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起了鵝毛細雨,這個年初一有些小寒。
然而寒冷的天氣卻擋不住過年的喜慶,家家戶戶,甚至街道的商戶皆貼上了年畫春聯,大街小巷裡偶爾響起一聲聲鞭炮。
孩子們穿上新衣,小女娃、大姑娘們頭上彆着紅花、扎着紅綢,美美的到鄰居家串門子、到街上看花燈---嗉。
街上有舞獅的隊伍穿街過巷子的,陣陣鑼鼓聲吸引住了人們的視線,人們的臉上都盪漾着愉快的喜氣,他們撐着傘,站在一旁看着舞獅。
舞獅人下身穿着燈籠褲,套着獅頭在一家洋行門前表演着,一會跳躍、一會衝着洋行大門做朝拜狀,突然間一個高難度的騰翻動作,動作惟妙惟肖的逗人圍觀的人都大聲喝彩叫好。
這時,一名女子從街的那頭走過來,她神色木然,面容憔悴,顯得與這熱鬧喜慶的街道、這些情緒高漲的人們格格不入,她一步一步地沿着街邊往前走去---
她的五官長得極精緻,面容卻一片木然,身邊人們的喝彩聲她置若罔聞,那震耳的鑼鼓聲響起,她也像沒有聽見一般,徑自往前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那目光放空,紛飛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發上,她似沒有察覺,只是如此安安靜靜地走着,彷彿是一個從畫中走出來的瓷娃娃一般,沒有靈魂---
圍觀舞獅表演人羣外圍有數人竟不知不覺得被這路過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不由得回頭多看了她一眼,一個青年伸手扯了旁邊的一人一下,對着那女子指指點點地說道:“你看,這女的怎麼下雨天也不撐傘?”
“沒帶傘吧?”那人一臉無關痛癢地說道暗。
“那也應該找個地方躲躲雨,或者走快兩步啊。”
那人回頭望了那女人一眼,不由得說道:“估計是個傻子!”
“傻子?”那名青年不由得一楞,隨即搖頭嘆息道:“長相挺標緻的,怎麼就是一個傻子呢。”
那樣的對話隱隱約約地落入了女子耳中,她卻沒有一絲反應,依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紛飛的雨點夾雜着一絲寒意拍打在她的臉上,在那白皙的皮膚上留下點點晶瑩。
她走着走着,在一輛停着等客的黃包車跟前停了下來。
頭戴着斗笠的車伕一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太確定地上前詢問道:“姑娘,您是要坐車嗎?”
她緩緩點了點頭。
車伕大爲高興,趕緊從人行路上將車拉了下來,在她的跟前壓了下來。
葉初雲踏了過去,緩緩地上了車。
車伕拉着車問道:“姑娘,您是要去哪裡?”
後面沒有一絲迴應,他沒得扭頭望着後方,又喚了她一聲:“姑娘---”
女人垂着眼臉,面無表情地看着空中紛飛的雨水,良久,方喃喃說道:“你們軍統現在會在哪裡?”
什麼你們軍統?女人的話讓人摸不着頭腦。再說了,這華北十六省全是皆是冀家的地盤,軍統不是大家的軍統嗎?車伕不明所以地楞了一下,但他還是老實地說道:“今天是大年初一,軍統大人要是不跟咱們平民老百姓一樣去逛街,那肯定是在冀公館過年了。”
“去冀公館。”女子緩緩吐出這四個字?
“什麼?”車伕一楞,以爲自己聽錯了,不由得又回頭問道:“姑娘,您說去哪裡?”
那女人卻沒有再理會她,只是緩緩地閉上眼臉,安安靜靜地坐在哪裡。
車伕無奈,只得拉着她往冀公館的方向而去----
雨水沒有停,它先是不大不小地下着,後來,雨點漸漸大了起來----
這輛黃包車就這樣冒雨水在路上奔跑着,車伕爲了謀生而如此勞碌着,早已經習慣了,但他看得出坐在後面的女子長得細皮嫩肉的,估計是一名嬌滴滴的小姐;他如此拉着車狂奔着,又是迎着雨水的方向,這小姐一身溼透了,估計是相當的難受的。
跑着跑着,車伕不由得回頭衝着後頭喊道:“小姐,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避一下雨。”
坐在車內的女人臉色早已凍得發白,她卻搖了搖頭。
無奈之下,車伕只得拉着車繼續往前跑去,很快進了金紗灣,這地段是平民少有出入的路段,車伕也只是聽說過,知道這頭的方向,卻從不曾跑過這路段,他不由得變得戰戰兢兢起來---
又拉着車跑了許久,就有一塊高高的指示牌指着前頭,牌子上方寫着三個大字---冀公館。
見沒有跑錯方向,車伕跑得更加賣力,再過去,但見前方竟設了崗哨,幾名身穿戎裝,揹着槍的軍人筆直地站在哪裡守着。
車伕何曾見過如此陣勢,不由得一驚,腳步迅速停了下來,卻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回過身來,將車壓了下來,對着坐在裡頭的女子恭恭敬敬地說道:“姑娘,前面有士兵攔路,我只能拉您到這了,請下來吧,冀公館離這兒也不遠了,您還是自己走着去吧。”
葉初雲睜開眼睛,望着前方,前方果然下了崗哨,她沒說什麼,緩緩地下了車。
車伕收了錢,一刻也不敢多呆,就拉着車離開了---
雨水打在女子的身上,她卻不在意,木然地邁開腳步,往前走去---
站崗的士兵見了她,不由得一愣,兩人趕緊從哨位上走了上來,站在路中央伸手將她攔住:“站住!前面就是冀公館了,你不能過去。”
葉初雲茫然地望了這兩名士兵一眼,隨即視線越過兩人,望着眼前的那條直通向深處的水泥路,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地開口說道:“我要見冀世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