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松潘衛
儘管已經是深夜凌晨,可松潘衛的主幹道上依舊是人頭攢動,燈火通明的熱鬧場景。
一輛破爛不堪的越野車在幹道上踽踽而行,最終停在松潘衛唯一一家酒吧前。
在無數雙覬覦的眼神中,佈滿彈坑的車廂驀然傳來幾聲撞擊的悶響聲。
駕駛室的扭曲變形車門彈動了幾下還是無法打開,最終咣噹一聲被整個踹了下來。
在看到下車的是一位脊背挺拔的黑衣青年後,周圍駐足觀望的行人立馬發出一聲意味莫名的嘆息,紛紛挪開了眼神。
偶爾有幾道貪婪的目光,也在看清車身上恐怖的傷痕後,打消了上前挑事的念頭。
李鈞舉目環視四周,眼前這座松潘衛與其說是城市,倒不如說是規模較大的集鎮。
從他一路開車入城瞭解到的情況來看,這裡的面積恐怕和雞鵝區差不了多少。
但科技更加落後,治安也更加混亂,而且還有許多以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本地特產’。
商鋪屋檐下,有成羣結對的番民盤腿跌坐,雙手捏成法印,眼眸緊閉,當街參禪,臉上的表情歡愉且祥和。
街頭巷弄中,有行者手持轉經筒赤腳行走,身上重複播放着梵唱經文的聲音。
陰暗角落裡,有青年雙手合十虔誠跪地,在沒有任何手術條件的街頭任由他人刮開頭皮,植入兩排如同戒疤一般的腦機接口,完成剃度。
而來到松潘衛最爲繁華的主幹道上,全是穿着打扮和李鈞類似的外來生意人在縱情聲色,飲酒作樂。
這種慾望與信仰同時存在,卻又涇渭分明的割裂畫面,給人一種極其強烈的視線衝擊。
李鈞深吸一口氣,將腦中奇怪的念頭排空,擡頭看向頭頂這塊最原始的霓虹招牌。
曲登,番語意爲‘浮屠’。
李鈞擡手颳了刮眉毛,跨步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那輛黑輿越野的車身突然顫抖了幾下,飽經摧殘的懸掛終於徹底報廢,發動機機蓋下飄蕩出一團黑煙,嵌在車身內的彈頭噼裡啪啦掉了一地。
這一番動靜將一些慢慢靠過來鬼祟身影嚇了一跳,紛紛掉頭跑開。
當李鈞在推開酒吧大門的瞬間,剛剛恢復鎮靜的大腦再次被眼前這一幕所震驚。
一片狹小昏暗的空間中,硬生生塞進了上百號人,所有的酒客幾乎處於摩肩接踵的狀態。
這就是這種幾乎無法轉身的擁擠,依舊無法阻止他們用最原始的動作宣泄着慾望。
散發出的氣味和酒精混雜在一起,不斷刺激着李鈞的神經。
在酒吧的角落裡還蜷縮着許多不知生死的人,一根根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數據線從天花板上垂吊下來,插在他們後頸的腦機接口。
每根數據線旁都掛有計費的儀器,上面跳動的金額讓李鈞的眼角都忍不住抽搐。
李鈞擡手揮開身前幾乎讓人無法呼吸的濃煙,硬生生從人羣中艱難擠到了吧檯前。
“青稞、白酒、還是西夷的小麥飲料?”
站在吧檯後的是一名身形修長的年輕男人,身上從西夷舶來的西裝格外筆挺。
李鈞屈指敲了敲吧檯,“白酒,最好夠烈。”
看看那隻沾滿血痂的手,吧檯後的男人聳了聳肩,直接拿出一個土壇推到李鈞面前。
李鈞掀開泥封,將略帶渾濁的酒液倒在手上衝刷血跡,沖鼻的酒氣讓他終於敢放開屏住的呼吸,換了口氣。
男人將李鈞的動作看在眼中,貼心遞上一塊白布,笑問道:“先生在哪家公司高就?”
李鈞慢條斯理擦着手上殘留的酒水,頭也不擡說道:“這麼明顯?”
“不是大公司的人,可捨不得浪費這麼好的酒。”男人聳了聳肩膀,眼神上下打量,“而且您這身打扮,嘖嘖,值錢啊。”
李鈞微微一笑,手腕一翻,將一張印有‘日升昌錢莊’字樣的卡片按在臺面上。
“我的老闆姓顧,他讓我把這點感謝費交給金利生金老闆。”
聽到這話,男人臉上的笑容更加熱情,只見他手速極快按住卡片,掌心裂開一條縫隙將那張錢莊票據吞了進去,接着又從吧檯下又摸出一罈酒放在李鈞面前。
“原來是顧老闆的人,那可就是貴客了!額兄弟怎麼稱呼?”
“李鈞。”
“原來是李兄弟,剛纔那壇酒兄弟用來洗手恰到好處。這壇你放心,絕對正宗明酒,就當是我給兄弟你接風了。”
李鈞將酒罈推到一旁,淡淡說道:“酒什麼時候都能喝,金老闆還是先跟我說說正事吧。”
“那當然,那當然。”
金利生也不生氣,左右看了兩眼,壓低聲音道:“顧老闆想要的那件寶貝,現在就在菩提公司手裡。”
“菩提.”李鈞沉吟片刻,眯着眼問道:“是佛教的公司?”
“李兄弟你沒猜錯,這菩提公司的大老闆木措正是佛教番傳一脈的俗家弟子,佛八比丘。”
金利生慶幸道:“還好李兄弟伱今晚趕到了,要是再晚來幾個時辰,等天亮的時候,這詔書可就不在松潘衛了。”
李鈞一愣,“什麼意思?”
“昨天剛得到消息,木措的上師讓他明天把詔書送回白龍寺。那地方已經出了蜀地範疇,除了佛教的人,誰都不敢進去。”
李鈞抓住金利生話中的重點,問道:“那看來這筆生意談是談不下來了?”
“談不下來。”金利生搖了搖頭,語氣肯定道:“木措絕對不敢得罪他的上師,否則他將一輩子再也無法進入白龍寺的黃粱佛國,體內的慧根要不了多久就會枯萎。”
佛道序列的核心是慧根。
這個慧根並不是佛教典籍之中所描述的觀達真理的某種能力,而是真正存在於佛教從序者身體內的人造植入物。
慧根通常植入在眉心位置,外徵爲紅色的硃砂印記。
作用也可以理解爲一種帶有身份識別功能的芯片,是進入其所在流派的黃粱佛國的唯一鑰匙。
如果失去了慧根,也就代表失去了繼續晉升的可能性。
這些信息都是李鈞在安保部的資料庫裡看到的。這就是靠上大公司的好處,要是在袍哥會,根本無從瞭解這些。
金利生將那壇真酒打開,爲臉色略顯陰沉的李鈞滿上一杯,笑道:“不必擔心,一個地方小公司罷了,在兄弟你的面前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我就借金老闆吉言了。”
李鈞舉杯一飲而盡,乾淨利落起身朝着酒吧外走去。
此時距離天亮,還剩下三個時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