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長安宮外。
仍舊是濛濛細雨。
灰暗的天空。
彷彿被蓋上了一層粗麻布。
使人心情鬱郁。
奉命入宮參議朝政的諸位大臣。
一言不發的走在進宮的路上。
彼此之間隔着遠遠的距離。
偶爾對視一眼。
也只能看到對方眼中深深的憂慮。
長安城。
此前雖然並未被李傕、郭汜所率領的西涼軍殘部所攻破。
但就現狀而言。
這依然只是一座殘城罷了!
起初董卓不顧百官反對,強行遷移數萬富戶以及朝中官員遷都到長安。
此舉所導致的民怨沸騰。
哪怕到了今日。
董賊已經伏誅授首。
依然並未消弭!
在別有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下。
呂布率領幷州軍即將抵達長安城下的消息。
不需告示,就已經不脛而走。
短短一夜功夫,但凡消息靈通之人,均已知曉!
“荀令君,今日朝堂之上,還得由您出面,多多規勸陛下了。”
馬上就要入殿面君了。
太醫吉平,一路小跑來到了荀彧身旁,沉聲提醒道:“昨日徐榮將軍告知於我,言道陛下不願出城避難,欲與那呂賊決一死戰……”
“此事我已知悉,稱平(吉平,字稱平)且放寬心,江山社稷俱在一念之間,我不會坐視陛下行此險着的。”
荀彧放慢了腳步,低聲迴應着吉平的擔憂。
“如此便好!陛下如今年少,難免血氣方剛,正需我等規勸,好讓陛下同意暫避鋒芒纔是……”
吉平見荀彧和他意見統一,不由鬆了一口氣。
“陛下雖然年少,但也初露名君之相,我相信陛下一定聽得進去我們的規勸的。”
荀彧拍了拍吉平的手臂,給了他一個眼神後。
不再滯留,大踏步朝前走去。
步入大殿之中!
……
“諸位愛卿平身。”
大殿之內。
劉協身穿盛裝,兩側站着持扇的宮女。
下方是以徐榮爲首的禁衛士兵,分列兩側,神態嚴肅!
揮手讓下拜行禮的衆官員起身後,劉協又給荀彧賜了座,這才問道:
“諸位愛卿想必已經知曉長安城外幷州軍即將來犯的情況,雖然有人向朕提過解決之策,但朕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可有人能爲朕解惑,告知朕此事應當如何應對啊?”
劉協也不墨跡。
一上來就直接把問題攤開了。
同時不忘強調。
無論有何言論,均屬正常討論範疇。
暢所欲言即可,百無禁忌。
給予了殿下官員們充分的發言自由度。
“陛下,臣有話說!”
劉協話音剛落。
殿下羣臣當中,一人手持笏板出列,高聲奏道。
“愛卿乃是何人?”
劉協仔細看了看,確認此人並不是那日他提拔官員後給他提供聲望值的。
因此就有些意興闌珊了,隨口問道。
“回稟陛下,臣名吳子蘭,現任越騎校尉。”
殿下那人在劉協發問後,躬身答道。
越騎校尉?
這又是個什麼官職?
劉協一頭霧水。
不過他也懶得去詢問了。
既然並不是能給他提供聲望值的。
那麼想必此人以後也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不必浪費精力在他身上。
沒錯。
就是這麼現實!
“吳卿暢所欲言。”
劉協擡了擡手,示意道。
“多謝陛下。”
殿下。
吳子蘭手持笏板,朗聲道:“陛下,如今長安城外幷州軍靠近的消息全城皆知,想必不是虛言,臣觀百官之中,人心惶惶者有之,兩股戰戰者有之,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怕了,臣以爲,大可不必害怕!”
“喔?”
首位發言者就提出了讓劉協耳目一新的觀點。
劉協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躺在龍椅上,招手道:“吳卿繼續說。”
“臣以爲……”
吳子蘭環視羣臣,朗聲道:“呂布此人,深明大義,此前雖有爲董賊前驅之過,但所幸及時醒悟,深明大義,誅殺董賊於市!”
“如今他率領幷州軍靠近長安,臣聽聞乃是其部下陳宮之建言,爲的是拱衛皇都,以護衛陛下週全!如此舉動,豈非忠臣之舉?”
“若陛下聽信讒言,妄自判斷,豈非寒了呂將軍之心,更因此事,或會寒了天下之間心向漢室之人的心啊!”
一番長篇大論後。
吳子蘭腰背挺直,大聲說道:“因此,臣覺得陛下應當安坐宮中,靜待呂將軍前來,賞賜官爵,以收其心,方可使天下歸心,如此不費一兵一卒,漢室復興在望也!”
“是這樣嗎?”
吳子蘭的一番慷慨陳詞。
說的劉協都有些發愣了。
莫非那呂布當真是公忠體國之輩?
率領幷州軍來長安,是爲了拱衛皇都。
爲了保護他的?
呵呵!
如果不是知道歷史上呂布其人的品行。
或許劉協還真會信了他的鬼話了!
“一派胡言!陛下!您切莫不可聽從此人的建言啊!”
劉協狀似思考的模樣。
可是嚇壞了殿下不少官員。
太醫吉平,就率先沉不住氣了。
只見他快步出列,指着吳子蘭的鼻子就罵了起來:
“吳子蘭,你安的是什麼心!那呂布起先背主求榮,出賣義父丁原,投身於董賊麾下,甘爲義子,後見天下人無不恨董賊,他又背棄董賊,如此反覆之人,簡直就是三姓家奴,若將陛下的安危交由他手,豈非羊入虎口?!”
“陛下乃萬金之軀,豈能如此冒險?!”
“吉平,你不過是一太醫,又懂什麼政見,陛下請聽臣一言,臣與那呂布向來有舊,深知其人,此前委身董賊,不過是委曲求全之計罷了,臣相信,他絕對是忠於漢室,忠於陛下的啊!”
吳子蘭不屑於吉平爭吵,又將目光望向了坐在龍椅上,顯得有些懶洋洋的劉協身上。
希冀獲得天子的認可。
“諸位卿家,你們還有不同意見嗎?”
劉協並不急於表態。
此時斥責吳子蘭,反倒是會打草驚蛇。
既然有人不甘寂寞跳了出來。
劉協也樂得看他們表演一番。
正好一次性把所有心懷鬼胎之人,全部挖出來!
還這大漢朝堂一個清靜!
“陛下,臣以爲,吳校尉此言不妥。”
劉協話音落罷。
已經被劉協封爲當朝丞相的荀彧從錦凳上站了起來。
朝劉協拱了拱手後。
荀彧沉聲道:“陛下請聽臣一言,縱使那呂奉先真的是率軍前來拱衛皇都的,以陛下的身份,也不宜行此大險,輕信於人。”
“如今之計,臣以爲陛下應當命徐榮將軍整軍,長安城中,全面戒嚴!”
“若那呂奉先他當真忠於漢室,忠於陛下,陛下只需一道詔書,讓他孤身入城面聖,即可分辨心意!”
“若是不來,其人是何心思,也就不言自明瞭。”
荀彧慢條斯理的說完後,靜靜站在原地,等候劉協的答覆。
荀彧此言一出。
殿下羣臣之中。
不少人出聲贊同。
亦有不少人連連點頭。
“荀相此計甚妙,若那呂奉先不敢入城,忠於陛下之言,也就無從談起了!”
“荀相說的對,陛下乃萬金之軀,萬不可輕信他人啊!”
“陛下,荀相之見,臣不認同,臣以爲……”
又有一人出列。
經劉協詢問後。
得知此人名爲魏諷。
現任中散大夫。
“呂將軍此前於長安之戰中,曾被李傕、郭汜所率領的西涼軍殘部所擊退,未能及時救護王家,但其拳拳保國之心,已無需言表!”
“若依荀相之策,使其孤身入宮,一則有損陛下聲譽,另一則,如此行事,恐怕寒了呂將軍護國之心啊!”
“噗嗤……”
相比較於吳子蘭。
這個魏諷的話,可真是連一點點遮掩都不要了。
聽到這裡。
劉協眼神逐漸冷了下來。
這是真把他當成懵懂無知的少年天子了?
難不成爾等以爲。
此前他雷霆大怒,將楊彪一干官員盡數下獄。
單單就是因爲太尉礙了他的眼嗎?
劉協站起身來。
俯視羣臣。
心中已有計較。
就在此時。
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急報!”
即使未經通報。
殿外士兵還是闖了進來。
入殿後。
只見這士兵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悽聲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呂布率領幷州軍,已到長安城下,喝令城樓守將打開城門!”
就在劉協召集羣臣討論計策的時候。
不知不覺間。
呂布的幷州軍。
竟然已經兵臨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