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翌日一早,從安徽懷寧順江北上的鹽船,無端被扣押在商埠,尹少竹立即出面協調,得知竟是公主下令,懷疑尹府私下製鹽。

到了下午,又聽說織造場出了問題,說是用了不合規定的金絲。

隔日,就連醉月樓都被勒令歇業,只因有人在樓裡鬧事。

太多跡象顯示,公主根本是惡意刁難,表面上,應允了三天的時間,卻在這期間無所不用其極地刁難,雖說都是些小動作,然而當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時,就連暫時打理尹府產業的丹禾都發覺不對勁。

“二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掌燈時分,總算等到尹少竹和破軍歸來,她劈頭就問。

“放心,我已經都處理好了。”這兩日在外來回奔波,加上背傷未癒,令他疲憊不堪。

“二哥,你的臉色糟透了,該不是風寒根本沒好吧。”

“唷,你也會關心我了?”他打哈哈着。

破軍垂着眼,不敢讓三少夫人知道二爺的背傷。

丹禾不悅地眯起眼,“二哥,如果有事決來,大夥一起商量,別把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攬,早晚累死你。”她認爲事情不單純,甚至覺得根本就是宣玉璿在找碴。

要對付不是不能,但總要大夥坐下來好生謀劃。

“那好,既然你開口了,全部都交給你了。”

“……”丹禾直瞪着他。

“前幾天你還說要跟於棠到外頭走走,想把他的酒了交給我,要是我真有事,我又能找誰商量?”他沒好氣地道。

她抿了抿脣,“家裡有事,我怎麼可能走得開?”

尹少竹不由得勾笑,“放心吧,我還處理得來,要是我真沒法子了,會告訴你的。”說着,他轉身要走,卻又被喊住。

“宋大人來了,在你書房等你。”丹禾說着,不禁皺起眉,“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我從沒見宋大人臉色這麼正經過。”

“沒事。”他隨口敷衍着。“對了,朱宓呢?”

“我剛剛替她送晚膳時,她說,你要地待在房裡,所以她一步都不敢踏出。”

確定她聽話地待在房裡,尹少竹隨即快速回到沁竹堂,破軍跟隨在後,就守在書房外,不讓朱宓有機會聽到他們的對話。

“少竹,你總算回來了。”

“有消息了?”

“天大的消息。”

尹少竹皺眉看着他凝重的神情。“結果呢?”

“朱宓……應該真的是公主。”

“應該?難道就因爲朱宓姓朱,你就如此論定?就算是朱姓天下,也不代表姓朱的就是皇親國戚!”他怎麼也無法接受這種說詞。“公主的說法太閃爍,從未聽說有公主流落民間,而公主也一直沒提,真正的朱宓公主,到底和她是什麼關係?只是強調朱宓是公主,這說法令人不服。”

“我說的是真正的朱宓公主,而不是你的丫鬟朱宓。朱宓這個名字,是前皇的小公主的閨名,這名字唯有王公貴族纔會知道。”宋元熙沉聲道。

尹少竹怔住,不能言語。當初是因爲手絹上繡着朱宓兩個字,他纔會以爲她名喚朱宓,沒想到如今卻是因爲這名字引來殺身之禍。

“當年,皇上還是王爺時,旗下養了江湖上頗負盛名的閻鬼門,那是個殺手組織,聽說在皇上叛變時,負責追殺前皇和其子嗣,而在確定前皇一脈皆滅之後沒多久,閻鬼門被斬草除根,這是爲了什麼,你應該猜得到。”

兔死狗烹,皇上滅去閻鬼門,自然是爲了滅除任何於己不利的傳聞。

尹少竹神色寒厲。“你的意思是,朱宓極可能是閻鬼門的殺手?”

“聽說閻鬼門的殺手,肩上都有個牡丹烙痕。”

這是少竹要他去調查的第二條線索,所以他很自然的將擁有繡有朱宓字樣手絹的朱宓,認定爲是當初去追殺朱宓公主的殺手。

“該死……”尹少竹沉痛地擰緊濃眉。

她可以是殺手,但不該是閻鬼門的殺手!

“瞧你的反應,就是已證實朱宓的身份。”宋元熙不禁嘆息。

“她不是朱宓公主,她是被派去追殺前皇和子嗣的殺手!”他咬牙握拳。“而且也許她已經殺了朱宓公主,所以身上纔有那條手絹,如今康定公主必是察覺她的身份,以朱宓公主的身份帶她走,只是不想將事情鬧大,好順利殺了朱宓向皇上邀功。”

他不信朱文奕會不知道閻鬼門的事,否則,她不會一口咬定朱宓身上的烙痕是胎記。

如今想來,前往鎮江的路上遇襲,根本就是公主派出錦衣衛,和宣玉璿無關!

她等於只憑名字,便要趕盡殺絕,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

“是,這是可以想見的。”宋元熙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少竹,這是皇上在清理門戶,你不能介入。”

“朱宓沒有過去的記憶!她什麼都不知道,她被我撿回之後,就重生了,她和過往一點關係都沒有了,爲何現在卻要她爲了已經不記得的事去送死?!”沒道理,他不能接受。

“可是保住她,你有沒有想過尹府的下場?”宋元熙希望他以大局爲重。“我聽丹禾說了這兩三天來尹府發生的事,這根本是公主在下馬威,她要是有心,想羅織任何對尹府不利的罪,易如反掌得很。”

尹少竹怒紅了眼,“所以你要我眼睜睜地看朱宓去死?”

“……你要想清楚,你要是袒護朱宓,尹府……”

“所以你要我用朱宓的死換來尹府的平靜!”

“尹府的安危就係在你的一念之間。”宋元熙站在朋友的立場勸告,“我知道這麼做,你會很痛苦,可是連累其他人,會讓你痛不欲生。”

尹少竹黑眸殷紅如血,緊抿着脣,喉頭抽得死緊。

他當然很清楚,握在他手中的是尹府上下數十條人命,甚至只要尹府出事,旗下產業,成千上萬的夥計生計都將出問題。

可是,朱宓是他最愛的女人。

是他這輩子所追尋的快樂……

他愛她入骨,要他怎能用她來換取這一切?

宋元熙不懂,失去朱宓,他一樣生不如死……

老天爲何要這樣對待他?爲何給他如此兩難的路走?

朱宓的聽力極好,站在書房後方的假山上,她將書房裡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如此……

她殺人易如反掌,是因爲她是殺手,而且還是曾經替皇上辦事的殺手,如今公主要帶她走,只是想要除去可能影響皇室聲譽的污點。

走與不走,對她而言,都是死路。

所以,她真的是禍害……早知如此,當初被二爺撿回尹府,她便不該賴着不走,她更不該把初露隨手給了人,不該對巡撫大人出手,就不會惹出一連串的禍。

都是她害的……垂着臉,她無聲無息地離去,身影隱沒在夜色裡。

她沒有家,終究無家可歸,終究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就用她的死讓尹府全身而退!

打定主意,她身形急如星火,眨眼工夫來到行宮,如入無人之境,來到護衛森嚴的主殿前。

“誰?!”在她靠近時,護衛隨即揚劍。

“去死!”朱宓近身其中一位,五指直接穿透那護衛的腹部,反手抽出,鮮血激迸,嚇得其餘護衛皆膽寒。“滾開,別擋着我。”

護衛們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圍着她,一步步地往主殿退。

“外頭在吵什麼?!”裡頭,朱文奕不耐地冷斥着。

“公主,有刺客!”

“有刺客,還不快拿下?你們這羣飯桶!”在衆多丫鬟的簇擁之下,朱文奕走到殿前,冷眼瞅着朱宓。“原來是你。”

她面目森冷,猶如地獄羅剎。“爲何你要這麼做?爲何你非得趕盡殺絕?!”她只是想跟二爺在一起,爲何連這麼微小的心願,也要破壞?

“因爲你該死。”朱文奕哼笑着。“沒用的棋子,就該處理掉。”

“所以,你派人要追殺的是我?”

“是!”她大方承認,

派去的錦衣衛回報,她擁有一擊斃命的殺人招式,才讓她明白,她並非是朱宓公主,而可能是當初閻鬼門的餘孽。

而這也證明,朱宓公主,應該已經死在她的手中。

眼前,只要拿下她,自己肯定可以在父皇面前邀功,得到父皇更多的寵愛。

“既然要殺的是我,爲何連二爺也不放過?!”她大步向前,朱文奕嚇得連退數步。

護衛趕緊向前,將公主團團護住。

“窩藏罪犯就是有罪,本宮要他的命,天經地義!”見護衛將自己團圍,認定她再神通廣大也碰不了自己一根寒毛,於是說起話來傲氣凌人。

朱宓深吸了口氣,粉顏冷凜。“我跟你走,放過尹府。”這是她今晚前來的用意,只要能保護二爺,她這條命隨時可以給。

朱文奕聞百,笑得可得意了。“你憑什麼跟我談條件?”

“你的意思是,你不放過尹府?”她眯起眼,小手緩緩地握緊。

“對,本宮要讓尹家人知道,他們收留了你,就註定該死。”

“你才該死!”朱宓形如流星,右手橫掃,取下的便是一顆首級,左手穿刺,折斷頸項,不過眨眼的工夫,護在朱文奕身前的護衛竟然全都屍首不全的倒落。

她沒有記憶,但她的身體記得如何殺人,記得如何剷除所有擋在她面前的雜碎!

既然她執意要二爺的命,那麼她也無須客氣,直接拿下她的命,看她還怎麼對付二爺。

朱文奕見狀,不斷地往後退,高喊着,“來人!還不快來人!駙馬!”該死,爲何沒人來?爲何就連駙馬也不來救她?他明明就在後殿陪她用膳的,豈會不知道這裡發生什麼事?!

朱宓眸色冷無人味,緩步走向她。“放心,你不會覺得痛。”她的動作夠快,快到連血都不會濺到她身上。

眼看她逼近,朱文奕突地抱頭大吼,“你敢殺了本宮,尹府上下全得給本宮陪葬!”

朱宓聞言,驀地頓住。

“你敢撒野!本宮就馬上派人去抄了尹府!”

“你沒有這個機會了,既然公主說什麼都不肯放過尹府,那就要委屈公主先走一步。”

見威脅不了她,還反被威脅,朱文奕緊抿着脣,惱火地承諾,“本宮答應你!本宮要的只有你的命,只要你配合,尹府自然可以平安無事!”

朱宓裹着冰霜的美顏迸露狠絕殺氣。“你騙過我一次,你說只要我聽話,你就會放過尹府,然而……你騙我。”

“這只是一點警告,目的是要逼尹少竹把你交出來。”朱文奕直言不諱。“反正,只要你明天照約定前來,本宮可以答應你,從此以後絕不刁難尹府,甚至就算巡撫南下,也必對尹府禮遇三分。”

“我怎麼知道你會說到做到?”

“刁難尹府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她沒好氣地翻動眼皮。“只要你信守承諾,本宮就會說到做到。”

說穿了,不放過尹府,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誰知道她竟然動怒要殺她?

“答應我,馬上讓尹府旗下產業全面復工,不許再刁難尹府。”朱宓伸手指着她,而她的手上還染着觸目驚心的猩紅。

朱文奕艱澀地嚥了咽口水,“你放心,明天本宮就會下令,絕不食言。”

冷冷看着她半晌,朱宓回身離去,守在殿外的護衛,竟無人敢動她分毫,任由她來去自如。

朱文奕見狀,不由得氣惱地低罵,“一羣飯桶!”

在行宮稍微清洗過手上的血跡之後,回到尹府的朱宓俏無聲息的接近自己的房間,門一開,卻見尹少竹坐在黑暗中。

“你去哪了?”

“沒,在府裡走走。”她神色自若地走進房裡,看着桌上擺好的藥和紗巾,不禁笑問:“二爺今兒個背上的傷,破軍大哥可爲你上藥了?”

“正等着你替我上藥。”

“好啊。”她笑嘻嘻應着,拿着金創藥和紗巾便坐上牀,很自然地褪掉他的外袍,拉開中衣之後,讓他趴在牀上。

解開背部的紗巾,看着已經結痂的傷口,她拿起藥,很仔細地撒,再以指腹推勻。這傷口極深,就算結了痂,並不代表底下的口子完全癒合。

“二爺這傷,是爲了救我才受的呢。”她邊說邊推抹着藥。

“對,是替你受的,就是要你不忘。”他故作輕鬆地說着。

朱宓怔了下,故意佯怒道:“我纔不會忘呢,不過,我說二爺,從今以後,你對我說話可要小心一點才行。”

“喔?”他笑眯眼。

從今以後?他們還有從今以後?

“因爲我決定跟公主走。”

尹少竹頓住,心痛如絞,然而此刻,他卻不能阻止她的決定,因爲這麼做是最好的辦法。

用她的命……保全尹府。

“二爺,要是我成了公主的話,到時候你就得對我再好一點,不能再對我吼,對吧?”她笑着,心卻在淌血。

她知道,她這一走,他們不會再見面,再也見不了面了。

可儘管是最後,她想讓他看見的,是她的笑。

“就算你是公主,你還是我的丫鬟,做錯了,照罵不誤。”他試着笑,可是心痛得像有人掐住他的咽喉,不讓他呼吸。

“我要是成了公主,到時候我就有撒不盡的黃金,纔不會讓二爺說我早晚敗光尹府。”她笑眯眼,不讓淚水滑落,不想讓他發覺她已經知道事實的真相爲難。

她自己找到了路,從此以後,不再禍延他。

他想開口,雙眼卻刺痛得令他說不出話。

“二爺,很痛嗎?”沒聽到他的迴應,她不禁趴伏在他身旁,卻驚見他眸底的淚,教她一頓,朱脣輕顫着,她卻用力地勾起。“都收口了,還這麼疼呀?”

“是啊,真的很疼……很疼……”他知道很痛,卻沒想到會痛到這種地步。

“二爺是鐵錚錚的漢子,不可以喊疼的。”她笑着,趕緊坐起,抹去臉上匆促滑落的淚。

“疼就是疼,疼……”

他怎麼會這麼沒用?在尹府和她之間,他選擇了尹府,放棄了她……如果連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他還能成就什麼大事?

“這麼疼,二爺早點回去歇着吧。”替他上好藥,裹上乾淨的紗巾,再替他拉上中衣外袍。

尹少竹坐起身,從未感覺如此的絕望。

過了這一夜,他們就要分離……那不是生離,是死別。而他,竟眼睜睜看她去送死,明知道她的下場,他卻不敢說……

“二爺?”

他突地深吸口氣,道:“朱宓,你進府三年了,可是從沒喝過一口我泡的茶,今天晚上,就讓我給你開開眼界,嚐嚐看初露何以能成爲御貢的好滋味。”

直到這一刻,他才驚覺她一直在身邊,他是如此喜歡她的陪伴,然而他卻老拘泥於其他,沒能好好的照顧她,好好的和她坐下,吃上一頓飯,喝上一杯茶。

有太多事是他來不及做,錯過今晚,也許再沒機會。

所以今晚,他要和她品茗。

今晚,他要用一輩子去記憶,自己有多無能。

不一會,破軍備妥茶具,關起門,面無表情地守在外頭。

茶爐燒得正盛,尹少竹動作熟練的燙着白底繪青花的茶杯,再將茶葉放入茶壺裡,衝入蘇州的惠泉水,隨即又改爲低斟,蓋去壺頂的沫,再淋頂,稍等一會,空氣中漸漸凝出一陣爽人氣息,猶如霜頂突展綠芽,清新怡然。

他拎起茶壺,倒了兩杯茶後,端着一杯擱在她面前。“先聞香。”

朱宓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巧茶杯,湊在鼻間一聞,一股濃而不膩的蜜香隨即撲鼻而來。

“好香。”她讚道,終於知道她煮的茶,差別有多大。

“香吧。”尹少竹難得笑柔了那雙總教姑娘們驚懼的怒眸。“朝廷四大貢茶,西湖龍井是清香,妙在淡中見味,洞庭湖的君山是濃豔,巧在入喉回韻,太湖洞庭山的碧螺春是絕色,好在色味並全,而金陵的初露,色不出衆,卻香凝不散,味不甘,卻返澀回甜。”

她仔細聽着,享受初次與他對坐品茗的機會。“我可以喝了嗎?”

“喝喝看。”

朱宓小口地嚐着,茶潤味澀,然而入喉的當下,竟化爲甘甜,教她震詫不已。

“二爺,好喝。”

“我泡的當然好喝。”他笑着,淺啜着茶。

“這是第一次呢。”

“……因爲我總是太忙。”

“是啊,往後二爺要多替自己的身體着想,得好生休息,要不早晚真會累出病來的。”跟在他身邊三年,他的忙碌,她是看在眼裡的。“只可惜我太笨,什麼都不會,沒法子像丹禾那樣幫着你。”

她識字,但弄不懂帳本,她過目不忘,卻無法伶俐巧用。

“你以爲天底下有很多像丹禾那樣的經商高手?尹府只要一個丹禾就夠了,”

就如天底下,他只要一個朱宓就夠。

“是啊,往後等我成了公主,我就從朝中派出一大票厲害的帳房替你算帳,你就不用傷神了。”她笑說着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睇着她,尹少竹突覺嚐進嘴裡的初露澀得過份,回不了甜,苦得難受。

要不要告訴她?他掙扎着。

全跟她說了吧……可是說了,她會不會恨他?會不會恨他拿她來保全尹府?

可是不說……她要真以爲自己會成爲公主,屆時朱文奕出手時,她豈不是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二爺,你以爲我辦不到,對不?”她望着他,笑眯了眼,不讓他看見她眸底的淚。“可是我告訴你,我一定會替你爭取的,我不要你再那麼累,我要你多點時間陪陪我。”

她這麼說,可不可以讓二爺釋懷一些?

可不可以讓二爺別再掛念着她?二爺如此重情更義,她不能讓他爲難,要在他決定之前,先踏出第一步。

這是最後,她能爲他做的。

“……好。”尹少竹抿緊脣,垂斂長睫。“等你回來,我答應你,我會守在你的身邊,到時候可不準嫌我煩。”

“纔不呢?那多好,我想要一整天都膩着二爺。”她偏頭問。“二爺要等我回來?”

“……當然,這是你的家,你不回來這裡,要去哪?”他始終垂斂長睫。“你可別忘了,等你回來,我們立刻成親。”

如果,他什麼都阻止不了,至少他可以想法子偷得她一點骨灰,將她葬在他院落裡,就陪着他這輩子。

“好,我會回來,我一定會回來,屆時二爺一定要讓我進錢莊走走,不準禁止我進錢莊。”她笑得淘氣,順着他的話意說。

依稀聽過,人要是離世,魂魄在進入黃泉之前,必走得要回家……而她,有家了,她的魂魄有所依憑,屆時,她一定要回來再看他一眼。

“有什麼問題?往後你想要怎麼花用我都不管你。”他啞聲道。

“真的?”她雙眼發亮。

尹少竹痛苦不堪。他在撒謊,明知道她根本不會回來,他卻欺騙着她,欺騙着自己!他想要大醉一場,卻又想要保持清醒再多看她一眼。

不想讓她送死,偏偏他又無計可施。

“再陪我喝一杯。”

“好,我們就喝到天亮。”

“聽起來像是要不醉不歸。”

“是啊,這樣不好嗎?”她想再多看他一眼,最好是滿滿的記憶都是他,永遠不忘。

“好,你怎麼說,怎麼好。”

他們喝過一杯又一杯的茶,聊着三年來的點點滴滴,笑着,笑聲聽起來卻像是夜風的悲泣,教守在門外的破軍不禁鼻頭髮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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