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回到樓下車前,唐千林只是簡單地說了這兩個字。
就在衆人準備上車的時候,一輛汽車從遠處開來,車穩穩停下之後,李雲帆從車上下來,着急上前道:“情況有變,我們必須馬上出發。”
“馬上出發?”易陌塵皺眉,“不是說明天一大早嗎?”
唐千林並不詫異,也不吃驚,只是問:“出什麼事了嗎?”
李雲帆搖頭道:“不知道,樸課長剛接到三宅將軍的電話,命令我們立即趕到火車站。”
李雲帆說話間,唐千林偷偷觀察着錢斯年,錢斯年很淡定地站在那,他的表現讓唐千林證實了心中的推測——他早知三宅恭次是如此安排的,原本就打算讓他們連夜乘坐火車離開。
這樣安排就是爲了保密,不讓他們前往非似山的具體行蹤泄露給第三方得知,從而打亂第三方可能會有的部署。
衆人分別上車,由李雲帆引領着直接開往了哈爾濱火車站。
到火車站門口的時候,一名憲兵隊的日本軍官上前攔下車,讓他們稍等。
唐千林透過車窗看向火車站,才發現這裡已經是重兵把守,幾乎沒有任何閒雜人等,按理說,這個季節,這個時間,火車站應該是沒什麼人,但爲了安全和保密,日本人還是採取了封鎖和嚴查。
“我們這次去撫順,沿途要經過新京、四平和奉天三個大站,途中的小站也有幾十個。”唐千林下車後,李雲帆趁着錢斯年上前與那軍官搭話,低聲與他交談,“途中的兵站也有七個之多,其中兵站有五個都是關東軍的,只有兩個屬於國防軍,所以,沿途一定要多加小心。”
唐千林不解:“多加小心?”
李雲帆看着四下道:“雖然三宅恭次封鎖了消息,但這件事還是會走漏風聲,加上你說我父親的事情,我擔心……”
李雲帆剛說到這,易陌塵就插嘴問:“你父親怎麼了?”
唐千林看着李雲帆,李雲帆遲疑了下道:“老唐懷疑我父親是重慶方面的人。”
易陌塵驚呆了,下意識看了一眼遠處和日本軍官攀談的錢斯年,低聲道:“真的?”
唐千林道:“翔爺親口告訴我的,而且還試圖拉攏我。”
易陌塵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是覺得這次麻煩大了,也明白那個假夏霜爲何要說不要與其他勢力有瓜葛的原因,也許孤軍早就知道李清翔的背景。
李雲帆道:“我算是明白,我爸爲什麼要在最風光的時候金盆洗手了。”
此時,錢斯年走了過來,三人趕緊閉嘴,不再談論那個敏感的話題。
錢斯年往車站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三宅將軍讓我們先進去,鑑定一些東西。”
“鑑定?”易陌塵聽到這兩個字,覺得有些奇怪。
錢斯年點頭:“對,鑑定,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東西就在車廂裡。”
正說着,那名日本軍官上前,但並不傲慢,畢恭畢敬道:“各位,可以了嗎?”
錢斯年看着唐千林,唐千林點點頭:“走吧。”
到底是連夜出發?還是來這裡鑑定什麼東西?三宅恭次要做什麼呢?唐千林帶着這個疑問與那名日本軍官走進了火車站,徑直來到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站臺上。
站臺周圍到處都是關東軍的士兵,制高點都安排了人,可以說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來到那列單獨的車廂前時,唐千林發現車廂被士兵團團圍住,從人數上來看,至少是日軍的一個小隊的規模,而且都手持着改進型的MP28衝鋒槍。
軍官朝着領頭的一名軍曹點頭後,軍曹與幾名士兵一起將車廂門拉開。
拉開車廂門之後,出現在衆人跟前的是一尊被放倒在車廂內的石制佛像。
軍曹和拉開車門的士兵立即讓開,騰出視線空間,讓唐千林等人看清楚。
錢斯年道:“就是這個。”
“佛像?”易陌塵上前一步,稍微靠近車廂,“從哪兒弄來的?”
錢斯年沒回答,只是道:“你們先鑑定下這個佛像是什麼年代的。”
易陌塵都沒有上前細看,就不假思索地回答:“明代的。”
李雲帆走到車廂門前,看了一陣,也贊同道:“對,是明代的。”
錢斯年當然不懂這些,問道:“爲什麼?理由呢?”
易陌塵走進車廂,站在那佛像跟前,指着道:“明代佛像的特點是衣着寫實,你看這尊佛像的甲衣和絆甲絲絛如真的一般,再看佛像本身,面相豐潤,細眉長目,額頭寬厚,大耳下垂,表情莊重而不失柔和,這些都是明代佛像的普遍特點。”
錢斯年並未走進車廂,只是點頭道:“好吧,這東西……會有危險嗎?”
錢斯年問出這樣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有些意外。
唐千林問:“錢科長,你爲什麼會說這東西有危險?”
錢斯年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這東西會不會有危險?”
唐千林沉思了片刻道:“要看這東西是從什麼地方弄出來的,雖然這尊佛像被仔細清理過,但清理的人擔心損壞,所以有些地方還殘留着泥土。”
唐千林也走了進去,從佛像手部的縫隙中捏出一點泥土來,聞了聞,隨後道:“從泥土的成分上來看,你們是從雜土之中挖出來的,而不是平土。”
錢斯年站在外面問:“什麼是雜土,什麼是平土?”
“術語。平土指的就是正常自然的土壤,在挖掘之前沒有變動過。”唐千林蹲在那裡仔細看着那尊佛像,“而雜土指的就是,這尊佛像要不是被挖出來重新掩埋過,要不就是因爲自然因素被暴雨或者泥石流沖刷出來了。”
錢斯年終於道:“的確是被暴雨沖刷出來的,唐先生,你果然專業呀,這樣都能看出來。”
錢斯年的話,也讓唐千林、李雲帆和易陌塵知道,在這個秘搜課內,錢斯年是除了樸秉政之外,知道得最多的人,從這一點可以判斷出,日本人不僅僅是因爲樸秉政纔信任錢斯年,他們原本就將錢斯年視爲心腹。
那麼,反過來推測,三宅恭次和本莊信義因爲這種信任調來樸秉政,會不會因爲相同的原因而信任錢斯年呢?
換言之,錢斯年的身份也許並不簡單。
錢斯年此時又道:“佛像有兩尊,這只是其中之一,最奇怪的是,把這尊佛像從泥土中挖出來的時候,關東軍方面死了好幾個人,所以,我才問,這東西到底有沒有危險?”
易陌塵看着錢斯年:“死人了?怎麼死的?什麼原因?”
李雲帆也問:“老錢,到底是怎麼回事?”
錢斯年朝着那日本軍官點頭示意,軍官對先前開門的軍曹說:“把標本拿出來。”
標本?唐千林注視着那名軍曹,軍曹從巨大的軍用揹包中小心翼翼拿出一個盒子,雙手遞給軍官。
軍官慎重地捧着盒子走到錢斯年跟前,錢斯年卻道:“給唐先生看,他是專家,我不懂這些。”
軍官走到唐千林跟前,將盒子打開,唐千林湊近一看,發現盒子中用細釘釘了五隻已經乾癟,只有手指甲蓋大小的青蛙。
易陌塵和李雲帆也湊上前看着。
“這是什麼東西?”李雲帆湊近看了看,“青蛙?”
易陌塵也很疑惑:“這麼小的青蛙?比林蛙還小,頭一次見過,該不會是還沒長成的林蛙吧?”
軍官搖頭:“帝國的生物專家鑑定過了,這不是林蛙,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生物。”
軍官說着,拿出放大鏡給唐千林:“請主意這種生物的腹部。”
軍官說完,將其中一隻青蛙的釘子取開,將其身體反轉過來。唐千林拿着放大鏡湊近看着,發現青蛙的腹部竟然長有倒刺,在燈光下倒刺還泛着銀白色的光芒。
唐千林仔細看了一會兒,將放大鏡交給易陌塵:“你做異商這些年,有沒有見過這種東西。”
易陌塵仔細看着,同時也在回憶着,半晌道:“沒有見過。”
“你應該見過纔對,這種青蛙是東北特有的,聽說在蘇聯的西伯利亞也有這種東西,非常罕見,那邊稱冰蛙,而在我們這裡,被叫做鬼蛙。”唐千林指着盒子中那一個個小冰蛙,“如果這些冰蛙都是活着的,單是一隻就價值連城。”
李雲帆忽然想到了什麼:“這玩意兒是不是也叫銀雪蛤?我們上次見過的那種?”
唐千林否定道:“不,銀雪蛤和鬼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銀雪蛤的作用主要是入藥,而鬼蛙用途很多,在醫學上,鬼蛙可以治療燒傷,過去古代的貴族,會將鬼蛙飼養在家中地窖,降溫避暑。”
“不可能,這絕對不是鬼蛙。”易陌塵拿開放大鏡,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我見過鬼蛙,鬼蛙不可能這麼小,一般體長都是半指,而且身體是半透明的。”
唐千林也不與易陌塵爭辯,只是問錢斯年:“錢科長,盒子裡的鬼蛙你們是從哪兒找來的?”
錢斯年看着日本軍官,軍官回答:“挖出這尊佛像的時候,在佛像周圍到處都是這種東西。”
李雲帆聞言道:“難道說,害死那些士兵的,也是這東西?”
沒等日本軍官回話,易陌塵立即道:“不可能,鬼蛙雖然名字駭人,但絕對無毒無害。”
易陌塵說完,唐千林剛要反駁,卻又忍住了,只是默默點頭。
日本軍官道:“不知道是不是這東西害死的,但是挖掘出這東西之後,沒有過多久,我們的士兵就陸續死亡,經過軍醫的鑑定,他們都是中毒而死的。”
唐千林立即道:“我可以看看屍體嗎?”
日本軍官看向軌道對面的另外一節車廂道:“屍體就在那列車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