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童熙洗完了澡,躺在牀上和蘇旖旎聊電話,說起了股份的事情,童熙捻了捻臉上的面膜,甕聲甕氣的說:“裴堇年說要娶我。”
“放屁。”蘇旖旎咬着零食嘎嘣脆的聲音傳進耳朵裡,“他都要娶陸允溪了,哪裡還顧得了你,你信了?”
“他說讓我在他和陸允溪結婚那天,穿着婚紗去鬧場。”
蘇旖旎驚得咳了一下,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還真說得出口,那不成了你去搶親了麼。”
一頓,聲音再起:“我看廉榆陽不錯,對你又好,要不要考慮他?”
“不要。”
童熙想也沒想的拒絕,仰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暈染開的光暈如同漣漪一般層層疊疊的漾開,她口中輕悠悠的嘆了口氣,“招惹他,我不如去招惹裴堇年。”
“爲什麼啊,跟裴堇年比起來,廉榆陽好多了,至少人家身邊沒有一個未婚妻啊,你跟他結婚也乾淨,反正你要結婚了才能拿回股份,不如就......”
“他左手無名指上一直帶着一枚戒指。”
蘇旖旎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童熙心裡是有一層顧慮的,雖說如今她的心境,和死了愛情差不多離,也發誓過再也不會隨隨便便的動心,廉榆陽很好,很多時候她都能感覺得出,他是真的想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童熙惹不起,她怕自己再一次的交出真心,然後又發現人家心裡早就藏了人。
那枚戒指,一直是她拒絕迴應廉榆陽的理由。
“那我不好說什麼了,童熙,你身邊怎麼總是遇到一些把你當備胎使的男人。”
童熙無聲的自嘲一笑,修長的手指頓在腮邊,指腹按壓了一下水分漸少的面膜,“好啦,我去揭面膜了,你早點睡。”
“你也是。”
掛了電話,童熙攏了一下浴袍,走進洗手間裡洗乾淨臉,再返回梳妝檯前抹底霜,塗抹均勻後手心裡還剩下一些,雙手相互摩擦着,眼睛看着鏡子裡滿是膠原蛋白的臉,一邊轉身,手肘碰到了梳妝檯上的某個東西,那東西落下後正好砸在腳背聲。
她低頭看了一眼,蹲身撿起來,拍了拍錢夾上沾着的灰塵,打開來看了看,直接翻到裡層,手指探進去,勾了勾,忽然渾身僵硬,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瞬時襲上頭頂。
她徹底將錢夾裡的東西倒出來,除了幾張錢,一個鑰匙扣,再沒有其他。
她不相信,裡裡外外的翻找一遍。
沒有,還是沒有......
當年她差點和裴堇年結婚,後來她逃了,但是婚戒一直留着,沒了......
童熙閉了閉眼,回想起白天差點被陸允辰的車撞到時,手裡的東西都被扔了出去,包括這個錢夾,會不會就是那個時候,戒指被甩了出去......
對,對,一定是的。
童熙換了一套外出服,抓起鑰匙,匆匆忙忙的出門了。
車開到桂花路,童熙撐開車門,也不關門,直接下了車,她走到今天那個位置,蹲在地上仔細的找。
很不幸的是,當時爲了躲開車子,童熙退到了綠化帶旁,手拋出的方向,恰好是這些小樹苗的上方,兩三米的綠化帶,她蹲着身,一時看看樹枝上有沒有掛上,一時看看泥土裡有沒有,連周圍也不放過。
她雙手趴在地面,也不嫌髒,掌心一寸寸的挪移,摸索,生怕錯過了一分一毫,更害怕早已經被撿去了,着急得眼淚都下來了。
“你在找什麼?”一道醇厚瓷實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童熙頭也沒擡,“戒指。”
她說話時,嗓音氤氳,彷彿是終於打開了出口,眼淚一霎決堤,大睜着的雙眼內一片朦朧霧蒸,模糊了視線,她慌忙用手背揩去了,嘴裡嗚嗚咽咽的抽泣,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怎麼辦啊......找不到了......”
她很少會有這麼情緒崩潰的時候。
手臂忽然被人扯着往上拽去,她被按入一道僵硬的懷抱,胸膛前盛着的冷意瞬間將她包裹,鼻尖聞到淡淡的煙霧氣息。
裴堇年抱着她的時候,就將她的正面摁向自己,他下巴抵在她的額頭,黢黑的眸內一片死寂,卻又揉雜了幾絲壓抑的隱怒。
“什麼戒指?”
聽到這個聲音,童熙忽然止住了泣音,呆若木雞的杵在他的懷裡,眼眶內沒有流盡的淚水浸溼他胸前的襯衫,涼涼的觸感刺激得童熙腦中一片空白。
“我在問你,什麼戒指!”裴堇年的聲音提高了一分,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裡繃出來一般。
童熙嚇得渾身一個顫慄,如同瞬間墜入冰窖。
“沒有。”童熙胡亂的抹一把臉,想要脫離他的懷抱。
裴堇年再次將她按了回去,掌在她肩後的手灌了絲力,揉得她蝴蝶骨發疼,她卻一聲也不吭。
裴堇年落在前方的視線,深邃的眉目間帶着一絲隱約的期盼。
“還想說謊騙我,童熙,除了我,誰還給你戴過戒指?廉榆陽?”
童熙心跳得很快,下脣咬得失了血色,好半響,她才張嘴:“是的,廉榆陽對我求婚了,我丟了戒指,來找......”
“撒謊!”
裴堇年扣着她的肩膀,往懷裡重按了一分力,恨不得將她給揉進骨血裡。
“我沒有,我沒有騙你。”童熙還在拼命的掩飾。
她不能讓他知道,一直把他給的婚戒帶在身邊,是她口口聲聲的說裴堇年傷她太深,要劃清界限,要一刀兩斷,要......恨得入骨。
裴堇年抿着脣,脣角繃着一絲怒氣,路燈下棱角分明的側顏,有着震顫般的隱忍,他不去看童熙的臉,這個小東西騙他的事不止一兩件,也怕看了此時她哭着的小臉兒,會心軟,沒有辦法再問下去。
“我問你,三年前,爲什麼要逃婚?”
當時,他已經原諒了童熙逼死了洛璃,不顧一切的要和她結婚,他一直都記得初見十五歲的童熙那一年,她對他描述過想要一個美人魚一般的婚禮。
他給了,用了僅限的討好女人的辦法,要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
結果婚禮當天,她逃了。
“她死了。”這是裴堇年在那場狼狽的婚禮上,站在話筒前說出的唯一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