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的轎車,保持着適中的距離緩緩行駛,跟在童熙身後五米遠位置。
四面漆黑的車窗內,眼望不進,只是一絲清淺的煙線從後座稀開了一指的縫隙裡泄出。
西裝革履的男人仰靠進座椅,半個身子被陰影覆蓋,夾煙的手曲起,手肘抵着窗沿,拇指輕柔的在太陽穴周圍按摩,即便不言不語,舉手投足都透着成熟男人的沉穩,氣場迫人。
一雙漆黑的眸,凝着前方手挽手的一對女孩,視線始終跟隨着童熙,那雙深邃的瞳仁內沉靜如夜晚的海平面。
無瀾卻暗藏洶涌。
他眉頭微蹙,垂下的眼眯了一瞬,“去查一下童熙,我要她的全部資料。”
“記住,是全部。”
童熙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電梯裡,電梯門開,她把手機夾在脖子,將兩手的購物袋順到一個手提着,邊說話邊從包裡翻鑰匙:“我怕什麼呀,他裴堇年都冤枉我偷他的名錶了,我刷他的卡算什麼,反正是他自己給我的。”
童熙低頭瞄了一下,話說得理直氣壯。
她目前身無分文,必須要給自己置辦能夠唬得住人的行頭,纔不會被童氏裡慣於登高踩低的員工看扁了。
“好了,我到家了,不跟你說了。”
她掐了通話,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差點崴腳,後退一步纔看見是一隻白熾燈。
走廊的另一頭,也就是正對着她家門的那一戶,門敞開着,裡面巨大刺耳的聲響持續傳出。
幾個工人擡着瓷磚,正在費力的調整位置往門內擠。
童熙瞄了一眼,好像是在裝修。
從遊單鎧手裡接過房子的時候,她的確忘了問對面那戶住了人沒。
連續幾天進出,她沒碰到任何人,還以爲房子空置着沒有售出。
看來,以後要多個鄰居了。
只是這裝修的聲響......
她搖了搖頭,用鑰匙開了門,腳尖抵着門腳往內一踢,她側着身子進去。
半夜,童熙睡得實在不安穩。
敲敲打打的聲音隔着門縫也能傳進來,逼進耳朵裡攪得頭腦發脹痠疼。
她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凌晨一點了依然找不到睡意,被吵得情緒漸漸飆升,最後終於忍不住了,攏了件睡衣衝出門去。
十分鐘後,謝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然後將屏幕對準斜臥在沙發裡抽雪茄的男人。
“總裁。”
裴堇年食指和中指併攏,朝上一指,示意他接。
謝式點了點頭,當着他的面,接通手機後按了免提。
“你好。”一道清冷的女聲從聽筒裡傳出來。
謝式面不改色,詢問道:“請問你是?”
“你是天璽苑小區b棟1302的住戶?”
“我是。”
“很抱歉這麼晚打擾你,我是你的鄰居,你家裝修的聲音吵的我睡不着,請你給工人們打個電話,讓他們停止,白天怎麼鬧騰都沒關係,但晚上別吵着鄰居休息,希望你理解。”
裴堇年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從容的吸一口雪茄。
作爲裴堇年的助理,謝式在沒接到指示之前不會貿然開口,因此童熙在說完一通話之後沒有得到反映,蹙眉問出一句:“你在聽嗎?”
裴堇年眉眼深邃,輕睇了一眼手機,落尾的一眼輕輕朝謝式打了個眼色。
“我知道了,這就處理,是我考慮不周。”
“打擾了。”生冷清湛的三個字從聽筒裡傳出,幾乎是在話落的一秒,手機裡轉換成了掐斷通話後的盲音。
遊單鎧目瞪口呆,但結局顯然在意料之內,他戲謔的瞄着裴堇年,憋不住越咧越開的嘴角,“三哥,你自己說,什麼時候開始裝修的。”
裴堇年那雙深邃的眸子掃了遊單鎧一眼,然後一句“你先出去吧”把助理支開。
辦公室內只剩下兩人,遊單鎧往前湊近一些,笑嘻嘻的問道:“丫頭纔剛搬進去,你就急着裝修,表面一副恨得要死的模樣,心裡別提有多放不下。”
裴堇年雙手插兜,挺拔的身軀佇立在酒櫃前,骨節分明的手託着高腳杯,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轉過身,目光盯着遊單鎧,暗藏威壓的眼神漸漸逼得遊單鎧把臉上的笑意收了回去。
“你要是想告訴她,儘管去。”
遊單鎧“嘶”一聲,咽一口唾沫,邊拿眼睛瞄他邊嘀嘀咕咕:“我纔沒那麼欠,我就是好奇,好奇好奇。”
裴堇年嘴角有了隱約的笑意,儘量用平淡的口吻掩飾自己的居心不良:“童熙的事情你別管。”
“我特麼還不想管呢!但是我要是不管,哪天丫頭出事了,我看你上哪後悔去。”
裴堇年何等銳利的一個人,清冷的瞳仁即便拂了一層朦朧的醉態,依然精明的充斥着一股高深莫測的威壓。
“什麼意思?”
遊單鎧甩了幾張照片在茶几上,眉梢跳了跳,“自己看吧。”
同樣是看着童熙長大,遊單鎧對她的疼愛不會比裴堇年和徐東辰少,只不過表面上不會像這兩個男人那樣急切,既然是妹妹,那也是掌心的寶。
“這幾天一直有一輛車跟着她,我估計丫頭是被人盯上了。”
裴堇年薄脣緊抿,眉心隱有戾色,額角青筋突現又很快隱沒,這樣的神態,已離動怒不遠。
他彎下腰,還未拿起照片的手被遊單鎧一把按了回去。
“怎麼着,三哥,你不是恨丫頭恨得牙癢麼,你要管?”
裴堇年手腕一轉,打落了遊單鎧的手,凜冽的眉宇間隱着一層薄怒,幽邃的雙眼盯視着人時相當的壓迫逼仄,周身一股森冷的低氣壓。
他抿脣:“要管又如何。”
“要管,你把和陸允溪的婚期取消了,我見不得你這麼吊着童熙,當年的事你查也不查就把罪名扣在童熙身上,我沒開過口,但是三哥,就算你這輩子的女人不是童熙,是陸允溪或者別的女人,你能保證她們就比童熙乾淨了?”
裴堇年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往他身後看了一眼,墨色的天空如同八爪魚般倒扣着整個城市,極度的壓制窒悶,他直起身,一抹冷笑浮現在嘴角。
“你覺得童熙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