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堇年擡起手,食指下凸起的骨骼抵了抵眉心,“時間。”
“你現在過來就行,我們也剛坐下來,還沒開吃。”
能把這尊大佛請出來,蔣雲哲心都快飛上天了,語氣也輕鬆許多,甚至得寸進尺,“三哥,你帶兩瓶好酒過來。”
男人眉心一皺,能夾死一隻蒼蠅:“你不摳能死?”
“你那的酒可都是百年珍藏,我哪能有喃。”
說得一套一套的,頗有那麼點羨慕嫉妒的意味。
裴堇年不想和他計較,直接掛了通話,深刻的五官在面無表情時越發的深刻,挺拔的長腿邁到酒櫃前,取了兩瓶八二年的拉菲,順到紙質袋子裡裝好。
始終沒有搭理洛璃。
她手裡拎着保溫盒,不尷不尬的站在沙發旁,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被當做空氣的感覺很不好受,簡直如芒在背那般,她看着裴堇年套上西裝外套,拎了東西就要走時,頓時慌了。
搶前兩步攔在他面前,說道:“堇年,我找你。”
裴堇年停下腳步,他站着,刀削斧鑿的五官沒有表情,黑色西裝,內搭的襯衫外套了件小馬甲,衣領挺括的,將他成熟男人的味道和魅力隱隱凸顯了出來。
洛璃望着他的眼神簡直是癡迷的,但也僅僅半秒,生怕他會反感,便很快的收斂住了,討好的將手裡的保溫盒遞上去,“我熬了點雞湯,你不是胳膊受傷了麼。”
裴堇年眉頭攢動,眸色徒然冷厲,聲線涼薄,“你怎麼知道我胳膊受傷了?”
“我......”
洛璃差點站不住腳,掩飾性的勾了兩下鬢角的髮絲,說道:“我無意間,聽到蔣雲哲提起的,他說你瞞着熙熙......家裡應該沒給你燉湯。”
裴堇年雙眼輕眯,“是麼,他簡直多嘴。”
他側身的角度,腳下步子一轉,便和她面對面的對視着,黢黑的眸色裡沉着一絲壓迫,凜然天成的淡漠疏離,很是傷人。
他道:“燉湯這種事,不該你做,即便是做了,喝的人也不該是我,以後別再這樣,童童知道了會吃醋。”
洛璃心臟徒然收縮,聲音微顫:“你就那麼在意她的感受麼......”
裴堇年沒回她,但答案已經顯而易見,眉角眼梢的溫情,唯獨在談及童熙的時候纔會顯露出來,那種將人放在心上寵的神情,即便是當初洛璃和他愛得最深時,也從來不曾在他臉上看到過的。
“是。”
......他竟是毫不留情的,把對另一個女人的歡喜和愛寵展現在她面前。
洛璃忽然覺得大冬天的冷水,從頭頂的潑了下來。
寒氣長驅直入,透入了四肢百骸,渾身冷得鑽心蝕骨。
杏眸底處那點希冀的光,轉瞬間就滅了。
她僵緩的扯了扯嘴角,垂下手去,“我知道了,看來這盅湯,你是不稀罕了。”
裴堇年淡漠的眸中沒有絲毫起伏的波瀾,眼色平靜,卻是連這種眼神也吝嗇看向她,也沒回她的話,提步就要走。
洛璃脫口而出,“堇年,你要出去麼?”
裴堇年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插兜,儘量剋制着情緒,但也難保這麼繼續被糾纏着,他不會動怒。
當他轉身時,尖銳的眸光筆直的朝她射了過來,冷聲道,“我要去的地方,姜毅和許暮煙也在。”
洛璃身形狠狠一震,受不了他那種冷到極致的視線,他口吻平鋪直敘般,聽上去並沒有多餘的情緒,卻偏偏讓她覺得心口被刀刃紮了一下,尤其是他似嘲似諷的目光,她簡直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堇年,你聽我解釋,我和姜毅,我們真的沒什麼的,他只是送我回家過一次,還有上次在馬場,在馬場......是他要教我騎的,後來發生的事,真的不在預料之內,是姜太太誤會了,我和姜毅......我們清清白白,什麼事都沒有做過。”
“清清白白?”
裴堇年脣齒間咬着這四個字,漠然的黑眸內浮現起一絲冷寒,“我記得你騎術很好,高中的時候就敢單獨騎馬,怎麼出國了幾年,反而生疏了?”
洛璃一驚,眼眶內瞬時積聚起了層層疊疊的溼意,還在試圖爲自己辯解:“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故意......”
“故意不故意,與我而言沒有絲毫意義。”
裴堇年語句清晰,聲音不自覺的帶着幾分凌厲,天生的貴胄氣息,襯得他即便是在眼尾處綴了細微的倨傲,也並不覺得突兀。
“洛璃,適可而止吧,否則,我不會再顧忌我爸的面子。”
說話,他拉門出去了。
最後的那句話,洛璃聽了也未必懂,但他心裡卻如明鏡那般,從謝式口中知道當天撞他車的人可能是洛長敘身邊的人,他原準備下手,但想到兒時洛副官對他種種的好,以及這麼多年洛家還能在圈中維持着將門之後的門面,都是靠着老參謀的幫襯,他心下便有一絲遊移。
另外,他畢竟曾經和洛璃在一起過,可以說是她的初戀,她割捨不掉,他不會縱容,但也不會留情,這次放洛家一馬,也算是還了往日的情分。
若是再故意,他順着車禍這條線追查下去,以他如今的實力,整垮洛家是遲早的事。
......
裴堇年下了車,往二樓的包廂裡走,蔣雲哲恰好出來,看見了他,眉開眼笑的湊過來,“三哥,來得挺快。”
他掃到了裴堇年手裡的袋子,剛想問,裴堇年已然遞給了他,“拿去。”
蔣雲哲掀開看了一眼,嘴巴咂了兩下,“瞧瞧,土豪出手就是不一樣。”
他領着裴堇年往裡走,邊走便說:“我給二哥打了電話,他說他沒空,就不過來了,閆震和姜毅兩口子在裡面,我剛纔說破了嘴皮子,也沒見那兩口子的臉色好看多少,整得我自己跟個小丑似的,這纔出來透透氣。”
裴堇年眼角餘光瞄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鹹吃蘿蔔淡操心,他們要離,早就離了。”
走在前頭的蔣雲哲剛要推開包廂門,聽見這話,覺得頗有道理,煞有其事的點着頭,還沒說話,卻見裴堇年擦過他的肩膀,往走廊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