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約約的感覺,來者不善。
“聽說你去醫院檢查過了?”
白若溪聲音很輕,很柔,符合她那張標準的大家閨秀的臉。
童熙把手裡捻着的塑料叉子放下來,輕挑的眉眼柔中帶着淡然,細聲的語氣捏得恰到好處:“去了。”
“結果怎麼樣,胎兒還健康吧?”
童熙轉頭答道:“很健康,各種都正常。”
“那就好,堇年應該高興壞了吧。”
童熙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很不喜歡別的女人用這種稱呼來喚她的男人,幾次三番的跑她面前來掐個三言兩語的,存的什麼心,簡直昭昭。
只不過那種憋悶的情緒只在心裡過了一遍,隨後便悄然隱去了,她捻着眉眼清淡的笑了笑,不以爲意的口吻:“應該吧,畢竟這是他的孩子。”
白若溪側頭瞄了眼童熙尚且還平坦的小腹,她撇撇嘴,自嘲的笑了笑。
兩人隨意的寒暄了兩句,便再沒有了可以繼續交流的話題。
白若溪將酒杯放在茶几上,視線淡淡的掠過童熙,落在比遠處正和人應酬的裴堇年身上。
準確的說,應該是看着他託着酒杯的骨節分明的手上。
童熙恰好注意到了她那細微的眼色,沒做多想,拿叉子一下下輕戳那塊慕斯蛋糕。
她們之間的沉默本就是理所當然的,反而不覺得多麼的侷促。
白若溪卻突然出聲打破了僵凝的氣氛:“其實堇年很苦,他到現在也沒跟任何人講過,生生的母親是誰,大家都以爲他都快四十了還不結婚,是因爲在等那人,沒想到他帶回來的竟是你。”
白若溪的嗓音淡然中帶了點尖刺,不細聽還覺察不出異樣。
她轉過頭,忽然神色無比的認真:“希望他是真的愛你,你也是真心對他。”
童熙自認爲白若溪沒有資格來說這些話,但出於禮貌,還是給出了迴應:“你放心吧,我們很恩愛,也會把生生視如己出。”
童熙的語氣很客套疏離,臉上噙着的淡笑僅僅綴在眉梢間,並不達眼底,卻恰到好處的讓人挑不出錯處。
她雖然沒把不舒服擺在臉上,但是冷淡的話音已經將這意思傳達得七七八八了,若是有心,自然能聽得出來,她雖笑着,但那句話難免是帶了刺。
白若溪也並不是心思不通透的人,她僵扯了扯嘴角,用着只有兩個人能夠聽清的嗓音:“希望你是真的這麼想纔好,別委屈了生生。”
童熙不動聲色,如果白若溪知道,童熙就是生生的親生母親,臉上會有多麼精彩。
不過她沒有說,在不必要的人面前,有些話就連點到即止都不需要。
裴堇年應酬完後,第一時間就來尋童熙,看見她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託着腮,他走過來的時候,僅僅是擡了擡眼瞼,然後又看向別處。
他就勢坐在她右手側的沙發扶手上,輕敲她的額頭,“困了?”
童熙懶洋洋的擡了下眉梢,看着男人英俊完美的側臉,“是有點,你結束了?”
他低低的笑,沙啞的沉嗓帶着點寵溺,“我還早,你要是困了就上去睡,我待會再上來找你。”
童熙一個孕婦,在這裡也幫不到什麼忙,放眼望去全是陌生的面孔,她今天面也露了,禮貌也比較周到,宴會進行到中途,溫慈怎麼也不肯讓她再動了,跟個寶貝似的,只讓她坐着吃東西。
懷孕頭三個月,哪裡能吃得下,她想想,還不如回房間裡去,也就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回房間裡等你。”
她這話說得模糊不清,多少帶了些曖昧,臉頰騰的一下就紅了。
“好,等着我。”他的聲音沙啞低沉,蓄着漫不經心的笑:“我送你上去,你好好泡個澡,不會有人上來打擾你。”
的確,今晚二樓被封了,客人都不能上去,她和裴堇年的房間又恰好是拐過拐角,兩道走廊把樓下的喧囂隔絕開來,倒是能安安心心的好好休息。
“堇年......”
裴堇年摟着童熙的腰要走,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輕柔的婉嗓。
他回頭,像是這會兒纔看見白若溪,眉目清淡得沒有一絲波瀾,沉聲問:“什麼事?”
щщщ◆ttκǎ n◆¢Ο
“樓下還有許多客人,我看你是暫時抽身過來的,待會爸還得找你,我送熙熙上去吧。”
“不用,送她上樓的時間還是有的。”裴堇年涼涼的拋出一句。
拒絕得很乾脆,一點餘地也不留。
白若溪非得要迎難而上:“你這麼衆目睽睽的,對熙熙的影響不好。”
裴堇年的腳步明顯的緩了一下。
童熙注意到了他的舉動,知道他被白若溪找的這個藉口給說服了,暫且猶疑了一瞬,手往他手臂上一搭,再輕輕的推了一下,“她送我上去也好,你對我太明目張膽的好,容易招人妒忌。”
這麼一箭雙鵰的話,也算是陰着出了一口氣。
裴堇年摟着她腰身的手緊了一緊,然後鬆開,“去吧。”
她點點頭,知道裴堇年一定得親眼看着她上樓,這時白若溪湊上前來挽住她的手臂,童熙下意識的縮了縮,強忍着沒有把手抽出來。
“我送她上去,你放心吧,專心應酬。”
“麻煩你了。”裴堇年迴應得很淡,淡漠至極的神情,與對待童熙時完全是天壤之別。
白若溪扣在童熙手肘間的手指輕微的瑟縮了一下,臉色僵白一片,隨即又很快的隱去,挽着童熙上樓時,已然絲毫看不出她臉上有任何失落的痕跡。
一路無話,誰也沒有主動的挑起話題。
走過拐角,再往裡的半條走廊直達通風口,裴堇年和童熙的房間,以及生生的房間就在裡面,身後的熱鬧漸漸的隱去,她和白若溪之間,本就靜着的氛圍愈加深了一個層次。
突然,白若溪停住腳步,拖了一下童熙的手。
“知道麼,我很羨慕你。”
童熙揚了揚眉梢,不着痕跡的把手抽了回來,眉目清淡,雙脣輕抿。
白若溪攏了一下發絲,譏嘲的笑了笑:“但我也很恨你,童熙,你別怪我,這都是你逼我的。”
話一落音,童熙的眉心半蹙,還沒說話,身後的門突然開了,她眼睜睜的看着白若溪伸手推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