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病房,裡面擺放着一張豪華型的病牀,配備着一組米色沙發。
薄薄的白色被單下,躺着一個瘦小的女人,清秀的臉,是滿滿的憔悴。那日,照片上閃亮動人的捲髮,此刻是那樣無力的匍匐在她的臉上。她的右手,正輸着液。
聽到開門聲,她閉着的眼睛慢慢睜開,但只掃了印雪一眼,就閉了回去。未施粉黛的臉上,寫滿了傷痕累累。
印雪輕輕地走到她的牀邊,坐下。她心底忐忑,她會聽她的話嗎?
可可是,這也是個辦法啊?她狠狠地捏緊了雙手,無論如何,她都得賭上這一把!
“蕭太太,您好。我可以和你聊聊嗎?”印雪輕聲問着。
“你是?”蕭琴猛然張開眼,看着她,眼睛裡露出懷疑的神色。“你不是護士?”
是“我不會傷害你,只請你給我十分鐘。”
“你是誰?爲什麼到這裡來?你是顧凱派來的。”蕭琴的聲音有些高漲。
印雪必須先穩住她,不然裡面稍有動靜,外面的警察可就衝進來了。她馬上從病歷夾中,抽出一張照片。
一見到可愛的女兒,蕭琴頓時安靜了下來,她的眼睛裡慢慢透出了淚水。
印雪心一定,看來,這招是管用了。
“顧妮妮,13歲,崇文私立學校五年級六班學生……她是你的女兒。對嗎?”
蕭琴含滿淚水的雙眼,看着印雪。“你們要對她做什麼?告訴顧凱,不要傷害女兒,她是無辜的!”
“顧太太,我不是顧凱的人。”
“那你是誰?爲什麼會有我女兒的照片的?”
印雪低頭看了一眼照片上那明媚的女孩,她擡起眼看着蕭琴。
“我,就是曾經的她,在一天之內,失去了父親,母親的孤兒。”印雪微微一笑,明亮的雙眼中,閃爍着點點淚光。“和她一般的年紀,那麼小,那麼小。”
蕭琴被她那悽楚的神情給震撼了!
“顧太太,你有一個漂亮懂事的女兒。她一直深信自己有個能幹的爸爸,溫柔的媽媽,她驕傲她現在所有的一切。她就如童話裡的小公主那樣,快樂開心無憂地生活着。七年前的我,也是這樣的……但有一天,我的世界坍塌了。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爸爸在深夜被警察帶走了。媽媽失蹤了,我一個人呆在家裡。我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撥打他們的電話。整整一個禮拜,我一個人留在家裡。撥打他們的電話幾萬次,可是,都沒有人接……”印雪說着,說着,彷彿看到了那時蘭軒中的自己。
淚水,就這樣流了下來。
蕭琴,怔怔地看着她。
“……那是個七月,就是和現在一樣的天氣。乾燥,炙熱,但對我來說,卻是刺骨的陰冷。”印雪轉頭看着蕭琴,她正默默地聽着她的話。“你知道爲什麼嗎?就在那個七月,我父親被判故意殺人罪,死刑立即執行……我母親,跳樓身亡……”印雪低下頭,一滴淚,落在她的手背上。
“你知道嗎?我什麼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到現在都不明白!可就那樣,當我轉身的時候,我看見我母親躺在了血泊中。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卻一個字都喊不出來。只有滿手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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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雪拿起顧妮妮的照片。“你看,您的女兒,多麼可愛啊!我想,她現在也一定不知道她的父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去學校的時候,看到她晚自習剛下課,開心地和同學回宿舍。”
“那時的我,也這樣,每天開心的生活學習。可是,那天起,我就成了一個孤兒,無父無母,孤苦伶仃,這些年所經歷的痛苦和鄙夷,不是他人可以想象的……”
印雪說着,淡淡地看着躺在牀上的蕭琴。
“你爲什麼和我說這些?”
“你是一個母親,顧太太,你應該明白,我爲什麼來和你說這些?”
“你還說,你不是顧凱派來的。不過,你的故事編的還真的很悽慘。”蕭琴畢竟也是有頭腦的人。
“呵呵。”印雪突然輕笑了幾聲。“我編故事,有誰喜歡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有誰喜歡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
“也許,有人希望,但我不喜歡。我不需要騙你,我根本不認識顧凱。我只是希望,你的女兒不要重複和我一樣的人生。因爲,現在還來得及。你還活着,他還活着……”
印雪輕輕拿起一張照片。蕭琴看着她手裡的照片,眼睛裡露出驚訝。
“你?難道,你是他們的女兒?”
印雪點點頭,照片上正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他,不就是蘭允嗎?”蕭琴和他們年紀相仿,自然是認得的。而且,當年這起案子風波那麼大。
“你說,我騙你了嗎?我不知道,我的父母當時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一定不是他們選擇這樣的。他們不會狠心丟下我,讓我成爲一個孤兒的……但是,你。”
印雪握起了她的手,“你們還有挽救的機會,顧妮妮還是可以享受到父親,母親的愛。只要——你願意。”
蕭琴的眼睛一沉,“不可能的,顧凱他簡直就是個魔鬼。”
“他殺死了瑞傑,就在我面前,他就那麼一下一下地,把他的腦袋砸得……”她不禁掩面而泣。“那麼恐怖,他……”
“我理解這樣的痛苦,看着心愛的人離去。但是,顧凱爲什麼要這樣做,如果你說是他把顧凱殺了。那,我要說,是他對你的愛,把李瑞傑給殺了。如果,他不愛你,他會理會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嗎?他會在乎嗎?……他這樣極端的做法,只能說,他在乎你,他愛着你!”
“你願意親手把愛你的結髮丈夫,共舟共濟那麼多年的枕邊人,你摯愛女兒的爸爸,送進監獄,甚至是被判死刑嗎?”
蕭琴,有些呆滯的看着印雪。
“或許我的出現讓你意外,但是請不要懷疑我的真誠。雖然,你愛李瑞傑,但那是不被認可的愛,既然過去了,那就算了。不要讓這些來破壞你的家庭,影響你女兒一生的幸福!……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要怎麼做,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你的一句話,可以毀了你們幸福一家的一生!同樣,你的一句話,可以挽回你們今後幸福的一輩子!”
印雪,將剩下的幾張顧妮妮的照片,全部交到她手裡。
“我想,妮妮一定會比我幸福。因爲,爸爸還在,媽媽還在……”
離去之前,印雪緊握蕭琴的雙手,對她點頭微笑。
“好好休息,妮妮九月就要參加全國舞蹈比賽了,她一定想你和顧先生一起陪她去吧……”
原本打算十分鐘,結果,過了半個多小時,她纔出來。
門口的兩名警察,看了眼睛紅紅的她一眼。
“顧太太好可憐了。不好意思,我安慰了她一會。”印雪點頭向他倆致歉。
“沒關係的。”
印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