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10 道行不夠
簡君易看也沒看聶平一眼，兀自抽菸，薄脣間吐出滾滾白霧，“出去！”
這道聲音不大，但卻不容質疑，聶平聽命着趕緊走出去。門在身後剛剛拉上，“哐啷”的響聲在門後倏然響起。
門內的簡君易翻看了手機上一條新短信，掃臂揮掉茶几上的菸灰缸，於是聲響在空曠的辦公室裡格外突兀。懶
抽了一半的煙被死死攥在手心，一些煙屑從指縫間滑落，散在地毯上。
短信中那幾個字如烙印深深刻在心上，她要分手？他力排衆議履行承諾去和孟氏簽約，她卻在這個節骨眼上說要分手？
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她從頭到尾都在演戲，意味着他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中。
這麼些年，難得一家人全部到齊，晚飯她卻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溫修潔敲了下桌子，“姐，我問你話呢？你怎麼不理我？”
“哦，你說什麼？”若嫺看了眼已經上大三的弟弟，真覺時間過得好快，剛纔她有點閃神了，沒聽到修潔說什麼。
溫修潔立刻不滿地大叫，“媽，你看姐，我說了半天她一句沒聽見，到底有沒有把我……”
一旁的溫賢寧倒是不緊不慢地插了話，“修潔，我之前告訴過你，若若再過三四個月就回德國了，你去Ｓ市也沒用。”蟲
溫母正在替若嫺盛湯，聽到這個消息轉過頭問，“若若，你哥說得是真的？”
看了溫賢寧一眼，若嫺點了點頭，“嗯，我打算以後在德國定居。”
溫母第一件事便想到了女兒的婚事，不禁喜上眉梢，“這麼說你是找到我女婿，兩個人要定居德國。”
“沒有。”若嫺低頭喝湯。
溫母還想再說什麼，被溫志澤以眼神制止了，若若的脾氣他們又不是不知道，一旦決定的事情旁人很難改變，再說女兒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平平安安就行了。
若嫺沒敢看溫母失望的臉色，聯繫了大哥剛纔話中的意思，再仔細揣摩了一陣，瞄了眼對面的溫修潔，“你大學畢業想去Ｓ市？”
“姐，你的反應真遲鈍，我剛纔都說了半天，你都沒聽進去。”溫修潔夾了筷菜放進碗裡，做了個鬼臉，“你要回德國就回唄，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啊，我自己照顧自己，省得你一天到晚管東管西。”
“我又不是老太婆。”若嫺好笑地喝了口湯，“怎麼會突然想到去Ｓ市？”
“還不是你。”溫母嗔怪地瞪了若嫺一眼，“自從你在家裡鬧革命不顧我和你爸的意見去了Ｓ市之後，修潔就以你爲榜樣，天天嚷嚷着要去闖世界。你們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外面那些普通人家的子女，哪個不是擠破了頭想當公務員，端鐵飯碗，你們倒好，家裡安排的鐵飯碗不要，非要去外面。”
不去外面闖，一輩子照着家裡鋪好的路走，這樣的日子和提線木偶有什麼區別，人生短暫，當然是做自己喜歡的事纔不虛此生。
若嫺暗自嘀咕，又聽老媽在講，“還是賢寧孝順，我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要是指望你和修潔，我看我和你爸遲早要被氣死，一個個翅膀硬了，全想往外飛。”
若嫺又瞥了眼斜對面的溫賢寧，要不是大哥當年做了犧牲，接管了溫家的家業，又在父母面前替她遮掩了一些事，她不可能會這樣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溫修潔一直是口無遮攔，忍不住插話進來，“照我看，你們就是看大哥不會說‘不’這個字，所以纔會塞給他一個什麼唐家三女兒，也不問問大哥喜不喜歡，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婚姻還父母做主，要講究情投意合……”
“修潔，飯菜都涼了。”溫賢寧擰起眉，淡淡制止了修潔。
溫賢寧在溫家一向說話有力度，一開口，溫修潔果然收斂了許多，嘟嚷着低頭趴飯，“本來就是……”
一家之主的溫志澤這時候終於開腔了，“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假，但是幾年前我問過賢寧，經過他同意，我才定下這門親事。”
“你是一市之長，唐家敢拒絕嗎？”溫修潔硬着脖子，反問。
溫志澤正想發怒，溫母趕緊發話，“你別沒大沒小惹你爸生氣，這件事我也做證，當時是你大哥親口答應的。”
說到這裡，所有目光全聚集到溫賢寧那裡，他聽見這話立刻停下筷子，平淡地笑笑，“沒錯，修潔，這件親事是經過我同意才定下的。”
“搞什麼嘛，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一個見過幾次面的女孩你就草草決定娶人家了，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溫修潔原本還理直氣壯替溫賢寧爭取，頓時一陣漏氣。
若嫺咬着筷子沒說話，她看得出他大哥對婚姻大事抱着的是無所謂的態度，修潔說得沒錯，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在現代人看來太不正常，不禁替大哥不久後的婚事擔憂起來。
話題引到大哥那兒，若嫺的問題自然就被沖淡了，晚飯後回到房間泡了個舒服的澡，躺到牀－上準備睡覺。
腦海裡亂糟糟的，一刻也靜不下來，總是翻來覆去放映出中午電視中的那條新聞。“位置不保……總裁位置不保”，她反覆叨唸着這幾個字，一時間百般滋味在心頭。
高興嗎？興奮嗎？或是象孟厲野說的激動？她拉起被子將臉埋在裡面，在心底仔仔細細蒐羅了一圈，發覺沒有這中間的任何一種，唯一有的便是時不時的陣陣抽痛。
她騙了他，她用絕好的演技騙了他，一如當年他騙她落入陷阱一樣，她不過是還以顏色，回敬他罷了。
可惜，她道行還不夠深，從知道他出事到現在，她沒有象孟厲野說的那樣該有欣喜若狂的反應，更多的是平靜，平靜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