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這種振奮人心的動員並不能逆轉雙方懸殊的實力。
被前後夾擊的騎兵連衝鋒之勢都無法起來,隨着包圍圈的縮小,他們像是被擠壓的羊羔。
騎兵劫營講究的是一個快字,來去如風,勢若奔馬。
一旦陷入了眼前這種被動局面,騎兵還不如步兵好用,更何況在他們面前的是天下戰力首屈一指的步兵。
或許是想找回場子,或許是爲了泄憤,甘寧匹馬跳入騎兵之中揮動雙戟,如狼入羊羣,殺的鮮血四濺,無人敢攖,原本就失了方寸的騎兵再無任何陣型可言,四散逃竄。
“不要亂!不要亂!”任憑太史慈怎麼喊叫也沒用。
“子義,顧不得其他了,你我合力衝出去!”周泰嘶吼着瞄準一個方向奮力猛撲。
他們不知道,如果歷史沒有發生改變,這支部隊包圍下,就連關羽張飛都無奈其何,更何況是他們。
連番的衝撞下,陷陣營的防禦固若金湯,絲毫不爲所動,而身邊的騎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跌落下馬,已是不足三十之數了。
周泰情急之下,直接跳入了陷陣營的戰圈,以一己之力扛住二十餘名陷陣營軍士的圍攻,“子義,別管我,快衝出去!”
他用這樣的方式,把陷陣營吸引過來,好讓包圍圈中出現了一條活路。
“幼平!”
太史慈想上前搭救,卻被周泰喝住,“你想讓弟兄們都死在這裡嗎?快撤,我撐不了多久了,快!”
周泰分神之際,兩把環首刀左右襲來,將馬腿砍斷。
踉蹌失重中,周泰滾落在地,剛剛起身胸口處就捱了一刀,他咬着牙,怡然不懼,抄起馬槊便猛刺了過去。
這一擊直接貫穿了陷陣營的重型鎧甲。
絕境下被激發潛能的周泰挑起這名軍士往側翼砸了過去,當即撞倒了三名陷陣營軍士,他口中涎着鮮血,卻死戰不退,一時間就連陷陣營也拿他不下。
“撤!”太史慈眼眶溼潤,心如刀割,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從周泰爲他們打開的逃生通道里魚貫而出。
誰想衝過去阻攔,都被周泰視爲目標發動進攻。
看着最後一名騎兵也突圍了,整個大營只剩下他一人,周泰沒有被遺棄的感覺,反而是大笑了起來,“來啊,今天爺要殺個夠本!”
不遠處,甘寧從馬鞍下取出弓箭,瞄準在人羣中拼命揮舞着馬槊的周泰。
嗖~
一枚箭矢插入了周泰的胸口使得他的動作爲之一滯,卻也只是一滯,他強撐着繼續周旋。
第二箭,第三箭,終於,周泰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的身上扎着三枚箭矢,胸口,肩膀和大腿,其餘刀創槍傷不知幾何。
高順走上前,看了他一眼,呢喃道:“倒是條漢子。”
隨後吩咐衆人立刻去救火,同時重新部署防備。
甘寧有些恍惚,他並沒有因爲射殺了周泰而有立功的感覺,他清楚,今晚的主角是陷陣營。
回想起自己那羣被打的潰不成軍的弟兄,一時間不曉得呂布來了後該如何交代。
唉,以後要好好練練那羣老夥計才行
廣陵城內,百騎去,七騎歸的太史慈失魂落魄的走到等待着他們凱旋而歸的孫策面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幼平幼平回不來了”
孫策的心咯噔一下,整個人都呆住了。
“子義,究竟發生何事?”看着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的孫策,程普大驚失色的扶起了太史慈,要問個清楚。
太史慈像被抽了脊樑一樣整個人是被程普給拽起來的,他哽咽着,將整夜的經過都講了出來。
廳內未眠的將軍們聽着太史慈的話,無不是從悲愴轉爲震撼。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部曲,臨危不亂,默契無縫,而且,這些人竟然是在高順不在場的時候自發的進行了反擊,這已經不是用可怕兩個字可以形容了。
如果不是因爲見過了太史慈的悍勇,知道周泰的剛猛,他們甚至會懷疑是不是言過其實了。
陷陣營
陷陣營
竟是如此的強大。
百騎劫營七騎歸,還把悍將周泰給搭上了,這無疑是奇恥大辱。
可從太史慈口中聽來的陷陣營,這般滴水不漏,任誰去也難逃戰敗的命運。
“伯符,你要幹什麼?”見孫策站了起來大踏步要出去,黃蓋趕忙拉住了他。
“黃叔放手,我要帶幼平回家”孫策的聲音很低沉,誰都聽得出來他在壓制着自己的情緒。
在他看來,今夜劫營本是準備自己去的,周泰,算是爲自己而死,怎麼可以讓他埋骨他鄉?
“不可啊主公!今夜劫營後,敵營必有防備,如今再去,必爲所挫!”周瑜也站了出來,擋在了孫策的面前。
程普也站了過去,甚至悲愴的無聲哭泣的太史慈也攔在了孫策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衆人,孫策牙咬的頜骨凸起,最後,背過身去,一言不發。
抽動的身子卻在訴說着小霸王心中的悲愴。
因爲營寨被燒燬了不少地方,接下來的三天裡,高順並沒有帶人去廣陵城下挑戰,而是默不作聲的修葺和擴建營寨。
而孫策這頭,因爲劫營折損了猛將周泰,首戰潰敗對於士氣的打擊是很大的,所以他也是沉默的走在各營盤之間,用這種方式去鼓舞士氣。
而第四天的清晨,呂布終於也率領了七千人馬趕到了廣陵前線。
纔剛剛進營,甘寧就紅着臉來告罪了。
劫營的事情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所以高順並沒有加急報給呂布,他聽後只是皺了皺眉頭。
但終究沒有像甘寧以爲的那樣訓斥,連問都沒多問,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頭,語重心長道:“好好學學伯平練兵吧,除非你以後還想再親眼看着這些跟着你的手足兄弟死在你面前。”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甘寧的心頭一緊,五味雜陳。
在黃祖麾下的時候,他也有參戰的機會,但不多,而且都是一些接應或者支援的事情。
因爲性格問題,在軍中又跟荊州嫡系混不到一起去,逐漸被邊緣化,導致偶有小錯便被黃祖趾高氣揚的訓斥。
而呂布,自己首戰受挫,沒有在這方面責怪自己,反倒是以此告誡保護好手下這批人,高下立見。
溫侯跟傳言中的,不一樣。
僅此一次,他日必以功相贖!
甘寧纔剛剛燃起了新的鬥志,跟在呂布身旁的林墨卻開口道:“岳丈大人,小婿有異議。”
“什麼?”呂布停下腳步,狐疑的盯着林墨。
“甘寧此次掛爲先鋒副將,寸功未立還讓江東百騎劫營,御下不嚴險些鑄成大錯,若就此抹過,將士們如何信服岳丈大人的處置?”
甘寧依舊單膝跪拜在地,眸子卻忍不住掃向林墨,先生是要敲打我?
呂布掃視了一眼周圍異樣的目光後,走近林墨身邊,低聲道:“誰能料到江東那點騎兵敢跑來劫營,這種事情就算是其他人也未必擋得住,伱以爲軍中人人都是陷陣營嗎,更何況他的人本就是水匪出身,戰力還有待磨練。”
“小婿只知道治軍當賞必行、罰必信,軍心就是要靠鐵一樣的軍紀來凝聚的。”林墨的態度很反常,似乎並不打算退讓。
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等同於是擺上臺下不去了,呂布擰着眉頭看了看甘寧,又看了看周遭的目光,最後無奈道:“甘寧治軍不嚴以致大營受損,軍杖四十!”
“末將甘願受罰!”甘寧也是個硬骨頭,喊的尤爲大聲,聽來好像有些怨氣。