不光是營中諸將,便是郝世祿父子也是來了。
“今日一戰破賊,諸位都辛苦了,爾等功績本官心中有數,待與洪總督匯合,上報朝廷,衆將皆有恩賞。”孫伯綸見到衆人,便說道。
在場所有人都是興高采烈,孫伯綸又道:“雖說擒闖王救楊鶴,功勞不下,但畢竟未竟全功,曹總兵已經與我商議,明日當趁勝追擊。”
諸將都知道孫伯綸要指點方略了,趕忙坐定,孫伯綸道:“龍虎、馬一鳴,你二人把步營和炮隊收拾妥當,明日下午拔營向北,返回綏德,一定要照顧好傷員。”
兩人皆是一驚,沒想到孫伯綸會這麼安排,龍虎問:“將主,不是說還要剿賊嗎?”
孫伯綸並未答話,馬一鳴心直口快,說:“大人莫不是養寇自........。”
“閉嘴!”郝允曜氣不過馬一鳴這番胡扯,當即喝罵道,馬一鳴才知道自己失言了,當即俯首不敢說話。
“情況已經弄清楚了,獻賊和曹賊渡過汾水,一路南下了,平陽守軍傳信,其又馬騾數千,剽掠而去,而李自成也是盡棄甲帳、步卒,南下匯合老回回等人了,這些人都是一人雙馬,沿途炸橋毀路,分成數股,我軍本就疲憊,便是追殺,也沒有多少把握追上吧。”孫伯綸淡淡說道。
衆人皆是點頭,流賊一旦丟棄財貨和兵丁,那流竄速度堪稱恐怖,百十人一隊分開,都不知該追誰,也容易失去蹤跡,如今黃河北岸還有幾個流賊營伍,若是分兵冒進,怕是不安全。
“明日龍虎主持班師之事,本官帶趙琉璃和牧鋒南下追曹、獻二賊。”孫伯綸命令道,待衆人稱是,孫伯綸又對郝世祿恭敬說道:“勞煩岳父大人隨總兵大軍渡河,南下與總督麾下共擊李自成、老回回等賊寇,允曜自然迴歸本陣,小婿把巴羅和兩隊機動步隊交由允曜指揮,加強一下力量。”
郝世祿不明其意,也只是答應了,衆人皆是回去準備了,只有郝家父子沒走。
“姐夫,你這是作甚?那二賊追不上,還追什麼?”郝允曜問道。
“這是做給朝廷看,做給總督大人看的,讓這些人知道,咱是盡了全力的,讓龍虎他們先走也是這個道理,就是讓他們看到他們傷亡慘重,損失巨大,這種惺惺作態,有時比實在的軍功還重要,要讓上官明白,你有能力,更盡力,要不然他要麼以爲你跋扈,要麼死命用你。”對於自己的小舅子,孫伯綸寄以厚望,自然提點。
“爲何我等還要南下參戰?”郝世祿問道。
孫伯綸笑了笑,給郝世祿倒了一杯茶,問:“岳父大人以爲,以小婿戰功,洪大人如何獎賞呢?”
雖說武將的提拔封賞由朝廷說了算,但類似總督這類文臣都有保舉的權力,爲了保證其威信和戰略轉變方便,所以對於督臣的保舉,朝廷一般都會應允,特別是打了勝仗的情況下,所以孫伯綸的前程就在洪承疇身上。
“怎麼也得保舉你爲副總兵,就算是總兵也是不無可能。”郝世祿咂摸了一下,便說道。
郝允曜也是點點頭,畢竟孫伯綸此戰功勞太大了,幾乎能與一軍統帥曹文詔相比,孫伯綸及其部下,先搶下關家峁,奪闖王大旗,頓挫流賊銳氣,又守住流賊猛攻,且在今日一戰,擒闖王,救楊鶴,殺、俘賊首、頭領足有十幾個,完全擊潰流賊主力,可謂剿賊以來從未有過的大勝,這等軍功,放在國朝初,足夠封侯拜公,雖說大明現在的公侯伯都是勳貴皇親,但大明對武將封賞有諸多方式,除了爵位,還有賜軍號、營號、誥券、鐵券,食祿,還有掛印、勳護軍、散階。
當然,對孫伯綸來說,除了爵位之外,其餘多是虛的,而孫伯綸想要的就是官銜職務,說白了就是權力。
如果只以此論,唯有總兵之職符合孫伯綸的功勳,但事情不能簡單的這麼看,孫伯綸畢竟年輕,成爲一鎮之首,尤其直接從遊擊擢拔爲總兵,是絕無可能的,那麼副總兵更爲合適,即便這樣算,也是從衛指揮使,升爲都指揮同知,也是連升三級了。
郝家父子都覺得是副總兵了,畢竟副總兵並無定額,與參將一樣獨領一路,無非就是麾下起兵營比普通的援、遊兵營多些定額,馬軍比例高些。
但孫伯綸卻微微一笑,說:“我想,洪大人會保舉我爲延綏鎮參將。”
“參將?這不可能,姐夫這是潑天大功,只得一參將,豈不是讓諸將寒心!”郝允曜第一個不服氣。
郝世祿久在軍中,聽了孫伯綸如此肯定,忽然想到一件事,問:“你的意思是,洪大人想要帶你南下剿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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