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少竹病倒了。
在三月寒夜的江裡,折騰了兩刻鐘,終於將宣玉璿給救上岸,馬不停蹄地送到城裡的醫館,再送回城北的行宮,奉上豐厚銀兩,希望他可以就此放過朱宓。
然而宣玉璿不買帳地警告,必將朱宓押進大牢,於是,他只好略施小惠買通一些人防備,就這樣一身溼透地來回奔波,累得連日來的疲憊一次爆發,讓他終於病倒。
一個從小到大從沒病過的人,如今倒在病榻上,引來家人的關注。
“少竹,我終於放心了。”牀邊,尹子蓮如是說着。
“……大哥,你說這話太深奧了,我參不透。”他渾身綿弱無力又痛得要死,感覺有人拿尖錐在他腦袋裡刺着,有人拿鐵錘砸他的身體,還有人在他體內燒炭兼煽風點火,可他卻冷得要命。
初次嚐到染風寒的滋味,尹少竹整個人病怏怏的,開始同情長年身子欠佳的大哥。
“這話代表着——你總算像個人了。”
尹少竹瞪着勾笑的大哥。難道他以前不是人?!
“爺兒,你怎麼這麼說?二爺生病已經很難受了。”從門外踏進的紅袖提着一壺養生茶走來,斟上一杯,走到牀邊。“二爺,這茶是我爹爹教我用來補爺兒身體的養氣茶,我餵你喝,好不?”
聞言,尹子蓮似笑非笑地睨去,“叫什麼二爺?你都是我過門的妻子了,還這麼想當丫鬟?茶杯給我。”
“是啊,紅袖不用多禮,我現在喝不下,先擱着吧。”看着紅袖,他打從內心感激。太好了,一個好好的姑娘,完全沒沾染大哥的壞習性。
“你不喝,是瞧不起我娘子的手藝?”尹子蓮眯起眼。
“大哥,我生病,你可不可以對我好一點?”他欲哭無淚。
尹子蓮微皺起眉,張口啜了口養生茶。
“爺兒,那是給少竹的茶。”紅袖連忙阻止,卻見他的臉愈俯愈低,近到像是快要親到尹少竹的臉——
“我喝!”就在他快要吻上自己之前,尹少竹驚吼着。
“很好。”他滿意地笑着,“袖兒,再替他斟上一杯。”
“你呀……病人不是這樣照顧的。”她苦笑着,回頭再斟上一杯。
“誰說的?你上回不就是這樣餵我喝藥的?”
紅袖頓時羞紅臉,“尹子蓮!”
“大哥……你們要是忙的話,就回去吧……我想睡覺。”他痛苦地坐起身,搶過她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開始趕人。
“再喝一杯。”尹子蓮盯着。
尹少竹無力閉了閉眼,“紅袖,整壺給我。”
“二爺?”她不解地取來,就見他接過手,便呼嚕嚕地喝完。
“可以了吧?”他雙目充血,臉色異樣泛紅。
尹子蓮輕撫上他的額,扶着他躺下,替他蓋妥被子。
“我岳丈的養生茶很有用,等你睡醒就知道了。”話落,便起身離去。
“二爺,爺兒在擔心你,他希望你多喝點茶,多出點汗便能解了熱。”紅袖臨走前,小聲解釋着。
“我知道。”他又不是頭一天認識自家大哥。
說完,他迷迷糊糊地入睡,連紅袖何時走的都不知道,直到——
“二哥,你不要緊吧?”尹於棠放下工作,趕回府探視他。
“死不了。”咬着牙,他感覺頭暈目眩,不過比他入睡前好點了。
“就說嘛,禍害遺千年,二哥不會有事的。”能這樣回他的話,就代表二哥的病沒太嚴重,教他放心了。
“……你可以去忙你的。”別讓他的病情加重,他只想要好好地休息。
“怎麼可以?你身邊又沒人,我當然要照顧你。”尹於棠在旁坐着,從水盆裡擰了冰涼的紗巾,往他額上一貼。
尹少竹瑟縮了下,“好冰。”
“冰纔好,冰才能退熱。”他笑着。“這可是我從酒廠的地窖裡拿來的,要是不夠,我再回去拿。”
“你這小子還有點良心。”確實,額上冰涼着,似乎不再悶得他難過。
“丹禾更有良心,已經把你的工作接了過去。”
“接得好,叫她不用還我了。”
“二哥,這兩天看丹禾忙着,我才知道二哥有多累。”尹於棠啞聲道。
“你知道就好。”他閉着眼,不想讓小弟發現他有多多愁善感,因爲小弟的一席話,竟讓他有點想掉淚,不,一定是生病的關係,生病使人脆弱,他纔不是多愁善感。
“等我酒廠的生意上軌道,我再替你分攤一點吧,你就不用那麼累了。”
“我可不可以選丹禾分攤?”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尹於棠撇撇嘴。
尹少竹笑着沒有回答,又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感覺有人輕撫着自己的額,不禁再張開眼,眼前是母親大人,嚇得他爆出一身汗。
“娘,你怎麼來了?”他想要起身,卻覺得自己像是軟綿綿的麻薯,一點氣力都沒有。
“躺着躺着,你長這麼大,我還沒好好照顧你呢。現在坐在牀畔照顧你,倒讓我覺得好不捨。”尹夫人慈愛地看着他,擰了溼巾擱在他的額上。
“孩兒讓娘操心了。”
“你這孩子總是不需要人在身邊打理,是我和你爹最放心的孩子,可你這麼能幹,娘會覺得有點遺憾呢。”
“爲什麼?”
“娘總是想,你是不是在逞強,是不是爲了不讓我操心,才一直勉強自己。”
尹少竹一怔,輕勾起笑。“娘多想了,接手家中的事業,一直是我想做的。”
他是家中二子,是最不起眼的人,總認爲自己可有可無,所以在無人接掌事業之際,他挺身而出,如今想來,也許他是希望有人注意自己、需要自己……然而,生一場病,讓他知道,原來他的家人,是一直都看重他的努力的。
睇着他,尹夫人輕撫着他的臉。“唉,你呀,就是一天到晚都在外頭奔波,我偶爾才能見到你一面,現在仔細一看,突然發覺你大了許多,總覺得自己虧欠你太多了。”
“沒那回事。”他笑着。
尹夫人看着他,也跟着笑了。“少竹,好生歇着,尹府事業我要丹禾和於棠暫時接管,你放心休息。”
“好。”回答着,藥效開始發酵。
半夢半醒之間,他思緒也不斷地轉着。
他能不堅強嗎?大哥從小身體不好,中瞭解元后,又遭人下毒,導致身子骨更弱;而小弟從小就愛到處遊玩,甚至把家裡的一切拋下,離家三年。
尹府的產業如此多,他能不幫爹分擔嗎?
所以,他什麼都沒有,他不懂得生活情趣,更沒有任何喜好,一天到晚就是工作,忙得沒日沒夜,沾上滿身銅臭,一直在外爲他人打拚,爲他人奮鬥,然而,現在,他確切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除了家人以外,朱宓,是他現在最渴望也不願意放手的。
那時就算她沒出手教訓宣玉璿,他也一定會動手。
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不準搶他的女人,他要保護她,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他是如此堅定地想着,隨即又沉沉睡去,感覺懷裡很暖,不像先前那樣凍得他難受。
直到他再度張開眼時,頭痛減緩了許多,就連身體的痛楚也減輕。
那股刺骨的寒意似乎不見了,他渾身暖烘烘的,教他整個人精神許多,伸展着四肢,卻突地發現——
“嗯……不要亂動。”
瞪大眼,尹少竹緩緩轉動視線,往下探去,瞥見棉被隆起一大塊,不禁微掀開被子,便見朱宓蜷起身子窩在他懷裡睡。
然而,教他瞪直眼的是,她只穿着抹胸和褻褲,再看向自己,中衣被人扯得大開,她粉嫩的頰就貼在他的胸膛上。
一股**從胸口折磨人的往下而去,那是很自然的男人反應。
“會冷啦……”她咕噥着,小手在空中胡亂抓着,一揪到被子,隨即又往頭上一罩,挪了挪位置,粉頰在他胸膛上不斷地蹭着,直到找到位置,她才又渾身放鬆地入睡。
她逕自睡得香甜,殊不知尹少竹像是被雷打中般,俊臉黑了大半,渾身僵硬如石,還不敢妄動。
“該死的……”他喃着。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他睡覺,睡到她窩到身上,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而且她穿成那樣……該死,他不會對她做了什麼吧。
想着,又覺得不對。
他病得虛弱,哪來的體力對她胡作非爲?況且,他恪守禮教,豈能容許自己婚前就對她出手?那麼,她怎麼會穿成這樣窩在他懷裡?
想着,感覺她的暖,他發覺她就是他入睡時,那抹煨着他的暖。難不成是她發現他凍得難受,所以想給他取暖?
他再次輕拉起被子,瞧朱宓就捲縮着,柔嫩的軀體緊貼着他的,細密的溫熱傳來,披散的長髮在他胸膛上如絲般逗弄着,教他起心動念,最該死的是,她竟不知死活地在他腿間蹭着!
“朱宓。”他低啞喚着。
“別吵……我天亮才睡。”咕噥着,她換個姿勢,繼續在他身上磨呀蹭的。
“給我起來!”眼看理智愈來愈薄弱,他只能以吼聲掩飾羞窘。
“嚇!”朱宓猛地張大眼,緩緩地看向他,注意着他的氣色,突地咧嘴笑開。
“二爺,你今兒個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呢。”
“起來。”
“喔。”她乖巧地起身,長髮垂落在纖柔的玉背。
尹少竹看得雙眼發直,有股衝動想要輕觸她的背,突地——
“二爺,你起來了……”
“別進來!”他大吼着,把將朱宓摟進懷裡,快手蓋下被子,將她遮得半點春光不現。
站在門外,正準備開門的破軍,連忙頓住動作,想了下開口,“二爺,我找不到朱宓,不知道她在不在裡頭?”
這問話已經夠明顯了。
“……她不在。”尹少竹咬牙扯謊。
他孃的,他行事向來光明磊落,可卻被她累得不得不撒謊。
明知道這話,破軍肯定不信,他還是非說不可,畢竟事關她的清白。
“是嗎?那……我去找她。”破軍很識相地退後一步,往回走,就守在長廊的盡頭,一旦有人來探視主子,他可以立刻通報。
“二爺……我喘不過氣。”
懷裡的朱宓嬌軟喃着,那話語像火,快要燒掉他的人皮。
“誰要你傻頭傻腦的,半夜不在自己房裡睡,跑到我牀上做什麼?”尹少竹低罵着,掀開被子,瞥見她欺霜賽雪的肌膚白裡透紅,眉眼嬌憨間帶了點嫵媚,他沉痛地閉上眼,暗罵她的少根筋。
分明找死,居然用這麼要命的姿態誘惑他。
“可是二爺喊冷呀……”她委屈地扁起嘴。
“冷死我活該,”他沒好氣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這麼做,你的清白等於是毀在我的手中了?”
“真的?”她雙眼一亮。
尹少竹無言地看着她。
有哪位未出閣的姑娘被毀了清白,還能這麼開心的?
有時,他真的很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
“太好了,這樣的話,我就可以一直賴在二爺身邊了。”
“……賴着我,真讓你覺得很開心?”瞧她樂得眉開眼笑,他不禁被她逗笑。
睇着他難得綻露的笑顏,她用力的點頭,“嗯,因爲我很喜歡二爺,最喜歡二爺了。”
“……你到底是喜歡我哪一點?”
“很多呀,二爺你救了我,又待我極好,供我吃住,就算我老是笨手笨腳的闖禍,可是二爺都不會怪我,只會先擔心我有沒有受傷……”說着,朱宓笑得有些羞怯,“二爺,你很溫柔,我很喜歡。”
尹少竹聽得也很害羞,面對她的坦蕩,他開始後悔自己幹麼問這麼多。
“還有,我最喜歡二爺的長相了,俊逸無儔,笑起來就像是天神下凡,走起路來昂首闊步,舉措風度翩翩,就像個貴公子一樣。”
“……”有時候,他真的強烈懷疑她八成喪失記憶時,也一併撞壞腦子了,所以纔會說他好看,纔會老是笨手笨腳的闖禍。
“二爺,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幹麼一臉興致缺缺?”
總不能說他已經聽到沒有很感動了吧?想了下,他忍不住地問:“你覺得破軍長得如何?”
他覺得自己應該多找幾個人,探探她的審美觀。
“他長得很忠誠,可是我發現他會騙我。”她眯眼道。
長得很忠誠……他有聽沒有懂,再問,“那我大哥呢,你覺得他長得如何?”
“大爺?”噘起嘴,她很認真地思考着,再看向他。“我要說了真話,你可千萬別罵我。”
“你儘管說吧。”
“其實,我覺得大爺長得有點……邪氣,像是城隍廟裡的城隍爺。”她很努力地斟酌用字。“至於三爺的話,雖說是挺斯文的,很愛笑,不過說到底,還是二爺最賞心悅目,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尹少竹聽得一愣一愣,先是錯愕她對大哥的評論,最終則是難以消受她對自己的愛慕。
這話他聽了三年,有點麻痹,偶爾還會覺得有點反胃。
不過,聽她這麼一說,總感覺她的眼看見的並非是表象,而是看穿入心似的。想了想,他再問。
“你覺得巡撫大人生得如何?”
“其貌不揚,一看就想吐。”
尹少竹這下確定她的眼睛沒問題,只是她看見的與一般人不同,她看見的是對方所呈現的氣息。
宣玉璿長得俊雅,是比不上大哥俊美,也比不上小弟颯爽,但絕沒有她說的那麼不堪。
換句話說,在她眼裡,他是個內在很完美的人?她看見的是,在他這張兇惡皮相下的內心?
這想法教他的心隱隱動搖着。
“可是,我把他丟進江裡,他一定會興師問罪的……”思及此,她不禁頹喪地垂下肩頭。“二爺,我這回闖下大禍了。”
昨天,她問過破軍大哥,他什麼也沒回答她,她就知道事情很嚴重。
“天塌下來,有我頂着,你怕什麼?”他哼着。
宣玉璿早已放話絕不會輕饒她,更不會放過尹府,不過他尹少竹也不是被人嚇大的,自然有法子可以暫時牽制他。
微怔的瞅着他,朱宓突地淘氣笑道:“這話聽起來,好像二爺打算保護我一輩子呢。”
“我就是這麼打算。”賠到底的一筆交易,他最終還是認了。
“咦?”她眨眨眼,緩緩地攬緊秀眉,懷疑自己聽錯。
“這樣還不懂?”俊臉抹上可疑的暗紅,他只能用猙獰的表情裝兇掩飾。
“可……”
“我只是不想趁人之危罷了。”
“嘎?”朱宓聽得一頭霧水。
“你現在沒有以前的記憶,我不想佔你便宜,更不希望有一天你恢復記憶時,忘了我是誰,甚至還哭訴被我給騙了。”他先前認爲她之所以不像一般姑娘家怕他,是因爲她喪失記憶,再加上她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
但這並不代表,等到她恢復記憶之後,一樣不會怕他。
正因爲這麼想,所以就算他早知道自己對她起心動念,也明知道她對自己的心意,他還是不願意給她承諾。
不過,現在不同了,他知道她看人看的是內心而不是皮相,這樣即便她恢復記憶了,看人的角度應該還是不變的,他可以放心許她一個未來吧。
“纔不會呢,我的記性好得很,纔不會把二爺給忘了。”
“是嗎?”
聞言,她不認同地鼓起腮幫子,“我什麼都可能忘記,唯有二爺,是我絕對不可能忘的。”
“話別說得太滿,留點後路。”他好心提醒她,“你不就是把以前的記憶都給忘光了?”
垂斂長睫,朱宓扁了扁嘴。“也許那是因爲我以前的記憶沒什麼好記的,所以纔會忘光。”
“你可真灑脫。”他哼笑着,“你沒想過,也許有家人正在等待你回去?”
他就沒法子,他甚至會想,她是不是已有婚約?是否已有喜愛的男子……他怕自己是橫刀奪愛,所以纔想等到她恢復記憶,確定她的身家再迎娶也不遲。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從被二爺救回的那一刻開始重新活過,過去的一切,我不要了,我只要二爺。”
“傻瓜。”他罵她也罵自己。
聽聽,他多容易滿足,被灌一點迷湯,就很願意爲她去死了。
“不過,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再給我捅簍子!”
“喔,下次要是再有人亂碰我,我會忍耐的。”她很用力地點頭,像個受教的學生”。
尹少竹忍住掐死她的衝動。“你給我搞清楚狀況,我指的是,別給我混進畫舫裡,要是你沒在畫舫裡,不就不會被那渾帳給輕薄了?!”
“可我擔心二爺嘛,所以纔會想要混進畫舫確定啊。”
“確定之後,你能做什麼,”
“我……”朱宓垂着小臉,偷覷他。“我本來是想說,如果我服侍得他開心的話,也許他就不會怪罪二爺了……”她真的是這麼打算的,誰知道那人不僅醜得離奇,還**她,讓她不舒服極了。
“天真。”他哼了聲。
“我也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事情根本沒有那麼簡單,況且他一碰我,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根本不能忍受……”話到最終,她只能可憐兮兮地扁起嘴。
“給我乖乖地待在府裡就好。”他嘆口氣。
“喔,”她乖乖答應着。“可是,有什麼事,二爺一定要告訴我。”
尹少竹勾笑,輕掐着她秀挺的鼻。
她嬌羞地睇着他,笑眯了水潤大眼。
他看得出神,大手撫過她粉嫩的頰,滑落她的頸項、肩頭,像着魔般,他管不住自己,放任雙手在她身上游移。
“你要不要掙扎一下?”他啞聲道。
他管不住自己,但她好歹矜持反抗一下,要不然怎麼被他吃乾抹淨都不曉得。
“我很喜歡呀,幹麼掙扎?”她不解的問。
他是二爺,是她喜歡的人,又不是那個令人作嘔的巡撫大人。他肯親近她,她求之不得呢。
“……妖孽。”他粗嘎喃着。
就因爲她老是朝他笑,害得他毫無預警的栽進她的笑容裡,如今更是被她的笑給勾引得放棄原則,雙臂在她腰肩微使勁,將她略提起,更貼近自己,才輕柔地吻上她的脣。
輕淺的吻,看似淺嘗欲止,然而卻廝磨得教人心浮氣燥。
“要是你已有婚配,該怎麼辦?”他輕吮着,低啞喃問。“不如,等到你恢復記憶,咱們再論婚嫁?”
這是他最後一分的理智,也是他給她喊停的最後機會。
“我纔不要呢,要是我永遠沒恢復記憶,你是不是要我等到變成老婆婆?”她嘟囔着,偎在他胸膛上的小手微顫,像是一時之間,難以消受如此親密的舉動。
“算了,我該說的都說了,往後不管你是否已有婚配,都註定是我的人了。”看着她不知所措的羞澀,更加劇了他內心的渴望,撬開她的脣,探入她的口腔裡,着她的脣。
“二、二爺……”朱宓瞪大眼,在脣舌糾纏的縫隙低喃着。
她心跳得太快,她頭好暈,身體莫名發熱,有股說不出的麻慄。
他充耳不聞,吻得益發深入,吞嚥着她的氣息,雙臂將她摟得更緊,感覺她酥軟的渾圓隔着輕薄抹胸貼覆着,他迫不及待想要佔有她,烙上屬於自己的印記,要任何人都不準對她出手。 WWW◆TтkΛ n◆c○
正當天雷快要勾動地火之際——
“夫人,二爺還沒醒。”破軍大聲喊着。
“沒關係,我看看他就好。”
破軍一路退到房門口,見夫人推開門板走進去,他偷偷側眼覷着,瞥見二爺狀似真的睡着了,也沒見到朱宓的蹤影,正當要鬆口氣時,卻驚見朱宓的衣服就在一旁的花架上。
破軍趕緊衝上前,以身形遮擋着,再見地上的一雙繡花鞋,二話不說一腳踢進牀底下。
“睡得好沉呢。”尹夫人說着,擡手輕觸着兒子的額頭。“怪了,熱度都消退了,怎麼臉卻紅成這樣?”
破軍看了眼,大概猜到是什麼狀況,只能無聲地替主子哀嘆。
“欸,這什麼?怎麼好像有點鼓鼓的?”尹夫人看向牀側的位置。
他忙道,“二爺夜裡喊冷,所以我擱了件毯子。”說着,邊將被子拉妥一點,
就怕夫人一扯開被子,那場面……也不知道要怎麼收拾了。
“破軍,你真是細心,少竹有你照顧着,我很放心。”
“這是我該做的。”
“好了,他要是醒的話,記得要他吃藥,我已經要廚房準備一些清淡又能補氣的膳食,要他多吃點。”
“我知道了。”
尹夫人滿意地點點頭,隨即離開,破軍也跟着一道離去。
好一會,靜寂無聲的房內傳出朱宓的喘息聲。
“好悶啊,二爺……”她從被子裡鑽出來,看見他紅通通的臉,往他額上一摸。“糟,好像比剛剛還燙了,我去廚房看藥熬好了沒?”她急忙起身,抓起衣服當着他的面穿起。
他真的很懷疑她的爹孃是怎麼教導她的,怎麼會一點姑娘家的矜持都沒有?
雖說她失去記憶,但應該也保留原本的個性纔是……算了,不懂矜持也不是很要緊,記得他的叮嚀,別讓別的男人胡亂佔便宜就好。
“我的鞋子咧?”
“你連鞋子放在哪都忘了?”
“我放在牀邊呀……”想了下,她朝牀底下一瞧,嘿嘿笑着。“找到了,肯定是誰把我的鞋子給踢進去。”
尹少竹聞言,不禁閉眼呻吟。
很好,破軍肯定知道朱宓在房裡,甚至就在牀上……要不然,他剛剛也不會撒謊說他塞了條毯子……是啊,嬌軟的毯子,這世間絕無僅有的毯子,確實是暖進他心窩。
城北行宮。
打從落水之後,宣玉璿就大病一場。
連着幾日時冷時熱,被這場風寒整得生不如死,躺在牀上哀叫連連,又是咒罵連篇,將尹少竹和把他拋入江裡的朱宓給恨入骨裡,暗暗起誓,等他病好,非要整死他們不可。
“大人,可醒了?”守在房外的護衛敲了門後,沉聲請示。
“本宮病得要死了,誰來都不見。”宣玉璿恨聲說着,旋即又是一陣狂咳。
他到金陵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巴結他,招待他吃香喝辣,結果他現在病得連爬都爬不起來,還吃什麼喝什麼?!
“晴,駙馬不過是病了,架子就這麼大,連本宮到了都不起身迎駕?”門外響起淡淡驕蠻的聲音。
宣玉璿驀地張大眼,“公主!”
悍妻駕到,他拚了命也要爬起來,好不容易氣喘吁吁地爬坐起身,已有丫鬟推開門板,康成公主朱文奕一身華麗宮服,滿頭釵飾,貴氣逼人地走進房內,一雙狹長美目直睇着他。
“公主……”他俊顏浮腫,臉色蒼白。“公主,真是對不住,我病了,沒能起身迎駕,還請公主息怒。”
麗容佈滿冰霜,朱文奕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好一會,才懶聲道,“不過才三月,駙馬急着在夜色裡泅江撈月,會不會太過風雅?”
宣玉璿一愣,聽出她話中有話。
他根本沒打算把自己染上風寒的原因告訴公主,但聽她言下之意,她早就知道他是怎麼染上風寒的……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呢?
誰告訴她的?行宮裡的護衛?可是他早已下令要他們封口……
“怎麼?回答不了?”朱文奕冷哼着,“本宮隨你南下,只不過是在揚州靖王府多停留幾日,你倒是一個人獨自快活極了,沒本宮在身邊,想必你更加愜意,是不?”
宣玉璿聞言,忙陪着笑臉,不敢讓她知道,他是被一個叫朱宓的姑娘給丟進江裡。如此丟臉的事,他說不出口,而那晚,他親耳聽見尹少竹向他道歉,直說朱宓是他的貼身丫鬟,這分明是尹府惡意在欺他!
“公主,我不知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這幾日忙着巡視鹽茶米糧,有太多事要忙,所以……”
“啪”的一聲,一記巴掌無預警的落在宣玉璿的頰上,教他一怔。
“還想瞞騙本宮?”朱文奕低斥着,“有人告訴本宮,你到了金陵城就有不少的地方官和商賈,忙着招呼你,令你每晚都過得不亦樂乎,你真以爲本宮什麼都不知道?!”
爲了大好前程,儘管對她萬分不滿,他也只能忍氣吞聲,陪着笑臉。“我初到金陵城,地方官和商賈想跟我套交情,找一些花娘作暗,我也是客隨主便。”
“是嗎?”她冷睇着他,美目緊眯。“你那些事我不管,我只想知道,是哪個狐媚子迷得你掉進江裡的?”
她從揚州走運河南下,還未到金陵城,應天府知府宋元熙便派人快馬通知她,說駙馬被個煙花女子迷得暈頭轉向,甚至還失足落水,染上風寒。
她本是不信駙馬有這般包天色膽,如今見他果真躺在病榻上,教她一把火冒得三丈高。
宣玉璿微愣,旋即掩飾過去。“那姑娘叫做……朱宓,是尹少竹的貼身丫鬟,故意耍我的,尹府根本沒將公主看在眼裡,才惡意刁難我這個駙馬,讓我出糗、看我的笑話,這不等於是在看公主的笑話?”
他確定有人向公主咬耳朵,但說的卻不盡是事實,既然如此,他剛好假借公主之手狠狠地教訓尹少竹主僕。
朱文奕一怔,“……朱宓?”
“公主認識她嗎?”宣玉璿睇着她乍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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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公主向來好面子,就算和他感情並不和睦,但好歹是夫妻,見他被欺,肯定替他出氣,只不過她的反應怎麼看起來有些怪?
朱文奕沒開口,只是冷睨了他一眼,走出房間,由十數名丫鬟前後簇擁着前往寢殿。
坐在錦榻上,她看似平靜,實陷入某個回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