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坐在老夫人身邊，臉上適當的露出了驚訝之色。
“這又是不好，又是喜事的，怎麼把我都弄糊塗了啊？”
老夫人也是皺着眉頭，這一個兩個的怎麼都是如此的不懂規矩。
那邊有兩個婆子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老夫人瞧着這兩個婆子都有些眼熟，估摸着這應該是自己院子的人。心裡難免更加不悅。
“李顯家的如今也是辦事越來越糊塗了！怎麼難道居然連規矩都沒有教你們嗎？”
李顯家的就是方媽媽。她嫁給了李顯不過兩年，丈夫就死了，如今府裡除了老夫人，別人是不敢這麼稱呼她的。
那兩個婆子也是因爲這陣子方媽媽忙着照料孟長庭身體的緣故，所以沒了束縛，又因爲自己得知的事情實在是有些重大，便忘了形。
此刻見老夫人撂了臉子，兩個人趕忙跪下求饒。
老夫人不耐煩的說道：“罷了罷了。快些說吧。什麼又是不好，又是喜事的！”
兩個婆子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哪個該先說。
“祖母，咱們還是先說喜事吧。可好？”孟慧茹提議。
老夫人點點頭。
就見左邊那婆子笑着說道：“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纔剛前面來了消息，說是二老爺給咱們老爺寫了信，說是不日就要回京了！”
“當真？”老夫人喜得直接就站了起來，“可有信件，快些拿來我看。”
那婆子是搶了這個巧宗兒，想要過來領賞，哪裡卻有什麼信件？
她諂笑着說道：“奴婢沒有。想是老爺一會子要過來親自給您看呢！”
老夫人的歡喜溢於言表，此刻看這兩個婆子也不覺得猥瑣不堪了。
“金枝，賞這婆子二百錢！”老夫人果然給了賞賜。
“阿彌陀佛！你二叔耽擱了這許久總算是回來了！若是過了六月他再不返京，只怕我也要派人去接了！否則若是委屈了蓉兒和仁成，又該如何？”老夫人口裡唸叨的這兩個正是二房的孫女和孫子。
“恭喜祖母。二叔這可算是回來了！這真是家裡的大喜事！”孟慧茹也湊趣說道。
可是她的心裡去卻沒有多少欣喜。
儘管有些波折，二房終究還是要回來的。
到時候，只怕是又有一番風波！
這邊老夫人高興了好一陣子，纔想起那裡還跪着另外一個婆子呢。
不過她心情不錯，便和顏悅色道：“你那裡是什麼事情？”
那婆子心裡十分後悔，不如方纔主動早說。如今老夫人這般高興，她卻要去潑冷水，觸黴頭，這不是找死嗎？
可是這個時候，她也只能是硬着頭皮說道：“啓稟老夫人……牛媽媽，吊頸子死了。”
“什麼？”孟慧茹驚呼出聲。
她急忙扯了老夫人說道：“怎地會這樣？我昨兒讓祖母院子的媽媽們幫着審問那些丫鬟婆子，然而到了晚上還有幾個沒有審完，便就留在了玉心院的偏房，可是都是供了晚飯，也並沒有虐待。她怎麼會死了？”她神情焦急，臉色也帶了幾分蒼白。
老夫人以爲孫女是嚇到了，趕忙捂了她的耳朵說道：“你莫要聽這話腌臢話。”
轉頭又去罵那婆子：“一個下人！死了就死了！做什麼要張揚出來嚇唬小姐！”
那婆子嚇得不敢出聲。若不是因爲死的是周姨娘身邊的紅人，她們又怎麼會特意來報？
老夫人見孟慧茹花容失色，便安慰道：“你莫怕，這事情和你無關。想必是她偷了你的東西，又怕責罰，所以畏罪自盡了！”
一想到小兒子回來的驚喜都要被這件事情沖淡了不少，老夫人心裡就覺得十分的晦氣。
“隨便拿個草蓆捲了扔出去就是！以後有小姐們在的地方，再不許說這些髒事情！”
那婆子領了命令，戰戰兢兢的下去了。
她剛掀起了簾子，卻趕巧迎面差點撞上人。
“二小姐贖罪，老奴是心急，衝撞了您。”
那邊孟慧芯蹙了蹙眉心，卻也沒有發作，只柔聲說道：“無妨。”
“芯兒來了？快進來！”老夫人看見來人，臉上涌上笑意，言語中帶着親暱。
孟慧茹心中一動。看來自己稱病的這段日子，孟慧芯也沒有閒着。
見這情形，老夫人竟然像是已經不生她的氣了。
果然是好本事！
孟慧芯見到老夫人身邊坐着的孟慧茹，似乎是一點也不意外，反而熱情的走了過來，拉住孟慧茹的手：“大姐，你可是大好了？你可不知道，我這日日懸心，就祈禱你能早日康復呢。”
孟慧茹比她笑得更加真誠：“我謝謝妹妹這份心意了。我已經沒有大礙了。這個時間，你怎麼過來了？”
孟慧芯心裡嗤道，你來得我就來不得？面上卻是恭順：“這些日子我都是過來幫着祖母抄寫經文，聽祖母講講佛理，我覺得真是受益良多。”
“嗯，的確是。也不過是幾日，你瞧着就沉穩了許多。可見，這佛理是可以潛移默化改變人的。以後你多來我這裡，也免得被你那不懂事的姨娘給帶得歪了路。”
老夫人居然是毫不諱言的在孟慧芯面前指責周氏。
孟慧茹眉梢微微一挑。
如此看來，孟慧芯應該是想辦法讓老夫人相信，她之前之所以沒有及時割肉救父，乃是因爲周氏教育不當的問題了？
這倒是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畢竟現在孟慧芯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女，被上不得檯面的姨娘給養歪了也是有的。
只是她這般破釜沉舟，雖然是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老夫人的寵愛，可卻也無形中更加抹黑了周氏。
難不成她一個做女兒的居然是全然不顧親孃了嗎？
孟慧茹自然是疑惑不已，可是她又怎麼知道，那周氏本就不是孟慧芯的“親孃”，又何來親情呢？
孟慧芯聽了老夫人的話，低聲說道：“姨娘也是一時想歪了。不過是愛子心切。老夫人您想必也是能理解的。我想，如果夫人在，只怕也會不顧一切的攔着大姐的！”
老夫人雖然撇撇嘴，可是也知道任是哪個當孃的也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兒受苦。她便也不再針對周氏的問題咄咄逼人了。
“二妹，方纔可是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孟慧茹插口說道，“二叔他們要回來了！而且蓉妹妹和仁成弟弟也要到了！”
孟慧芯臉色一僵。
孟慧蓉要回來了？
那個刁鑽野蠻又無知的丫頭不過是走了三四年的功夫，居然又要回來了？
她強壓下心裡的不甘願，笑着說道：“這真是大喜事！祖母，如今也不剩下幾天了，不如趕緊叫了大嫂過來，商量一下如何打掃二房的園子。”
老夫人拍手說道：“虧得你提醒了我，否則我光顧着高興，都忘了要緊的事情。金枝，快去把你們大奶奶叫來!”
如今蔣心怡負責府裡的中饋，便沒法子像從前那樣日日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一般午時之前她都是在瑞喜堂一側的一個小花廳，等管事媽媽們回事，處理庶務的。
不一會兒功夫，蔣心怡就過來了。她知道老夫人喜歡，自然是緊着奉承討好，不斷的說要從庫房裡拿這拿那，恨不得將所有的好東西都堆給二房。
偏偏老夫人就是興致高昂，越說越是來勁兒。幾個人一高興居然就要直接往二房原先的住處去看看了。
孟慧芯扶着老夫人，輕聲道：“大姐大病初癒，還是不便跟着咱們到處走，不如讓她先回去休息吧。”
“到底是你心細。慧茹的確是吹不得風的。”老夫人回首看了看孟慧茹說道，“你且回去吧。至於丟了的東西……你也別太過於執着了。沒了便沒了吧。那牛氏既然已經畏罪死了，你就算了吧。”
孟慧芯當然是第一次聽說牛媽媽死了。她難免露出驚訝之色，可是也不過一瞬間就恢復了，反而附和道：“丫鬟婆子們眼皮子淺也是有的。大姐可別放在心上。即便是她沒死，若是被姨娘知道了，也斷然不會饒了她的。”
她這般說辭，倒是顯得得體大方，也真的是堵住了孟慧茹的嘴。
孟慧茹點點頭：“我倒是真的沒有想到是牛媽媽。不過我並沒有要她性命的意思。哎，她這麼去了，我心裡還挺不好受。”
孟慧芯真是嗤之以鼻，可是也只能噁心着自己陪着孟慧茹嘆了幾句。
兩夥人便就分道揚鑣各自離開了。
等到孟慧茹回到玉心苑的時候，越想就越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方纔孟慧芯倒像是故意攔着她，不讓她跟着過去的。
她喚了盧媽媽過來，問道：“媽媽，你可知道二叔他們在京城的時候是住在哪裡？”
原來二房自從孟慧茹出生之後，就是一直在江南任上很少回京。而這韓氏領着孟慧茹離開京城的時候是五年前，而偏巧第二年二房從外地述職回了京城，因此竟然是直接錯過了。
所以按照常理來說，孟慧茹應該是對二房一無所知的。
二房即將回京的事情早已經是被傳得人盡皆知，盧媽媽只當是孟慧茹想要了解一番這個二叔的情況，便想了想說道：“從前，二房在京城的時候，一向是住在孟府的西側的。不過這過去許多年了，老奴也說不準了。可是小姐，這與咱們有什麼相干？”
“媽媽，你且去你那些留在京城老姐妹那裡，好好打聽一番。”孟慧茹若有所思。
盧媽媽雖然不知小姐的用意，可是還是依言匆匆去了。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盧媽媽回來覆命，卻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小姐，這事情，還真是有些奇怪。”之後便將打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孟慧茹聞言，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來當她剛剛踏進孟府的時候，人家就已經給她做下了一個大大的圈套，並且讓她不曾見過二房，卻已經被二房所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