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聚會(一)
一連兩天,巫方園都沒有去公司上班。
她知道自己在躲什麼,她承認是怕看到那個戴着墨鏡和棒球帽的傢伙又在公司大門口蹲點。她不明白他在想什麼,明明已經這樣了,明明和葉甜在一起,他之前爲什麼還能若無其事地對她講出那樣的話來。
“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用你追了,你只要緊緊拉着我,不要鬆開手,好不好……”
“把你一個人拋在婚禮上,對不起,讓你擔心難過,對不起……”
“到現在仍然放不下你,我不能就這樣放開你,對不起……”
到現在……仍然放不下她?
哼,虧他講得出口。
他可以這樣三心二意,不代表她會再陪着他玩這愛情的遊戲,她玩不起,也輸不起。
可是總這樣請假,對於皮厚三尺的巫方園來說,其實也會感覺不好意思的,因此她真的在認真考慮出國學習的事情了,反正會計本來就不是她喜歡的專業。
盤腿坐在牀上,無聊地打開電視,正在播娛樂新聞。
“……今天下午一點三十分左右,有人在風圖公司大門口發現一名疑似鋼琴王子尹宣的男子,經熱情粉絲上前確定,認出的確是尹宣……那麼,他爲什麼要出現在風圖公司大門口呢?請看現場發回的報道……”
現場十分混亂,鏡頭在搖晃着,晃得人眼暈。
果然是尹宣,他懷裡抱着COLOR,棒球帽被撞到了地上,墨鏡也掉了下來,在人羣裡,他緊緊護着懷裡的COLOR,樣子十分的狼狽。
特寫的鏡頭一晃而過,巫方園發現他的眼角竟然是帶着淤青的,像是被人打了的樣子。她忍不住皺眉,拜託,他是公衆人物吧?爲什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副德性,還要出現在鏡頭裡?
鏡頭還在搖晃着,尹宣被圍在人羣間,總是冷漠的眼中帶着怒意和窘迫,像是困獸一般。
巫方園死死咬脣,閉上眼睛關了電視機,強行按下心裡的疼痛感,她下牀套上拖鞋,走出房間。
從廚房泡了一杯奶茶出來,剛走到客廳,便聽到爸爸和哥哥的聲音。
“昨天是怎麼回事?這麼大個人,還打架?被記者看到怎麼辦。”
“哼,那傢伙這麼對園園,還敢上門來找人,不揍他一回以爲園園好欺負。”薛子凱拉了拉領口,皺眉道。
“你也下手太狠了,被園園知道……”
巫方園垂下眼簾,端着杯子回房間。
將杯子放在桌子,她爬到牀上躺下,將被子高高地拉過頭頂,蓋在臉上,然後閉上眼睛。
活該。
嗯,他活該。
巫方園心裡這樣默唸着,眼淚卻滑了出來。
躺在牀上,不知不覺地睡着了,直到手機開始響,把她吵醒。
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歐文”,她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把手機扔到一邊,隨它去響。
手機的來電鈴聲還是抓狂的貓叫,她一直沒有換。
對方顯然不知道放棄也是一種美德,手機一直“喵喵”地響……響得巫方園心煩意亂。
終於妥協,巫方園有些惱怒地抓過手機,按下接聽鍵,放在耳邊。
“幹什麼?”口氣不善。
“尹宣在找你。”歐文說。
“哦。”巫方園淡淡地應,一手抱過牀上的小豬抱枕,她覺得她需要一點支撐和依靠。
“你沒看新聞嗎?”歐文的聲音稍稍提高了一些,“他在你公司門口,爲了等你被記者發現,差點出事。”
“沒看。”巫方園抱緊了小豬抱枕,聲音依然平靜。
“那他到你家找你,被你哥打,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
“巫方園,你是鐵石心腸嗎?!”歐文的聲音帶了薄薄的怒意。
巫方園撇了撇脣,沒有作聲。
“你出來見見他吧,把事情講清楚也好,他這兩天發了瘋似的找你。”歐文試圖平靜下來,好好勸說。
“沒什麼好講的了。”
“這就是愛上公主下場,他得罪了你,如今想見你一面都這麼困難?”歐文咬牙,“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行嗎?”
公主?呵呵,如果她是公主,那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倒黴的公主了。
“你是他經紀人,還是他爸?”巫方園嗤笑,“怎麼什麼都是你在講,他自己沒有嘴巴,不會講電話嗎?”
“他……”歐文氣結。
巫方園還想說什麼,手機又響了一下,“對不起,我有電話進來,就這樣吧。”掐了歐文的電話,巫方園接了另一個電話,是樊元初。
“園園,明天爸爸生日,有一個聚會,你過來好不好?”
“嗯,樊伯伯喜歡什麼?我買禮物去。”
“明天我來接你,一起去買禮物。”樊元初溫和地提着建議。
“嗯,也好。”
失眠了一夜,到凌晨才睡着,迷迷糊糊中,巫主園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裡,尹宣被黑暗女巫困在一個巨大的城堡裡,然後她舉着寶劍,騎着白馬,一路披荊斬棘衝進城堡,與女巫搏鬥……
場景變換,尹宣緊緊握着她的手,幽黑的眼睛望着她,是無盡的孤寂和悲涼。
他看着她,他說,“不要鬆開手……”
巫方園感覺自己手上一痛,不由自主地鬆了手。
然後,她猛然看清,尹宣腳下,是萬丈深淵。
可是……她已經鬆開了手。
“不要!”她尖叫起來,眼睜睜看着他墮下萬丈深淵……
巫方園猛地睜開眼睛,怔愣了半晌,才發覺自己好端端躺在牀上,沒有尹宣,沒有女巫,也沒有懸崖。
……冷汗涔涔而下。
冷不丁一隻溫暖的大手撫上她的額頭,巫方園傻傻地側頭,然後發現自己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做噩夢了?”樊元初俯身看她,滿眼關切。
“你你你……”巫方園瞪大眼睛,“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進來有一會兒了,看到你還在睡,就沒有吵你。”樊元初收回手,輕聲道。
“哦。”巫方園點點頭,然後又覺得不對,“我媽呢?”
“剛剛出門了,說是約了朋友談事情。”
巫方園滿臉黑線,媽媽居然就這樣把他放進自己女兒的閨房,然後自己居然心安理得地離家?
“吳阿姨呢?”
“唔,好像出門買菜去了。”
巫方園繼續黑線,這個世界真是太和諧了。
“你怎麼這麼早來?”巫方園嘟了嘟嘴,把怨氣發泄到無辜的人頭上。
“昨天講好要一起去買禮物的呀。”樊元初好脾氣地解釋。
“哦,對。”巫方園嘿嘿地笑了一下,摸了摸腦袋,坐起身。
樊元初轉身拉開窗簾,暖暖的陽光從落地窗裡灑了進來,房間裡立刻亮了起來。
“幾點了?”巫方園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懶洋洋地嘟囔。
“八點多了。”樊元初站在陽光裡,微笑着回答。
陽光在他的周身繞了一層柔和的光,巫方園呆呆地看着他,然後呆呆地講,“你真好看呀。”
樊元初聞言,笑了起來,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亂糟糟的短髮,“那就嫁給我吧。”
“咦?”巫方園的腦袋又短路了。
見她仰着腦袋,瞪着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臉迷茫地望着自己,樊元初終於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然後俯下身,湊到她身邊,貼着她的耳朵,輕輕說,“換身衣服,我帶你去修頭髮。”
巫方園想起自己身上皺巴巴的棉布睡裙和那頭鳥窩一樣的頭髮,立刻跳了起來,“啊啊啊,以後不要隨便開那樣的玩笑!”說着,便捧了衣服,赤着腳,一溜煙兒地跑出了房間。
一陣手忙腳亂,換上衣服刷牙洗臉之後,巫方園往腦袋上扣了一頂帽子,便忙不迭地跑到客廳,卻見樊元初正跟買菜回來的吳阿姨相談甚歡。
……他好像跟誰都能相談甚歡的樣子。
“我們小姐脾氣不好,樊先生多擔待啊。”吳阿姨一臉慈祥地說。
“園園很可愛。”樊元初微笑。
“那是那是,不是我誇獎自家小姐,我們小姐可是我看着長大的,從小就可愛……”吳阿姨開始濤濤不絕。
樊元初微笑着側耳傾聽。
巫方園擡手撫額,輕咳一聲,走了出來,“吳阿姨,今天樊伯伯生日,我和區區去買禮物,中午不回家吃飯,晚上可能也會晚點回來。”
吳阿姨笑眯眯地應了一聲,送他們出門。
坐在樊元初的車上,巫方園支着下巴發愣,然後輕輕嘆氣。
“怎麼了?”
“我在檢討。”巫方園看着車外一晃而過的街景,繼續嘆。
“嗯?”
“我在檢討這二十七年都幹了些什麼。”巫方園換了一隻手,繼續撐着下巴,“好像一事無成的樣子,還讓家裡人那麼擔心。”
“發生什麼事了嗎?”樊元初側頭看她一眼。
“區區,我想出國讀書。”
巫方園的話音剛落,車子便猛地停了下來,把巫方園嚇了一跳。後面的車子開始不滿的按喇叭,樊元初卻是微微皺着眉頭,彷彿沒有聽到似的。
“怎……怎麼了?”巫方園驚魂未定地看向他,然後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來似的,忙從包裡翻出一個什麼東西塞到他鼻子下面,“快快,你吸一點。”
樊元初垂下眼簾,一眼便認出那是一個對他而言十分熟悉的東西,擴張劑。
“別發呆了,快吸呀。”巫方園急得紅了眼眶,“就是那種擴張支氣管的氣霧劑。”
原來她以爲他哮喘發了,樊元初瞭然。
“好點沒好點沒?”巫方園急急地問。
她湊得很近,近到他可以聞到她身上沐浴乳的香味。
“嗯。”他輕應,“我沒事。”
“真的沒事了嗎?”巫方園猶不放心地問,然後又道,“要不我來開車吧。”
樊元初笑了一下,“真的沒事了,別擔心。”
車後面的喇叭聲不絕於耳,樊元初看了一眼後視鏡,驅車向前。
“你一直帶着那個?”樊元初看了一眼仍被她握在手裡的擴張劑。
“啊?嗯。”巫方園愣了一下,點頭。
鏡片一閃,樊元初微笑,沒有再說什麼。
這麼一番折騰,巫方園暫時忘記感慨她的人生了。
看到有親留言說,這個小說太溫和太平淡,不夠虐不夠刺激……
幽幽的問,是麼……
於是,先上點開胃小菜吧~~嘿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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