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走在路上,忽然有所感應一般,後頸忽涼,腳步有意識的緩了下來。
身後有什麼東西夾帶着危險的氣息逼近,像是極快的劃過漾水的地面。
她迅速回身,只瞥到一輛衝撞過來的車。
筆直的,朝着她的方向。
她驚呼一聲,往後踉蹌退了兩步,幸好車子衝出的勢頭太大,一時反應不及轉彎,她躲過了一劫,手腕翻轉間,將雨傘擋在身前,避免被車輪碾壓過地面而驚起的水花濺到。
待那車停穩了,童熙毅然走了過去,對着駕駛座的車窗猛砸。
“總裁......”
司機後背早已經被冷汗浸溼,一條人命差點就喪在自己手下。
他僵硬的轉過頭,請求後座男人的指示。
裴堇年雙腿交疊,坐姿愜意,有一搭沒一搭的抽着煙,那雙黢黑幽暗的眸,讓人看不透神色。
如同輪船黑夜行駛在大海上觸碰到了礁石,危險一觸即發。
“開門,讓她進來。”
司機的眼神何等銳利,只在他話落後一秒,推開車門,在童熙快要指着她罵的時候,站在雨裡將後座的門拉開,彎腰說道:“小姐,我家老闆請你上車。”
童熙暫時收斂了怒氣,還不至於蠢到將氣發到一個池魚身上。
她走到後座車門邊,彎下腰,盛怒的眸子在剎那間被驚愕所取代。
她低頭思考了兩秒,然後毅然決然的甩上車門,轉身離去。
走出一米遠,步子頓停。
被怒氣驅使着而緊繃的肩膀鬆懈下來,深呼氣之後吐出一口冗長的嘆息。
轎車停在她身後一寸未挪,童熙走到車旁,拉開車門坐進後座,見裴堇年脣角咬着香菸,狹長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眼梢輕佻的睨着她。
童熙心頭火力旺盛。
她坐進車裡,渾然不顧一身的水把昂貴的真皮座椅弄髒。
側過身,一隻手橫撐着前側的座椅,掌心貼得太緊以至於五指扣到泛白。
“裴三爺,你要是想我死,不必這麼大張旗鼓,您老人家一聲令下,有的是人要我的命,畢竟您錢多,就算洗白了,我也記得你是靠草菅人命發家的,多我一條命在你手底下,又有何妨。”
裴堇年菲薄的脣含着香菸,神色淡漠非常,微張開嘴,一口縹緲的煙霧從嘴角泄出來模糊了童熙怒氣的小臉。
“伶牙俐齒。”
“比不過你心狠手辣!”
裴堇年隔着嫋白的煙霧,那雙深邃的眸平靜的看着童熙,脣角似乎隱約有了一絲笑意:“能讓你印象深刻,就夠了。”
童熙竟然被她堵得無言以對。
即便是氣得跳腳了,童熙也要端着,不想在他風雨不動的態度和朦朧清冷視線的注視下,在氣勢上吃了虧。
恨恨的咬着牙擠出兩字:“禽獸!”
然後頭一仰,靠進座椅裡,腦袋刻意的偏向窗戶一側,一眼也不想看他。
她不打算把住址告訴給裴堇年,也不打算讓他知道,既然上了車,那便沒有輕鬆脫身的可能。
何況裴堇年城府這麼深的人,誰敢確定剛纔他不是真的想要撞死她。
人命在裴三爺面前,一文不值。
一覺睡醒,車子已經停在裴堇年的別墅,燈光昏暗的私人停車庫內,司機早已經不見蹤影,童熙是聞着一陣熟悉的菸草味醒來,朦朧的視線在看清身旁半個側臉隱在陰影裡的男人時,嚇得瞳仁狠顫,雙眼內的焦距迅速回神。
裴堇年雙腿交疊,單手擱在膝蓋骨上,指尖輕輕敲擊。
他吐出一口眼圈,側眸凝着她,低沉如磁石的嗓音是煙燻之後別樣的性感,語帶戲虐,“醒了?”
童熙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她猜到這個男人不會輕易放她回家去,但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堂而皇之的直接把她帶到自己的別墅裡來。
這一刻,童熙真正感覺到了什麼是被動。
她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脣,“把我帶來這裡,不怕你的未婚妻吃醋麼?”
裴堇年輕輕的呵出兩聲笑來,近在咫尺的沙啞激得人心尖巨顫,“允溪不會介意。”
童熙臉上一白。
她清了清嗓子,乾脆充傻裝愣:“揹着她帶女人回來,三爺還能這麼鎮定,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裴堇年盯着她,漠然的眸色比剛纔更加冷。
他忽然欺身過來,虎口扣住童熙的下巴。
被他拇指摩挲過的地方好似帶了電流一般,酥酥麻麻的讓人毛骨悚然。
隔在近處,他菲薄的嘴脣輕勾:“就算是,你也只能算是我背地裡的女人,連讓允溪發怒的資格都沒有。”
童熙心頭一沉。
她皮膚很薄,越是緊張越是緋紅,剛纔只不過是覺得兩個人的車廂內空氣太堵,卻沒察覺到此刻那不尋常的緋紅從臉頰蔓延至了眼眶。
泛着水光的杏眸,像石子掠過湖面盪開的漣漪。
雙眶含淚卻又忍着沒落下來,嬌俏得小臉偏巧隱進了黑暗裡,在他看不見的角落。
裴堇年站在車門邊,上身俯下,手臂橫搭在窗櫺上,“要我抱你下來?”
童熙絲毫沒錯過他黢黑眼底含着的譏諷和鄙夷。
她覺得自己現在賴在車裡太過矯情了,上車的時候無所畏懼,反倒在這會兒畏懼了。
藉着暗色的掩護,童熙仰着臉笑得美豔傾城:“來呀,我難道還怕你抱麼。”
裴堇年聞言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呼吸緊了緊,鷹隼般的視線叫人避無可避。
他拉開車門,直接將童熙拽了過來。
童熙咬着脣,壓抑住衝口而出的驚呼,根本沒反應過來他是怎麼動作的,整個人已經穩穩的落入他的懷抱。
貼靠在他的胸口,童熙鼻間竄進一股淡淡的菸草味,以及一絲淺淡的酒精味。
裴堇年擡起她的下巴,陰沉的神色夾帶了攻城略地的攻擊性。
童熙頭皮一陣發麻,渾身的血液都在叫囂着,撕扯着僅存的一點點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